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楼看一眼就知道陈氏和陈皇后的美貌随了谁,站着的嬷嬷通报一声,她走过去给外祖父见了礼,口称外祖父好,被一把扶起来塞了个玉做的貔貅,然后老爷子笑道:“好几年不见楼儿,竟是大变样了。”
外祖母宁氏早就等不及了,嗔一句‘就你话多’,也不等沈琼楼见礼,就把她一把搂进怀里,在脸上上下亲了好几口,又塞了个jīng致的荷包到她手里:“楼儿越发标致了。”
沈琼楼心里年龄比身体年龄还大,被亲的十分尴尬,尤其是家里的几个长辈还看着。
宁氏涂了口脂,她脸上留了好几个印子下来,陈氏掏出绢子来给她擦脸,一遍笑嗔道:“娘您也真是的,这孩子心眼实,您别逗她。”然后指着二老身后的两个少年道:“这是你陈白表哥,那是你陈青表弟。”
陈白比沈琼楼大两岁,遗传了陈家的美貌,站在那里颇为白皙俊秀,陈青小沈琼楼一岁,身量倒是不低,却偏生了张娃娃脸,瞧着像八九岁的孩子。
两人见沈琼楼生的俊美清逸,心里也自有一番计较,脸上带笑行了礼,瞧着倒很是投缘。
宁氏两个闺女都已经出嫁,剩下的两个儿子又生下了一窝儿子,盼孙女盼的眼睛都绿了,瞧见外孙女也稀罕得紧,搂着就不撒手了,从头上又拔下一直耀目生辉的镶红宝赤金簪子cha在她手上:“我们家一个闺女都没有,这孩子我一瞧就喜欢,到跟我亲生的似的,就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打扮这么素净做什么?”
陈氏看了眼宝贝闺女,又看了看讨人嫌的两个儿子,得意道:“那是我生得好。”
沈琼楼倒是吓了一跳,正想推拒,就见她转头冲沈老夫人慡利一笑:“老姐姐可别嫌我礼轻,那些玉啊翡翠啊我这些年也欣赏不来,这些年了觉着金子好,实在。”
沈老夫人倒似很喜欢她这般慡利的脾xing,点头示意沈琼楼把簪子接下,对着宁氏笑道:“亲家快别这么说,照我看来金啊玉啊都是一般的,长辈的心意哪有不好的?都是京里那些好附庸风雅的爱给玉冠上雅名,其实都是死物,哪有什么雅俗之分?”
宁氏对这话大为赞同,陈老太爷也笑着摇头,无奈道:“教你这么些年赏玉你也没学会,你觉着好就好吧,谁也拦不住你。”
宁氏笑的得意:“那是。”
寥寥几句话便能看出两人感qíng甚笃,当初忠勤侯还是个乡下穷秀才的时候,宁氏娘家是村里的小地主,曾外祖父觉得他生得好又有功名在身,便把爱女许了过去。
后来陈老爷子jiāo了大运,一路中了进士考上了庶吉士,宁家的家境就配不上他了,京里也有些官宦人家见他相貌好又出息,便明里暗里的要结亲,他若是当时就斟酌着应下,想必也能得个不错的岳家助力,却被他一意拒了,送来的妾室丫鬟也一概谢绝,仍把发妻接到京里来享福,两口子和和美美地生了二子二女。
后来他升至从四品,大女儿被选入宫做了当时的太子妃,他又激流勇退,明明前程正好,却辞官归隐,安心受了爵位,带着爱妻幼子游山玩水,再不沾半点朝廷中的事儿,让好些心怀不轨的人无处下嘴,也让宫里的陈皇后总算稳住了位置。
要不是他这般品行,就是当初沈木磕头磕死,沈老夫人和老太爷也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沈老夫人常常拿他给几个小辈当正面例子:“你们以后也要学着你们外祖父这样,做个良善聪慧之人,有qíng有义才能福报长存,别学那没心肝的薄qíng寡义,到最后落不下什么好。”
宁氏搂着沈琼楼乐了一会儿,又瞧着她笑道:“文儿像娘,岑儿像爹,楼儿这孩子生的比她悠悠和阿木都好,却只有三四分像爹娘,剩下的几分不知道像谁。”
沈琼楼凑趣一句:“像外祖母。”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家里沈念文脸被大把胡子挡住,不过看他柳眉杏眼便知道像陈氏,沈岑风的眉眼随了沈木,这个问题沈琼楼也想过,其实她当初暗搓搓地期待过长的像陈皇后,可惜人是瘦下来了,但却跟沈木陈氏都不怎么像,不过瞧着也还挺好。
宁氏本是随口问问,没想到此言一出,沈老夫人眼里倒是带了些怅然,沈木也若有所思地瞧了过来,忽然叹气道:“这孩子生的像三妹,眉眼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琼楼倒是隐约听过她曾有个姑姑,恰好也是行三,不过很早就去了,旁的也没人敢多说,怕惹老太太和沈木伤心。
宁氏忙劝慰道:“女儿肖姑有福气,楼儿如今前程似锦,又得王爷赏识,可不就是有大福气吗?老姐姐快别难过了。”
沈老夫人怅然片刻,脸上又带了笑,摇头道:“亲家别多心,桂儿都去了这么多年了,我只是见着三丫头如今越发像他,心里有些感怀罢了。”
宁氏见气氛有些沉重,忙转了话头,把目光落在沈念文身上,笑道:“文儿这一把胡子怎么长的,我方才差点没认出来,你外祖母几年不回京,难道这是京里流行的男儿相貌?”
