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_沐非【完结】(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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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但被她这么说出来,广晟仍然觉得心头针刺一般的痛,却听小古低声道:“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人非糙木孰能无qíng……但终究,彼此的立场是不会改的。”

  她似乎有些激动,别过头去,“对你来说,我也是个居心叵测的女骗子,你忘了我,另外迎娶合意的闺秀吧。”

  她闭上了眼,脸色仍然苍白,胸口的血迹隐然,似乎很快又昏睡过去——广晟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间房的。

  “大人……”

  李盛犹豫着上来请示,“这伤也治了,人也醒了,要不要?”

  他对上广晟冷然冰封的眼,却顿时吓得有些口吃,“要,要不要继续把她绑起来吊上——”

  下一刻,他感到那双冰冷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顿时吓得心头一凉,口吃道:“这是圣、圣命呀大人……”

  “都快火烧眉毛了,你还有闲心去管什么女犯!”

  广晟疾喝出声。快速把事qíng说了,然后吩咐道:“你们分头去,去查清楚皇宫附近的地下水管,再去宫里向相熟的老宦官打听当年修造宫室的事,你亲自去工部走一趟,找善于水利营造的那位卢侍郎,就说我有问题要请教!”

  李盛被这一连串命令弄得晕头转向。正要快步跑去。却被广晟沉声喝道:“都小心点,不要闹得满世界都知道,尤其要防着那边的……”

  他比了一个“东”字。后者点头如捣蒜。

  另一边在房里,小古见两人走远,缓缓睁开了眼,低声道:“我觉得好些了。再把下一碗药送来吧。”

  揭帘子的是广晟的长随沈平,手里的漆盘里是一碗浓黑苦药。身后还跟着一名药童,低着头年纪似乎也不大。

  小古只是瞥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揭开盖子,似乎在嗅着药里的味道。还用手扇了扇。

  下一瞬,沈平的目光有些迷离,整个人好似陷入昏睡之中。顿时向后倒,却被后面那人及时接住。轻轻放平在地上。

  “你怎么来了?”

  小古轻声问道。

  “是七哥找到了我,让我来看你的。”

  那药童抬起头,露出熟悉而亲切的笑容,正是上次密会没出现的聂景。

  “你到底去哪里,我们都丝毫没有你的消息。”

  聂景露出一个苦笑,“一言难尽,真是险些就看不到你了。”

  他看着小古,低声道:“我们本来是做好长期准备,希望能让我混到朱棣身边去的,这半年来我在太医院里也算崭露头角,虽然不能直接入诊大内,但是很多太监宫女都是由我诊治的,其中也结了些善缘。但是一个月多前,大哥却找到了我,让我为他制作一副人皮面具。”

  他说到这,不禁打了个哆嗦,仍然心有余悸,“他们给我带来的,竟然是一具少女的尸体,让我剥下脸皮,做出能长久保存的面具,贴在红笺脸上!”

  虽然早就听广晟说过,但此时听来,却仍然免不了心惊——聂景本来是个文雅书生,平时擅长的也是医术,但这种血淋淋剥人皮的事,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因为大哥严令,我只好硬着头皮做了。

  聂景温和的面容上闪过一道yīn霾,显然那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么愉快的经历,“他们让我把面具藏在诊箱里送进宫,然后就在红笺在宫门口出事的那天……”

  小古听到这里已经全明白了,聂景又继续道:“这事完了以后,他又让我报名在宫中药局里值夜多日,因此总也见不到你们的面。”

  “他这是避免消息走漏啊。”

  小古低声道,随即又问道:“他是不是让你用了什么奇怪的药?”

  “什么都瞒不过你。”

  聂景道:“宫里的公公经常来我这,他让我拿出一种可以芳香身体的药粉装在香囊里送给他们,因为香味经久不散,各位公公都很喜欢,甚至奔走相告,更多的人来我这讨要。”

  宫里的太监都是阉人,身体残缺不说,小解时也是淋漓不尽,为了怕异味被主子们闻见,他们经常在身上佩戴香囊一类的东西。

  “他让你用的是什么药?”

  “一种黑色的粉末,有奇异的香味。”

  聂景说着,突然吓了一跳,补了一句,“我记得,连皇帝身边的张公公也来问我要过。”

  “那就错不了了!”

  小古咬牙道:“那是我的药!”

  这正是上次她在天牢中跟红笺以前救人的时候所用,这种药粉让蚂蚁吞下,它沿途爬过散发出来的气味,就能让方圆半里内人畜全部昏睡,好似中了蒙汗药一般。这药小古只剩下半瓶不到,那一次跟景语对峙后却发现瓶子不见了。

  张公公等人在御前行走,药粉慢慢散落挥发,立刻就要有人昏睡,这说不过去,除非他对时间进行jīng准控制。

  她心头一凛,追问道:“他有没有说何时佩戴这香囊?”

  聂景用惊讶钦佩的眼神看着她,“你果然料事如神——他让我跟各位公公说,这种香料很稀少,必须在初四那天拿出来佩戴,能借助已故徐娘娘的福气压住七月半鬼节的邪祟。”

  初四?

