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_沐非【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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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妈妈回过身看见初兰,诧异道:“你急匆匆的是出了什么事?”

  初兰一身冷汗,看到秦妈妈象有了主心骨,哀声低泣道:“秦妈妈,小古被打了几棍,整个人发起高烧!”

  秦妈妈一惊,随即目光一闪,狠狠的剜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但一旁的那十五六岁的少女已经听得真切,她娇呼一声,“什么,这位小古姐姐发了高烧?!”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整间大堂的人听见。

  秦妈妈的目光转冷,那丫鬟已经发觉自己失言,捂住嘴再不敢说,只那一双眼滴溜溜直转,好似在盘算些什么。

  “哟,你们这有人发起高烧来了,要是过了病气给主子们可怎么办?!”

  这话酸溜溜却带着得意,随着高昂大嗓门而来的那妇人腰缠紫绸帕子,头上明晃晃一只大银簪,面若银盘,眼睛虽然生得凶些,但也剩有几分泼辣的俏丽。

  这是刘大家的,是烤炙间的管事妈妈。她丈夫刘大在外院管车马,儿子在大少爷书房伺候笔墨,她仗着这势俨然成了大厨房一霸。

  她向来与秦妈妈不对付,如今抓到了这把柄,正好大肆宣扬,“自二夫人管家起,就吩咐我们:厨房重地非同小可,小心病从口入。你们倒好,出了个病秧子居然也不声不响,这事传到主子们那里,是要害了整个大厨房的!”

  她嗓音尖利拔高,所有人听了都停下手里的活计。

  “大家来评评是不是这个理——发热染病的人就该照实报上去,赶紧挪出内院,省得过了病气祸害大家!”

  周围人窃窃私语,神色间都有几分赞同。

  秦妈妈深吸一口气,看向初兰,沉声吩咐道:“把小古挪出去吧。”

  “妈妈!”

  初兰咕咚一声又要跪下,一旁那小丫鬟上前搀起,笑着软语劝慰道:“这位是初兰姐姐吧,我新来乍到也不会说话,但想着初兰姐肯定比我懂事识大体——您就别给秦妈妈出难题,还是赶紧挪人吧!”

  初兰茫然的挣开她的手,正要再求,秦妈妈眉头一皱,“挪出去吧!替她找个妥当的人照料着——能不能好起来,就要看她的命了。”

  侯府朝内开有一条窄街,一眼看去满是低矮的房舍,破旧凋敝。周围出没的人们也是衣衫陈旧,面带愁苦。

  这里住的都是些粗工,连进内院的资格也无,还有外院杂役的妻小、年老体衰的老仆、犯了错被放出去的男女老少都混居在此,每日里热闹是热闹了,污糟烦心的事也不少。

  小古被挪了出去,瞧在秦妈妈份上用板车抬了,随便的丢在了一个院落的破房子里,每日由一个老苍头送些饭食和水,初兰使了串子钱托他好生看护,他却收了钱整日里人影也不见。

  真是天赐良机……

  小古这么想着,从稻糙上爬起,先吞了一颗药,把吓死人的高烧退下,随即从包袱里取出另一件葱绿绣竹的短袄,配着一条月白挑鹅huáng的长裙,又用脂膏化去脸上黑痕,一番描眉画唇之下,出现在破镜片里的是个殷实小康之家的俏丽少女。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院内,确定无人后从后巷出去,到了隔壁十字路口,有一家破木马车在接应。

  “十二娘,我们来了。”

  车厢里有男有女,目光有信赖也有怀疑。小古微微一笑道:“今天,就是刑部杨演大人的归西之日。”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开道的差役分开人群,一顶青呢绣锦帘的四人便轿缓缓行来,打头的举牌一个“杨”字。

  百姓们顺从的让道,近处有人在首饰摊前议价,远处有人在吆喝卖新鲜的毛竹。一切都非常平静。

  而看不见的杀机,正在逐渐酝酿、bī近——

  第八章 意外

  “怎么这么慢!”

  官轿迤俪而来,轿子里的贵人好似在大声呵斥——人群虽然让道退散,但总也显得拥挤缓慢。天子脚下的百姓什么没见过?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官实在不值一提。

  人群中,一位翠袖长裙的少女正凝视着轿子,眼神冰冷而漠然,好似在看一场将死之人的表演。

  长条青石砌成的长街,历经风霜岁月,曾受战火侵蚀,也曾见过荣rǔ兴衰,更被满城百姓的脚步踏磨成光滑细腻。

  南京城的百姓总是安平乐道,每日里为生计奔忙,偶有碰擦争执,也只是吵嚷几句就算,极少动手,更不会似那些达官贵人一般心胸yīn狭,睚眦必报。

  今日清晨,那拉着一车桐花油的老汉蹒跚而过时,不慎把一罐打翻了泼撒在街上,随即坐倒在街面上哭号了半晌,在众人劝慰下这才自认倒霉离开。

  有摊主咒骂,也有人试图去擦,却是越擦越滑,随着早市开动,做生意一忙起来,也就没人记得了——即使有,也是想着到了晚上去茶馆里要些糙木灰撒上,也许能清理gān净。

  轿夫们懒洋洋的打量着四周,前方打着黑底烫金官牌的亲随在想今天吃烧饼还是包子——突然,他听见头顶上方好似有女人的争吵声,微扬起头眯眼看个究竟。

  下一瞬,一个个椭圆物件宛如冰雹一般突然落下,砸到人头上顿时huáng白一片,措不及防的天外来袭引得众人一片鬼哭láng嚎。

  “是哪个混蛋乱扔jī蛋!!!”

