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盛世宠后_流云一叹【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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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动鼻翼,少年嗅着空中略显甜腻的味道无奈的抬手摸了摸鼻子,收拾好桌上笔墨,举步上前,推开了房间的木门。chūn夜里的凉风袭来,少年经不住打了个颤,跨过门槛走进了布置清雅的院落,抬头看了看头顶繁星密布的夜幕,弯腰坐在了木屋的台阶之上,眼瞳微滞,不见悲喜——
这天,终于是开始变了。
…………
“chūn风起,月影婆娑,繁星如水。山门远眺,灯火阑珊红叶舞,摇曳紫藤若瀑。潇潇丝竹音落,琴声渺渺,纷扬似雪……”
口中木风琴的悠扬清鸣戛然而止,玉生烟叹息一声,略显颓然的将jīng致小巧的木风琴放在了膝上,纤细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浅褐色雪花木表面雕琢的字迹,望着山下行宫中繁华热闹的夜景有些失了神——
眼前所过,不再是夜深人静、只是摇晃着一两灯笼的静寂街道,也不再是连蝉鸣都渐渐停息、流萤也沉入睡眠的燥热夏夜,而是真真正正的,属于荆城的,宝马雕车香满路的奢华夜市。
——这大概是他十七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坐在一方天地,享受与普通人无异的喧哗生命。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本该开心满足的日子,他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五年前那无数个放纵不羁、天真无束的夜晚里,两个一大一小、裹在一身黑袍里偷偷摸摸的身影。
五年,你可以说它很长,也可以说它很短。但是无论如何,岁月蹉跎,总归有那么一些人会在这里显得鲜活而特别,显得终你一生,都不会忘记,也不愿忘记。
如果真要说起玉生烟第一次看见高墙外、那未知世界的经历,有一个人,就一定会被提起。而若要讲到玉生烟和水千淼的相遇,对于玉生烟而言,那无疑有着命中注定的巧合与恩赐——
若不是当时年少轻狂,便不会有受伤后栖息落脚在暖阁的水千淼;若不是那年天真烂漫,便不会有不顾危险雪夜救人的玉生烟;若不是上天安排的命中注定,便不会有这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亲密关系。
他想,他是感激的。他曾说过,水千淼给了他一个梦。尽管这个梦美好而又残忍,但是却从不曾抹去这个人留下的深刻笔画。
那是纷飞的雪夜里温柔包围他的大氅,带着他看遍了茭白月光下银装素裹的巍峨皇城,冰凉的指尖牢牢的牵住他温热的手;那是飒飒寒风中飘扬的黑发与温暖的怀抱,安心而又神奇,踏过一砖一瓦,只为了追寻住午夜最后一缕袅袅丝竹;那也是空寂别院里放飞的写满心愿的启明灯,梅树的冷香中,一个个小巧jīng致的灯笼相映成趣,温暖了荒糙丛生的萧索弃宅。
那是每日清晨都能看见的还沾着晨露的鲜花,密室书桌上永不重样的清新可爱的花束,以及望着他永远都只余chūn日般柔软温和的放纵宠溺;那是山谷蝉鸣中晃动的火焰,刚刚搭建起的木架上逸散开来的香味勾起阵阵食yù,又被人温柔的包住手,将滚烫的野味chuī凉了再送进嘴里;那也是chūn晓里冉冉升起的红日,在挥洒而下的暖橘光晕中焦急而又轻快的脚步,宽阔稳健的背脊,和相视之下、永不枯萎的、灿然如花的笑靥。
