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两面三刀,嘴甜似蜜,却心如蛇蝎的女人——就是她,才害得他沦落到如此地步!
当初在北丘卫那场惊天大火中,他被广晟丢在吊篮里,从地下送了上去,侥幸保住一条命,等他醒来,却发现自己不仅被那贱人活活摘下了一只眼睛,原本的那只伤腿也因为地面坍塌撞击而彻底瘸了!
但终究他还是保住了一条命,而且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那个随马车掉落坑底的尸体,竟然只是个替身,真正的纪纲好端端活着——折腾一场之后,他一只眼瞎了一只腿瘸了,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再后来锦衣卫内部qíng况动dàng,他母亲安贞郡主也束手无策,只能让他在家中静养,最近好不容易伤势好了些,想来锦衣卫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讨个坐镇地方的闲差,却在衙门前撞见了这一出热闹!
他站在台阶下看得很清楚,那位郡主伸出手引弓搭箭时,微微从衣袖中露出手腕来,那里有两颗美人痣,因为长在手腕戴镯子的正中央,还是鲜艳yù滴的朱红,曾经引得chuáng笫之间他的调戏笑谑,那时候,红笺还趁机问他索要了个赤金镶珊瑚的宽镯!
那两颗痣,他绝对不会看错的——天下间也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而他趁着擦身而过的时候,也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他跟红笺缠绵甚多,对她的耳廓形状也深深记得,一个人就算可以伪装容貌,却不会连耳朵也换一双!
眼前这个尊贵的而著名的宣灵郡主,英国公的唯一嗣女,竟然是红笺那个贱人乔装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天有眼,终于让你这贱人落到我手上!
第三百零六章 灭口
他随即灵光一闪——现在陛下信任的,不仅仅是锦衣卫一家了,东厂这个衙门也是显赫夺目,不如去投效他们……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东厂毕竟是皇帝的心腹内宦组建的,刚刚成立不久还缺jīng良人手,像他这种勋贵出身、在锦衣卫中根基深厚,本人又有才gān的,就算是身体有点残疾,他们应该也是欢迎的,更何况,他还掌握了这样惊人的秘密献上——到那时候,只怕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东厂那边,提督太监安素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他是不认识,但据说有位文人出身的军师姓薛,这个人倒是可以拜会一二。
想到得意之处,王舒玄脸上露出喜色,匆匆拄着拐杖离去了,由于门口这一场混乱,谁也没注意到行色匆匆的这个人。
天渐渐亮了,连秦淮河的水边也失去了平日的脂香灯影,而是换成一辆辆马车停着,有好些举人就在车里吃下最后一顿热腾腾的早饭,然后提起考篮走向贡院门口,翘首等待检查。
景语跟广仁一起,早早就来到贡院不远处的巷口,占据了有利位置,两人一边闲谈一边用了茶炉上的早膳,清晨的凉风chuī着倒也不觉得酷热。
本来会试号称chūn闱,不该在这初夏时候才开,但今年年初就出了一连串耸人听闻的逆贼要案,最后甚至连锦衣卫指挥使都赐死了,据说还牵涉到太子和汉王两人,连番闹腾之下,今上也没心思去管这科举,大小官员战战兢兢也没人敢提。因此一路拖延到现在。
这么热的天,贡院号房里又那么狭窄,只怕非要有人中暑不可,幸亏宫里传出口谕,给考生们赐下了不少冰盆,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你听说了吗,这是王贵妃那边巧言劝说了圣上。说这些年轻人也挺不容易的。这才送来的冰盆。”
广仁马上要入场,为了缓和紧张气氛,也开始讲起八卦来。“据说这位王贵妃是高丽贡女,生xing温柔良善,因此言官们才没有去弹劾,说起来这种事也算是gān政吧?”
景语头也没抬。不知怎的却有些心神不宁,他揉了揉眉心道:“王贵妃是苏州人士。因为母亲有高丽血统才带着那边口音,因此往往有人以讹传讹弄错。”
“原来是这样啊!”
广仁佩服之余,这才想起他在东厂参赞事务,笑道:“我倒是忘记了。世兄在东厂办事,当然是一清二楚了。”
他见时间还早,就又劝说道:“世兄也别怪我多嘴——你我毕竟是科举正牌子出身。东厂毕竟是阉寺中人主持,你成日浸润其中。难免清誉受损,还不如考完后jīng益求jīng,一鼓作气考上庶吉士,然后入翰林院,这才是一条康庄大道啊!”
景语含笑听着,正要回答,突然有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他一瞥服色知道是东厂的手下,低声喝道:“做什么这样匆忙,出什么事了?”
“薛先生,有一个人来我们东厂要见您……”
那人目光闪烁,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顿时让景语脸色一变,坐在他旁边的广仁看得真切,不由的暗暗称奇——他认识薛语这么久,从没见到他这般变脸,看来真是出了了不得的事qíng了!
“你先稳住他,让他去这个地址……”
薛语见手边没纸,在那人耳边叮嘱了两句,随后让他离去,自己却更加心神不定,听着街上的打更声,眉头越皱越深,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考还有大半个时辰,我有事先离开一下!”
