自从知道兵部那个素来刚正不阿的右侍郎孙虎奇是宁家的人后,朱定北用起来便不手软。
“是。”
水生领命,而后道:“少爷,夜深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别把眼睛熬坏了。”
朱定北笑道:“这就睡了,水生管家。”
水生脸一热,但这件事上他可不会退步的——自从管家朱三重伤伤愈后,他便有心提拔水生,这些时间水生不仅在暗处负责联络朱定北手下jīng兵,在明面上也是朱三管家的接班人。
躺回chuáng上,朱定北一时半刻却也睡不着。
洛京近八年的生活到底将他一些习xing改头换面,从前在战场上说睡就睡要醒就醒,现在却再也没有当时的纯粹心境了。
边境的战事,海师中的经营,还有急需增补培养的jīng兵,要做的事qíng太多,他的脑子便停不下来。
这场仗还在打,但敌人的运势已经到头了。匈奴王一日不回,鲜卑府便占着优势,给匈奴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也不是不可能。凉州的处境则要难一些,但一旦他阿爷把匈奴破出一个要害来,匈奴和羌族的合作打破,凉州的危局也就迎刃而解。宁州又他阿爹在,宁州军百万兵力总算发挥其他原本该有的战力,他阿爹现在还能抽得出手斩断盘越掸国为羌族匈奴供应粮糙,宁州一战获胜指日可待。
就算匈奴和羌族想打拉锯战,最多也就打到秋后冬前,一旦断粮,他们比大靖更耗不起。
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李党,胡尔朵的死讯把事qíng推入了朱定北原本从未设想过的境地,她为何葬在大靖国境内,她到底是何身份,这让朱定北为之心惊更不愿放弃追查。这个死人的身份,他直觉或许就是他久寻不到的攻破李党的契机。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闻着枕中的药香味,朱定北渐渐陷入沉睡。
而此时,长信侯府的主院中却燃起烛火。
暗卫首领得到名单后不敢耽搁送到了宁衡手中,宁衡披衣起身,待看完名单后,眉头便皱了起来。
暗卫首领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也因同样的理由而感到不安:“家主,赵智静此人如何处置,请您示下。”
赵智静,这个名字不是朱定北关注的重点,甚至只是这份名单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虽然他的职位已是兵部五品司丞,但比起位列三品主司的陈守义,就显得无足轻重。他让宁衡处理兵部的事qíng,单纯只是想借用孙虎奇的便利,并没有多想,更不会料到他不看重的小角色却在宁家掀起轩然大波。
原因无他,因为赵智静与孙虎奇一样,都是宁家培养的人。
宁家和皇室一样,每年都会有一笔重资用于培养寒门子弟而后将可用之人提拔起来。不同的是,皇室培养的是效忠自己的天子门生,而宁家则是开设义堂抚养孤儿,对他们悉心教导,同时对他们灌输忠君爱国匡扶天下为国为民的思想,这是宁家先祖昭太后开始设立的义堂,她曾在留给宁家的遗训中实言告知她的目的:洗脑。
比教化更深一层地培养出维持大靖正轨的中流砥柱。
只有少数如孙虎奇这样的走上高位的人他们才会表明宁家的身份,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宁家的羽翼之下,也必须遵从宁家的规矩守住为官的底线和本分。
赵智静显然还没有这个分量,但并不表示宁家有一刻不将他当自己人看待。
从宁家义堂走出去的人,由宁家培养,也为宁家监督。
而他们彼此之间,除非从一个义堂中相互共勉扶持地走出来,相互之间并不认识。宁家不会给他们提供升官发财的便利,这些人后来作jian犯科的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叛国——至少在赵智静被列入这份名单之前,宁家人一直这样坚信着。
因此才会如此震惊,这是宁家第一个洗脑失败的人,而他们不敢确定他会是最后一个。
赵智静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宁家给他读书习字的机会之外,全靠他自己争气,可见头脑胆识一个不缺。但他却已经心术不正,连自己的国家都可以背叛,这样的人,还能对他有何期待?又谈何救赎?
宁衡把名单捏在手心,半晌才道:“让天机堂核审义堂子,赵智静带回宁家,掰开他的嘴,让他尽一下最后的本分吧。”
宁家人,不管是否冠着宁这个姓氏,都决不允许他们成为叛国贼。
这是昭太后的遗训,也是宁家的最低的底线。
触之,即死。
第202章 匈奴王复
第二百零二章
鲜卑立军的文武之争未见分晓,匈奴便传来一个坏消息。
——匈奴王死而复生。
时值五月末,各州州牧已经踏上回程,正待武官全力追击文官之时,匈奴这个消息让文官好好打压了他们的气焰。
有古朝安在鲜卑府的运作在前,匈奴人没办法再用长生天蛊惑鲜卑族民,但长生天在匈奴族民之中的地位丝毫无改。匈奴王宣扬得到长生天的赐福厚爱才死而复生,带着长生天对族民的期盼和慈悲,重返人间,得了匈奴族民上下拥戴,一举击败王族中的对立者将王权重掌手中,同时让匈奴兵将士气大涨。
边境之战,再起狂澜。
朱定北暗道失策,匈奴王的保命牌还没有尽数使出,jīng兵在匈奴境内几次刺杀都被他逃出生天,没能彻底将他斩落。如今放虎归山,便有一场硬仗要打。
“可惜了。”
朱定北叹道,好在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匈奴王回归虽然在时间上比他原本预测得要早上许多,但已经足以应对此时变故。
宁衡道:“吉尔令比咱们想得还要果断,他杀了这么多王族还能把持住局面,看来胡尔朵给他留下的底牌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还要多。”
朱定北凝眉,对宁衡的话他再赞同不过。
吉尔令这个小王八,前世他族兄一直在匈奴王位上安稳地坐着,这小子竟也籍籍无名从未与他jiāo锋,所以不知道胡尔朵到底怎么将他培养成现在这副样子,论狠绝比上一任匈奴王可谓更甚一筹。他们一直不敢低估他,他一回匈奴就在王族中大开杀戒这般杀伐决断却还是始料未及。
吉尔令拿王族鲜血祭出一条血路,这还不足以引起他们的警戒。
可怕的是,杀了那么多亲王和他们的拥护者,吉尔令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住匈奴王族,让复仇者无法兴风作làng!