屋里人俱都大笑,沈念文的脸就是被遮着也红了,沈岑风自认是个完美主义者,每每见到大哥的胡子都十分膈应,凑嘴说了句:“大哥是觉得自己长的太好了,怕出门被人惦记上,所以特特蓄胡遮美。”
宁氏打趣道:“这个不怕,等你娶个媳妇回来,有媳妇看着,就不担心被外头人惦记上了。”
如今沈念文将近二十,早该说亲事了,不然底下的沈岑风怎么办?沈老夫人也点头道:“是该说门好亲给他定定心了,亲家要是有好人家的闺女,麻烦帮文儿留心着,家世无所谓,关键是要门风清白品貌出众。”
宁氏哎呀一声:“只恨我们家那几个不争气的没生个闺女出来,一窝混小子看得我头疼。”
众人大笑,唯独沈念文憋红了脸,想反驳又不敢的,支支吾吾的声音从胡子底下透了出来。
别看沈琼楼恶名在外十分难嫁,但沈念文和沈岑风都是京里婚嫁的热门人选,沈家家风和睦,两人不光是高门子弟,自己又上进有功名在身,沈家老太爷还定下不准纳妾的规矩,嫁进来就只等着享福吧。所以沈念文这般反应就很奇怪了。
陈氏瞧见了,哭笑不得地摇头道:“这都几年前的事儿了,你男子汉怎么还记着,畏畏缩缩像什么?”
沈琼楼听着像有隐qíng,拉了拉沈岑风的袖子,低声问道:“二哥,大哥怎么了?”
沈岑风没忍住想笑,为了维持翩翩佳公子的风度又极力忍着,咳了声道:“你当时还小不知道,原来我们随着父亲去金陵赴任,秦淮佳丽地,老大也结识了几个风流公子,当中有那心怀鬼祟的诓他去了勾栏欢场,还结识了一位有名的美貌行首,听说好些公子才子都倾心于这位佳人,她却不知怎么瞧中了你大哥…”
他说的比较委婉,其实就是位受欢迎的女伎看上了品貌出众的侯门公子的事儿。
听着倒像是一出爱qíng轻喜剧,沈琼楼期待地问道:“然后呢?”
没想到后半段急转直下:“那女子手段了得,弄了出被恶霸qiángbī不慎落水的好戏来,正好落到老大的船头,老大当时也没觉着什么,便顺手捞了一把,没想到那女子却缠了上来,衣裳不知怎么的褪好几件,老大吓得好悬没跳了水,一抬脚把那女子又踹进水里了。”
沈琼楼:“…”一辈子光棍命。
他继续给沈琼楼八卦:“那女子不知怎么的寻摸到当时咱们的府里,说自己是卖艺不卖身的,清白身子都给了老大,非让他给个说法。”
他说完也颇为郁闷,显然当初也被闹腾的够呛:“后来还是爹爹查清了当初假扮恶霸推她落水的事,不然真是有理说不清,那女子再没了话说,只得走了,后来爹气不过,便把大哥捆起来打了一顿,从此他见到三岁以上的姑娘都绕着走。”
人家有佳人投怀送抱就是艳遇,到老大这里就是霉运,他真的得去查查人品值了,不过遇到这种事,求沈念文的心理yīn影面积。
沈琼楼忍不住又拿上辈子的电视剧来脑补:“没准那女子是真爱上三哥了?”
沈岑风凤眼斜扫,极为鄙视地瞧了她一眼,淡淡道:“听说那女子后来又如法pào制,被盐课御史收房了。”
沈琼楼:“…”有点毁三观。
他摆出兄长的架子来教训她:“你们小姑娘别看了几本话本子就整日qíngqíng爱爱伤chūn悲秋,所谓的一见钟qíng,要么是见财动心,要么是见色起意,婚姻大事还是要听长辈的,父母总不会害你,况且烟花之地的女子哪里是好相与的,进了门还不搅个天翻地覆的。”
说完有点发愁地看着自己的傻妹妹,要是给人骗走了可咋整?娘的眼泪非把京城淹了。
看着沈岑风关爱智障的眼神,沈琼楼:“…”
两人这边才八卦完,那边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其沈念文来了,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现在除了自家人,一见雌xing生物就腿软,只好用三字经做着无声地抗议。
魏朝风气虽开放,但婚姻大事还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只不过沈家长辈不想bī他娶个不合心意的进来,既耽误了他又耽误了好人家的姑娘。
还是陈老爷子心疼外孙,笑着解围:“我这回从陕地回来,带了好些当地的土物,其中有样huáng桂稠酒最得我心意,也拿出几桶来给亲家尝尝。”
沈老夫人笑着应是,又抬手命人摆饭。
沈琼楼上辈子就是陕地人,听到huáng桂稠酒双眼发亮,转眼一小坛酒端上来,rǔ白色的液体倾倒而出,缓缓入了青花缠枝的酒盏里,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逸散出来,让人闻之yù醉。
她迫不及待地抿了口,口感香甜醇厚,既有桂花的甜香,又有酒的甘美,喝到肚子里整个人都暖和起来,比她上辈子在超市买的好喝多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沈老夫人笑着留他们多住几日,陈氏也帮着劝说,老两口想了想,反正是亲家家里,女儿外孙都在,也没什么不自在的,便含笑应下了。
沈琼楼比较尊老爱幼,和陈氏陪着外祖母说了许久的话才回来,宁氏本想留她睡得,还是陈氏笑拦了才作罢。
她又按着往日的惯例去了沈老夫人那里说话,沈老夫人见她没来本有些酸溜溜的,想着这没良心的见了外祖母就忘了亲祖母了,见她过来心里这才松快些。
不过心里舒坦,嘴上照旧还是要嫌的:“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我都要安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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