那是萤火飞舞的荷塘中yù露尖尖角的荷苞,摇曳伞叶中静静绽放的洁白睡莲,美好而安宁,làng漫唯美的仿若就这样,便能够历经一生一世;那是夏夜甜梦中chuī来的缕缕清风,羽扇摇晃的声音奏成最空灵的仙乐,银饰轻碰的叮当脆响让人忍不住扬起唇角;那也是并肩依靠、坐在屋檐上的默契,清酒一壶、果酿一杯,十指相扣、亲密耳语,一起仰望夜空中绽放的烟火,闪动的繁星,和热闹的喧嚣。
那是桂花雨下与淡雅馨香全然相悖的隐忍不语,是艳丽品红中相对无言的温柔注视,也是留下一束白jú,缱绻不舍、却又毅然决然的不告而别……
可以说,水千淼包容了他少年时期所有的天真与任xing,填补了他苍白人生中全部的缤纷色彩,同时,教会了他一切的喜怒哀乐。
佛曰,人生有八苦。
在遇见水千淼之前,玉生烟活的单纯而又肆意。也许前一刻还在为独居一方而孤独,可下一刻就会因着兄长带来的一份甜饼而欣喜欢愉;也许前一天还在为凋零的花朵惋惜,可后一天就会看着枝桠上含羞探出的新叶而充满生机……
那个时候的玉生烟从不会去认真考虑那些其实离他很近很近、却又隔他很远很远的东西。直到,遇见了水千淼。
荆城所有人都知道,四年前的秋日里,玉家三子玉生烟患了场大病,差点儿没能挨过那年冬天,但是奇怪的是,这场不知缘何而起的大病拖拖曳曳,却在那个荆城内百年难遇的大雪封山的凌冽寒冬安然痊愈。
所以,真正放下是在什么时候呢?
玉生烟想,大概不会有人比他记得更清楚了。即使是当时为了他的身体而忙前忙后的父亲兄长——
那依旧是灯火摇曳中、一场纷纷扬扬、潇洒落下的鹅毛大雪,只是这次夹着寒风破窗而入的,不再是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而是一袭几yù灼伤人眼的热烈红衣。
那个时候女人说了些什么,他其实记不大清了,也从来都不曾在意。但是唯有一点。他想,大概只此一点,是他终此一生都不会忘却的。
她说,你已经足够幸运。
足够幸运吗?
耳畔是女子悲凉的声线诉说着的爱恋的隐忍与痛苦,一点一点,针扎一般刺进他的心里,盘踞成熟悉的名字。
哦,原来这种甜蜜中带着些yù拒还还的羞怯、思念中带着些密密麻麻的苏软疼痛的感觉,就是故事里常常说到的爱啊。
一直与世隔绝、天真单纯的小少爷终于恍然大悟。
常年跟在水千淼身边默默付出的女子看着他,明媚漂亮的眸子里似哭似笑、似喜似悲,却全然不见恨意。
她说,“你已经足够幸运。因为那个人送给你了他仅此一次的驻足,留给你了他仅此一世的温柔,放纵你了他仅此一回的宠溺。也许未来你还会遇见无数个爱你、念你的人,但是他不会再遇见了。因为他已经把他一生中唯一的感qíng留给了你。”
许是那双眼睛里的悔怨太过真切,因病而显得更加瘦弱的小少年躺在chuáng上,跟着流下了一串串眼泪,划过瘦削尖锐的下巴,隐没进了突然湿冷的棉被里。
可是,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小少年转头,看了看自己身侧已经空掉的右手边,如是想到。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当时还显稚嫩的小少年,似乎一夜之间品尝到了所有。
恍然间记得曾有先辈说过,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你还怕什么呢?
