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本就打算等到太阳出来天气稍微暖和一点再出门,但因为重芳婷的到来耽搁了些时间,再动身的时候就有些晚了。
重廷川早就知晓郦南溪将要回祖母那儿去。他生怕马车太过颠簸会伤了郦南溪的身子,就让人在里头又多垫了两层厚厚的锦褥。还特意叮嘱了驾车的车夫,路上务必小心,宁愿慢点也别快了。遇到大坑石子之类的一定避开,免得车子压上去容易剧烈晃动。
车夫和随从都是原本在军营里就跟过重廷川的兵士,他们连同旁边的常康还有常福一起,都是头一次见自家老大这么罗里吧嗦个没完没了。
最后还是万全看不过去,轻咳一声提醒了下,说道:“爷,再不走怕是要迟了。”
重廷川这才十分不放心的离去了。不过,他把常康留了下来,一起护卫着郦南溪归家。
郦南溪没料到常康居然会跟着。说实话,四卫里头她最不熟的就是这个沉默寡言的常康了。之前没嫁人的时候她甚至于都没有见过他。即便成亲后,她也只是见到过他,未曾与他说过一句话。
如今有这么个人骑马在旁边护卫着,她到底有些别扭。但一想到是重廷川为了她而特意安排下来,慢慢的就也习惯下来。
到了郦府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
郦云溪早已等候多时。刚开始的时候,他是一个时辰三次的往外跑,生怕没法亲自迎了妹妹归家。待到后来去了好几趟都没见到人,他就索xing拿了一本书窝在了门房这里,边看书边等着了。
因此,当门房一声喊“七姑奶奶回来了”后没多久,郦云溪即刻就出现在了门边,对着刚进门的马车直笑。
郦南溪没料到这么快就能看到二哥,大喜过望急急的就要下车。
郭妈妈赶忙上前搀扶,不住说着“奶奶当心”,小心翼翼的让她踏着脚凳下来。
郦云溪见状摸着下巴啧啧说道:“不愧是国公夫人,当真排场不一样。当年小妹一跳就能到地上,如今也需得扶着下来了。”
他话刚说完就觉得旁边跟有冷刀子似的嗖嗖发凉,扭头一看就见一个挂着佩刀的武官在旁边冷眼看他。
郦云溪摸摸鼻子,凑到郦南溪跟前悄声道:“那人谁啊,忒凶了些。”
“常康。”郦南溪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四位常大人里的一个。”
“哦。”郦云溪颔首道:“不如常寿好相处。”
郦南溪心说常寿那也不见得是好相处的,看着笑眯眯的一肚子坏水,常福不知道被常寿暗算了多少回了。
不过这话她是没必要和郦云溪细说的。兄妹两个见了面就一同往老太太的海棠苑行去。
在路上的时候,郦云溪告诉了郦南溪一事:“祖母病了,不让我们和你们说。”
“病了?”郦南溪诧异,“什么时候的事儿?严重不严重?”
“倒也不严重。不过咳了好几天了未曾见好。”郦云溪说着,声音慢慢压低,“就是从知道竹姐儿小产之后,就这样了。”
郦老太太虽然口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惦记着孩子们的。自打听闻郦竹溪小产没保住孩子后,她的心里就很担忧。当晚就染了风寒。虽然后来风寒差不多好了,可这咳嗽一直不见好。
郭妈妈听闻后有些担心,低声与郦南溪道:“奶奶、奶奶方便不方便过去?”
话里话外的意思居然是郦南溪如今有了身孕,若是染上病就不好了,想要劝郦南溪暂时避开去见老太太。
虽说知晓她是为了自己着想,可郦南溪听闻后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坦。那毕竟是她的祖母。思及郭妈妈素来尽心尽力,郦南溪终是没有指责她什么,只说道:“无妨,一会儿功夫不会怎么样。”
郦云溪听着郭妈妈好似话里有话,紧张问道:“西西怎么了?莫不是也病着了?”
“没有。”郦南溪道:“只是最近不思饮食,睡眠也不太好,所以郭妈妈有些担忧。”
郦云溪就打算给她请大夫看看。
“舅爷不必紧张。”郭妈妈笑道:“国公爷已经让张老太医看过了,张老太医还给开了方子。”
张老太医的医术,郦云溪也是知晓的。听闻后不再坚持,叮嘱郦南溪一定要小心调养身体。
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海棠苑门口。
顾妈妈一收到消息就出了屋,等在屋门前好半晌了,见郦南溪过来赶忙前迎,边请了她进屋便道:“老太太正等着姑奶奶呢,等了好些时候了。”
郦南溪道:“先前在家里的时候有位妹妹去我那里要了些花,耽搁了片刻功夫。”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踏进了屋中,这话就也刚好让老太太听到了。
郦老太太唤了声“西西”,说道:“若是有事,让人过来说一声就是,迟一两日也无妨。”
郦南溪就笑,“说了要来看祖母的,自然要依着说定的日子过来。不然的话,祖母给我准备的好吃的岂不是要白费了?”