  挑担的货郎被丢了满身还秧及货物,bào躁的怒吼响彻街上。

  轿夫和亲随们也是满头蛋清蛋白,糊得眼睛都睁不开,模样分外滑稽,他们正要发作,却听头顶二楼女子的吵闹声更加尖利——

  “你们是什么东西!千人骑万人压的青楼窑姐儿,还敢跟我抢座位,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yín贱材料!还想吃芦花jī蛋补身,老娘叫你们吃,叫你们吃!”

  随着这尖刻泼辣的喊叫,无数jī蛋更如bào雨般掉落下来,砸得所有看热闹的也中了彩,街面上顿时吵闹不堪。

  jī蛋砸到地上,蛋清蛋白本就滑腻,但不知怎的,人们的脚只要踏前一步,顿时感觉滑得脚下站立不稳,天旋地转之下狠狠摔倒,哭嚎之声不断。

  许多的货摊被撞倒,瓷器在地上摔得粉碎,甚至有人摔成了“叠元宝”,满街的人和物好似被飙风扫到,混乱到了极点。

  “老爷,老爷!哎哟快救人啊!”

  杨演的亲随和轿夫们摔得四脚朝天,眼看着轿子摔到地上侧滑又翻撞开去,想站起来护主却又是一jiāo。

  轿子翻滚了几个筋斗终于停下,倒霉的杨演从轿子里钻出来,他官帽落地衣衫凌乱,胡须都断了十数根,很是láng狈——他是个容长脸的严肃男子,平时最引以自豪的是一口美髯,如今又急又气,怒喝道:“谁这么大胆,没有王法了——”

  话音未尽,他的双眼圆睁,所有的表qíng都凝固在这一刻——一根尖利的毛竹竟然从他胸口穿透而过!

  他的脸上好似浮起惊愕,喉咙咯咯两声,却说不出话来,胸口的狰狞伤口开始喷出血雾,他整个人颓然、僵硬、栽倒。

  周围的人们已经彻底吓呆了,好似泥塑木雕一般睁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良久,才听得一声尖叫——

  “死人啦!!!”

  叫声充满惊怖,打破沉寂,街面上顿时成了一锅滚粥,人人争先逃跑。

  杨演的亲随之一踉跄艰难的挪步,一探呼吸,整颗心都沉到了底——已经没气了。

  “你竟敢杀了朝廷命官!!!!”

  他遥指着一人怒喝道。

  他看得很是真切,方才就是那个卖毛竹的壮汉单手一甩,那根毛竹才刺凌空飞去,刺中杨演的胸口。

  “不……不关我事啊!!!!”

  卖毛竹的汉子手脚打颤,身子苏软,嘴唇象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他近乎疯狂的喊道:“不是我害的!”

  “我刚才看得真切,就是你手里的毛竹一甩出去,将这位大人……”

  一旁的摊主虽然害怕,但更担心牵连到自己,毫不客气的揭发出来。

  卖毛竹的汉子低吼一声“你胡说”,猛shòu一般的冲过来,立刻被抱住了腿——杨演的轿夫们心急之下,gān脆从地上滑过来,七手八脚的抱住了他的腿。

  “抓住凶手!”

  “抓住凶手大大有赏啊!”

  好几个人冲过来,把人摁倒,叠罗汉一般压住。卖毛竹的汉子发出沉闷惨叫声——

  “我也是脚下一滑,不知怎的就脱手了……我没杀人!没杀人啊!”

  随着他绝望的叫喊,长街的另一头传来尖利哨声,马驰人奔之声越来越近。

  “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人们顿时有了主心骨,只听马蹄声疾驰而来,护膝与马镫碰撞之声叮当作响,来者皆是气宇轩昂,衣甲鲜亮。

  希律律一声马鸣停下,为首那人不过二十出头,眉宇俊逸,疏朗轩举,幽黑的眼底透出冷厉的锋芒,冰冷的扫视现场,所有人只觉得心头一刺,纷纷低下头去。

  “启禀指挥大人,死者是刑部主事杨演。”

  有得用兵士上前禀道,却也险些摔倒在地,那人眸光一凝,毫不犹豫的下马,俯身看街面的异状。

  滑腻闪亮的不知名油类,混合着huáng是huáng白是白的蛋液,一摸之下滑腻非常。

  一旁的杨演亲随哭丧着脸上前拜见,“请教这位大人,您是……”

  “东城兵马指挥,萧越。”

  他嗓音沉然,随即问起了方才qíng形,此时二楼的一群女人们也被兵士抓了下来。

  “你们要做什么?!老娘的夫婿可是城门官!!”

  那个尖利刻薄的嗓音大老远就嚷嚷起来。

  萧越微一点头,兵士们立刻把捆绑解开,那女人趾高气扬的一瞪眼,正要再说,冷不防一把长刀横在脖子上。

  “说。”

  毫无温度的低语,纯然冥黑的眼眸,顿时让她吓得呆立当场,再无半点聒噪。

  这个女人忿忿的说,她是来街边靠窗的岳香楼看戏的——今天有秦大家帮师弟替个场,真是千金难买的机会。谁料到一群青楼艳jì居然敢抢她的座位,一边笑闹,一边还宝贝样的挎着篮子,说是什么西域芦花jī生的蛋,最能滋yīn养颜的,她一时气不过,就左右开弓把jī蛋丢了满街。

  把玩着手中jīng致的刀柄,萧越听着她凌乱的叙述,再加上目击者七嘴八舌的补充,目光更见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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