后来,偷躲在角落里悄悄成长、慢慢成熟的小少年想,是啊,鬼门关前走一遭,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就像是chūn树上的桃花,开了又落;就像是夏池里的碧荷,生了又死;就像是秋空上的飞雁,去了又回;就像是,冬天那飘洒而下的大雪,每年都会有,哪怕,每年都不同。
…………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带着熟悉檀木香的外衫被来人轻轻披在了玉生烟身上,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刺激的浑身一颤,玉生烟慌忙转头,正看见轩辕凌云含笑的双眸随着渐渐蹲下的身体凑近,直到一双骨节分明、qiáng而有力的温热手掌握住了自己冰凉的手指,玉生烟这才恍然发现,山下行宫中的璀璨灯火早已熄灭,徒留下满山暗沉的孤寂。
“看你身上凉的,不是不喜欢吃药吗?再给你这么折腾,你这小身板儿可不知道还得喝多少呢。”
见着玉生烟依旧有些恍惚,以为小少年是被今晚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的轩辕凌云眼底闪过一丝愧疚,疼惜的抬手环住了小少年的肩膀,轻轻用力,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隔着单薄的衣料透过的阵阵温度让小少年不禁红了脸,木愣愣的眨巴眨巴眼睛,却是惹得身侧的人一阵低笑,抬手刮了刮自己被冻得微红的鼻头。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的小少年,他连宠溺都还来不及,怎么忍心让他去触碰那些世界上最yīn暗的东西。
抬手举在头顶发誓的轩辕凌云认真的看着玉生烟的眼睛,却不料下一秒便被小少年瞬间弥漫上水雾的眼眸吓慌了神。手足无措的男人堪堪收回了搭在小少年肩上的臂膀,正是慌乱时却被小少爷一把环住了脖颈,紧接着,肩膀的柔软布料透出温热的濡湿感,埋首在轩辕凌云颈窝的小孩带着隐忍哭腔的声音透过衣料闷闷的传出。
“这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猛地一愣,轩辕凌云因小少年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回应欣喜若狂,忙不迭抬手摸了摸玉生烟的小脑袋,眉宇间的柔qíng蜜意几yù溢出。
“恩,绝不反悔。”
玉生烟抽吸一声,更加用力的抱住男人宽厚有力的温热身体。他的眼眶cháo红,不断有泪水滚落,但是寒风中冷得有些惨白的嘴唇却缓缓勾起,带着庆幸的柔软弧度,不愿落下。
自从那次病好之后,他就一直在想:既然他没有办法让别人一直握紧他的手,那么就让他自己去努力学会抓住那个人的心。
索xing,时光荏苒,他最终选择的,和他最初遇见的,都同样美好、且独一无二。
“好了,别哭了,明儿你要是顶着个桃子眼去见你父兄,我可就真有的受了。”
“那也是你的错!”一时还来不及收回qíng绪的玉生烟带着红眼圈喷笑出声,抬头拍打了下调侃自己的轩辕凌云的手臂,委屈的咬唇抱怨。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那这么晚了,小少爷能不能赏个面子早点儿去休息,恩?”
掌心附上一层薄软的内力,带着温温热热的气息敷上了小少年的眼睛,轩辕凌云眉间带笑,轻声哄着此时依旧不愿意安分的小少年。
感觉眼睛舒服了很多,玉生烟撇撇嘴,伸手一把拉下轩辕凌云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正正准备说话时却被轩辕凌云身后高大的古木下飞腾而出的暖huáng光点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忘了动作。
反应极为迅速的轩辕凌云顺着玉生烟的视线寻去,下一秒便无奈的轻笑出声,腕间一转,轻风徐徐而过,拖着挣扎的萤火飘到了两人面前。
“萤火虫,你可能没见过。荆城中没有,但是在山间却是极为常见,不过这初chūn,倒也是难得。”
“我见过。”
温声解释的轩辕凌云一愣,惊讶的转头望向了痴迷的盯着小小光点入迷的小少年。
“你说什么?”
这次,玉生烟很是及时的回过了神,转头看向轩辕凌云,笑靥如花,一字一句,肯定而认真,“我说,我见过。”
在夏夜的荷塘,纷飞的萤火随着轻柔的风在半空中飞舞盘旋,仿若酒楼的歌女,飞扬着红袖翩翩起舞,美好的不似人间。
“你……”是什么时候见过的。
轩辕凌云愣愣的看着玉生烟映she着灯笼暖光的清澈瞳孔,一时间居然有些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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