“能让王族拥戴他,肯定不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长生天。”朱定北勾唇冷笑了声,“没有实在的好处,这些莽夫不会如此听话。”
宁衡点头,“我知。”
吉尔令到底许了王族亲信什么样的好处,又或者拿着什么bī迫拿捏住他们,其中内qíng势必要查明否则让人心中难安。
朱定北呼了一口气道:“这个吉尔令的手段比糙原láng还狠,我只怕他会使yīn招,对主将下手。”
他担心阿爷和朱家军主将的安危,连夜战鹰传讯,等信笺送到前线帅帐时却还是晚了一步。
擒贼先擒王,这个手段不是只有大靖人才会用,吉尔令用起来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刺杀主帅朱承元失利后便往大靖军水源中投下剧毒,军中将士中毒者众,好些人连一夜都没挨过,死于营帐之中。
匈奴大军趁机不分日夜攻城,主帅朱承元苦苦支撑。
火石不断投入城中,登天梯架在城墙上匈奴士兵不畏生死前仆后继地登城墙,厮杀声震天,双方拼死作战。最后朱承元壮士断腕,派出主力守城的jīng兵,从东西两翼城门中杀出,以火油连攻杀退匈奴兵。
到了深夜,糙原上的烈火依然没有停下,已经烧到视线眺望的最远方,朱承元叹息,在糙原上纵火是下下之策,实在不得已而为之,这一场火后,这一两年呢这一片地方都没办法放牧养畜,这一代的牧民只能迁徙。
“再烧他个几处,朝廷是不想在这里设军府也只能在这里养兵了。”
朱承元语带自嘲。
古朝安在两名jīng兵的护卫下登上城门,劝他回城休息片刻。朱承元没答应,匈奴人连着三天日夜派兵来战,虽然今天一把火烧了来路,但他也不敢走开。
“毒解得怎么样了?”
比起战事,他更忧心的是这件事。
古朝安脸色也十分难看,疲倦中带着yīn沉,“刘叔父带着军医全力救治,但人手不够,许多人没能等到……而且,叔父说了,这种毒毒xing太霸道,就算勉qiáng保住了他们的xing命,往后如何还不好说。”
身体底子已经被毒xing侵蚀损耗,就算保住xing命也不大抵不能再上战场,这对于朱家军士来说比杀了他们还残忍。
朱承元沉默地看着城墙远处的火势,古朝安看着熊熊烈火和浓烟,叹息道:“元帅,等天亮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朱承元:“……他们有多少把握。”
古朝安笑笑,“我不清楚,但是,从他们出现开始就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不是吗?”
“但愿如此吧。”
朱承元话音未落,便听长号响起,随即瞭望台上示警的士兵高声大叫:“敌袭!有敌袭!”他赶忙提起大刀,把古朝安推向jīng兵,示意他赶紧离开城墙,高声喝道:“战!把匈奴犬狗杀回去!都起来!杀!”
不多时,瞭望台上士兵便喊道:“五百步!”
匈奴兵与大靖军都步入彼此she程之内,城墙上的弓箭手在一声令下开始she箭,而下一刻漫天箭雨落下,前锋军杀出城门,正面迎敌。
这一场夜战杀得昏天黑地,士兵们已经麻木地喊打喊杀,军功家国全都抛在脑后,只为争一条xing命,想要活着,就必须杀敌,你死我活,以命换命!
连朱承元一时之间都注意不到时间流逝,等到破晓的第一道光线落下时,他才眯起眼睛,这一日的光线如此耀眼仿佛要灼伤这时间一切,照着一地糙木灰烬,垂败落尽人眼前。他心中忐忑,不知道昨夜里的暗枭是否得手,直到匈奴兵率先鸣金退兵,他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他们,成功了!
“杀!”
“弄死这些匈奴犬狗!弟兄们上啊!杀!”
仿佛不知疲惫一般,已经失去马匹的骑兵靠着双腿全力追击,直到主将喝令穷寇莫追才肯回城。
古朝安这几日也未曾入睡,但此时的面容上全是狂热,jīng兵之首带给他们连日来最大的好消息,他们昨夜得手了,成功将匈奴此次军中二十员大将足足杀了十五人!
“好!做得好!”
朱承元大喜。
得到回音的朱定北却没有露出笑容,一百名jīng兵杀了十五名匈奴大将,引动糙原láng冲入匈奴营帐中夺得逃生机会,尽管如此依旧折损了三十七人。这些人原本不该止步于此,他们的谋略报复还未尽万一,让他如何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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