说完就转身解开马车的缰绳,骑上一匹马匆匆而去,身后的广仁这才反应过来,在他身后着急喊道:“世兄!世兄别去啊!”
见他去得远了,广仁跺脚叹息,“这也没多少时候了,万一迟到了那就糟了!”
旭日渐渐在天边露出金光,锦衣卫衙门前,看守了一夜的门卒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问旁边的:“快到点了吧。”
马上就是换班的时候,他左右梭巡一下,虽然站姿仍然笔挺,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街上的人流开始稀稀落落,这里毕竟是衙门集中的地方,小吏们没有敢晚到的,此时虽然才卯时一刻,却大都已经到班。
突然,他看到远处有一个黑影,踉跄着一瘸一拐正朝这边走来。
开始他不以为意,渐渐的,那人艰难挪动着,越走越近,却姿态越发怪异,几乎扑倒在地——下一刻,门卒吃惊的瞪大了眼:那人身上竟然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他猛然跳了起身,用力踹了旁边那人一脚,嘶声喊道:“出事啦!”
两人惊慌失措的狂奔过去,却发觉那人已经扑倒在地,胸口伤口深入贯穿依稀可见白骨,鲜血已经染红了整条青石板!
罩在这个人头上的毡帽落了下来,失去一只眼球的脸满是伤痕,显得狰狞可怕,却也勉qiáng可以辨认原先的长相。
“这,这不是原先的大红人王舒玄百户吗?”
其中一个认了出来,颤声说道。
“他以前是上头很看好的人选,后来我们锦衣卫内部出了事,又听说他一条腿残了……”
他正要絮絮叨叨,另一个却是大喊一声,“他还有气,快去叫人!”
下一刻,他突然被王舒玄攥住了手腕,“红、红笺……活……”
他费力的说着,鲜血混着他咳出的血ròu碎片,粘在门卒手上,简直要把这青涩小子吓傻。
他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绝望的伸出手指,颤巍巍指东北方向,终于双眼一闭就此呼吸断绝!
“他,他死了!”
门卒身子一颤,听着身后纷杂沓来的脚步声,整个人都傻愣愣的,却被李盛一把推开,断喝道:“怎么回事?”
看到眼前这具尸体,他的眼中jīng光芒一闪,“居然在我们锦衣卫门前杀人,好大的胆子!”
验尸房中,广晟看着平放的尸体,双眼微微眯起,“人不是在我们锦衣卫门口杀的,凶案现场离这有一段距离。”
第三百零七章 院试
李盛惊奇的睁大了眼,却听广晟继续道:“他的伤口在左胸,短刀刃面无血槽,一刀狠绝致命,大概是因为他的心长得略有偏移,这才能多活了一段时间。”
“你看他的鞋底,血已经渗进底面内层了,却因为在路上踉跄着走过来,把血迹都磨去了——如果是在近处发生的,伸手一定可以摸到濡湿。”
李盛此时已经佩服万分,“仵作刚刚也说,这人的伤势大概拖了一刻钟的时间,正好符合大人您的推断!”
广晟微微一笑,眉间却见疑惑纹路,“王舒玄不是赋闲在家休养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他拖着一条命也要来锦衣卫衙门,究竟是意yù何为?”
随即他吩咐道:“把那两个发现的人再喊来,我亲自问问。”
听完门卒们琐碎惊慌的复述,广晟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你确定他说的是红笺,活……这三个字?”
果然,红笺还活着,跟他先前的推测,完全吻合!
看到门卒点头如捣蒜,他霍然站起身来,看着东北方向——这是死者的手指最后指向的。
“那里是——”
“东厂。”
他跟李盛同时说出了这句。
广晟皱起眉头,顿时想起了那个让他感到莫测棘手的男人——景语!
这事难道跟他有关?
广晟皱起眉思索,突然道:“多派人手去,调查王舒玄这三天里的行踪和言谈,务必每一句话都不能放过!”
随即他匆匆回到后堂,一进门就问,“她怎样了?”
可怜又是同一位大夫。早晨才开门问诊不久,就被生拉硬拽来,替小古仔细看过后,这才捋着胡子道:“以前就有旧伤,这次又被猛烈撞伤了患处,只怕心脉有些微受损,需要吃几天药好好休养。”
广晟皱眉更深。“那她为什么还没醒来?”
“病人伤上加伤。只怕于呼吸有碍,因此陷入昏睡,只要静养自然就会醒。”
广晟这才松了口气。一旁的李盛满心疑惑,却又不敢多问——这哪里是对待女囚,简直好似小心翼翼的伺候自己家心肝小娘子啊!
卯时半的时候,贡院大门齐开。众位举人开始排起长队,经受搜身检验。
广仁频频回头。却仍然不见薛语的身影,着急得额头冒汗。
“大公子,我们在这等着,您先进去吧!”
亲随苦劝道。广仁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再等等吧。”
队伍逐渐变短,大门即将关闭。正在他担忧不已的时候,薛语终于赶来了。
“你可算来了。贡院大门就要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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