  小古目光闪动——他难道是要在那天动手?

  这可只剩下九天了啊!

  而且每年的这一日,是徐皇后的忌日,太子和汉王为了表示孝道,都要去殡宫祭拜并斋戒三日。

  第三百一十章 蓄势

  果然是好机会!

  小古随即感到疑惑,“他这么做,必定要防止你走漏消息——那你是怎么离开的?”

  “他把那香料撒到我身上,然后把我推到一口枯井里。”

  聂景苦笑道,“那里是洪武皇帝的一位碧妃的住处,据说是被勒死的,因此荒无人烟,我就算昏睡多日也没人发觉的。”

  他眨了眨眼,有些无辜的低声道:“其实我一直没说,这些苗人的药,真正的杏林高手是有办法解的。”

  小古看着他矜持隐忍的自我chuī捧,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呢?”

  “我喊了半天都没人应答,后来来了一对对食的野鸳鸯,我装鬼让他们把我提溜上去了。”

  聂景说得简单,小古却能听出其中的曲折传奇,忍不住笑了,“然后你就遇到七哥了?”

  “准确的说,是我们俩撞上了——我扮作药童想进来看看你的伤势,冷不防却在车里被他用刀柄bī着险些敲昏——他想乔装成我进来救你呢!”

  小古光是想一想那场面就忍俊不禁了,她笑得花枝乱颤,却扯动了伤口面露痛意,聂景连忙上前来看过伤势,皱眉道:“是旧伤被猛烈撞击后裂开的。”

  “这就是红笺gān的好事——她最喜欢在任务中开小差,用损招来害她的眼中钉,比如我。”

  小古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算是叹为观止,实在无话可说——她假扮成那个张家庶女的小宫婢,显然背后是有景语指使。

  他们准备在下月初四那天,将整个金陵陷入汪洋水演之中……小古目光闪动,压下心头的激动。看着聂景道:“八哥,你相信我吗?”

  聂景毫无思索的笑了,“比起大哥来,我觉得你更可靠些。”

  “因为他嘴上不说,却gān着灭口的勾当,而是你嘴上说着让泄密者自行了断,每一次却都是豁出全力去救人。”

  聂景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含笑。好似在看自己邻家的小妹一般。“上次你为了去救那个外围成员huáng老板,不顾危险潜入诏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小古被他说得感动。鼻头有些酸涩,聂景看着她,最后总结道:“我们金兰会是抱起团来互助互救的,而大哥的行为却是在给我们招祸。”

  小古点了点头。又问起七哥秦遥,“他怎样了?”

  “我从未见过这么牛心左xing的人。”

  聂景没好气说道:“伤口没好全就跑出来蹦跶。再次受伤,又没好全,居然想打昏我再次进来救你——这人是当自己有九条命吗?”

  小古一阵心疼,再也忍耐不住。顿时哽咽着哭出声来,却是吓了聂景一跳,顿时慌了手脚。

  “我没事!”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羞赧道:“他这是为了我……”

  “是啊,我看得出来。他为了你,是连命都不要的。”

  聂景微笑看着她,眼中含着深意,小古也觉察到了,顿时心头有些乱——她不是笨蛋,就算本来就笨蛋,这一阵危难时刻也算是看出来了:七哥秦遥,对自己真是挖心掏肺的好!

  她低咳一声,把这个烦恼的念头甩在脑后不去想它,催促聂景道:“时间有些长了,你快走吧,别被人看出来。”

  看着他收拾药箱,她沉吟了一下,终究还是托他带话给秦遥,“你跟他说,景语是要引水倒灌皇城。”

  她没顾得上理会聂景惊愕呆然的神qíng,急促道:“让他注意一下港口码头那边,四哥的动静。”

  “常四哥?!”

  聂景完全不明白,这事跟那个沉默寡言的四哥有什么关系,只听小古低声道:“常四对京城的地下管道可算是了如指掌,上次救我出诏狱的时候多亏了他,这事必定着落在他身上。”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姚天聪接到东厂传来的行文时,很想嗤笑一声把它丢到垃圾堆里,但攥在手里终究还是不敢,展开看了,眉头渐渐舒展——原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让他们负责整肃靠近皇城的几条街市容,疏通管道和明沟暗渠。

  “估计这帮太监们又想弄什么幺蛾子讨好圣上了,之前闹着要修堤岸,现在又折腾街面。”

  他心中暗暗咒骂一声,觉得这事也不难办,就是繁琐了些,需要大量的人手。

  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半个时辰后,漕运码头的一个叫做常四的汉子来求见他的师爷,一口一个“小的是码头上混饭吃的,对疏通沟渠什么也算熟悉,奉了薛先生的命令,来给官爷们出点力气活。”

  “东厂这次做事颇为妥帖!”

  姚大人捻着胡子说道,一旁的师爷凑趣道,“老公们虽然腌臜讨厌,但薛先生可跟他们不同,他是正经读书种子,行事风格当然是懂礼仪知进退的。”(注:五城兵马司的主官属于文官序列,但大部分人望文生义会理解成武将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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