郦老太太拉了她的手看了片刻就忍不住咳了一会儿,而后让她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也不让她挨着坐了,“我这几天身子不太好,别过了病气给你。”
倘若是以往,郦南溪定然会不在意的和祖母挨着去。如今有了孩子,到底得顾念着点,就依了老太太的意思在旁落了座,担忧的问:“祖母这咳症持续多久了?”
郦云溪和她说了,他悄悄告诉她祖母生病一事莫要和老太太提起。郦南溪就权当自己是刚刚听闻,这般问道。
“有个几天了。”郦老太太道:“倒是无碍。就是身子有些乏。”
老人家冬日里极其容易受寒,而且不太容易好。
郦南溪很是担忧。虽然祖母身子一向不错,可突然在这样的冷天了生病,又是好几天未曾痊愈,再拖下去怕是麻烦。
她和郦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看老太太一直jīng神不太好,就遣了人去喊常康。又问常康:“今日张太医与张老太医可当值?”
常康想了下说道:“张老太医在太医院,张太医应当是在家中。”
郦南溪就让他去请张太医来给老太太看一看。
郦老太太赶忙起身制止,“怎么能劳烦张大人过来呢。”
可是常康自打听到了郦南溪的话后就即刻出屋办事去了,老人家即便起了身也拦不住。
郦南溪上前握了祖母的手扶她坐下,宽慰道:“祖母不必担忧。张大人家与国公爷素来熟稔,请了他来应当无碍。”
想了想她又道:“祖母若是觉得我劳烦了张大人不妥当,那就当做这是您孙女婿帮您请来的就是。”
郦老太太看她话语间透着和重廷川的亲近,甚至于十分自然的就能让人去请了重廷川相熟的友人,这便晓得重廷川平日里定然是待她很好的,而且和他相熟之人也十分认可她。
老人家很是欣慰,拍了拍她的手,硬推着她离得远一点坐下,这才道:“看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竹姐儿那边实在是……”
说罢,老太太就重重叹了口气。
归根究底,她还是担忧郦竹溪那边。即便郦南溪这边过的再好,可一想到郦竹溪的失子之痛,老太太的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郦云溪刚才一直在旁看着。如今见老太太唉声叹气,也过来劝慰。
张太医是郦陵溪请进了屋子里的。看过老太太的病症后,他让老太太停了以前的药,另开了两副药,一个是凝神静气的还有一个是化痰止咳的药。
“早晨用这副化痰,晚上睡前喝这副。”张太医点着两个药方说道:“应当不会太久,过个四五天就能见效。”
郦老太太笑着向他道谢。
张太医连声说不用,“六奶奶和我是极相熟的,老太太不必如此客气。”临走前他还和郦南溪说:“过几日六奶奶若是无事了去家里玩。内子前些日子还说呢,许久没见六奶奶了。就盼着您能帮忙cha瓶花呢。”
张太太是当初郦南溪在梅家参加赏花宴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张太太是负责的女眷之一。而后重令月在梅家出了事,张太医在旁给她诊治,郦南溪这就和张太医也认识了。
听闻张太太相邀,郦南溪晓得张老太医是未曾把她有孕的事qíng告诉任何人,就道:“多谢张太太美意,改天我再叨扰。不过,即便无法过去,给张太太的cha花我也定然送到。”
她现在有身孕不方便随便出门去。不然的话,倒是很乐意和张太太相jiāo。送cha花是以表谢意。
张太医晓得郦南溪不是故意不去,定然是有什么事qíng给耽搁了,毕竟国公府内状况百出,指不定又出了什么岔子。
他笑着拱了拱手:“那就谢过六奶奶了。有空了还请您过来玩,内子当真是惦记着和您再聚聚。”又宽慰了老太太几句:“老人家这病不重,放宽心就好了。”这便道别离去。
郦南溪在家中多陪了祖母一会儿,再和哥哥们闲聊了一些时候。
眼看着就要到腊月了,离年后国子监的入学考试也没多少时间,郦陵溪镇日里在家苦读难得有和妹妹相聚的时候。郦云溪平日里在清远书院上课,今日为了妹妹能够归家而特意告了假。
说了会儿话后,郦南溪终是有些不太舒服,就打算告辞离去。
两个哥哥就拿出准备了的一个大箱子让她带回去。
“这里头有父亲母亲让人捎过来的吃食,还有些是父亲让人带过来的布料。”郦陵溪打开箱子让她看,“祖母也添了些东西进来,想着国公府什么都不缺,就让人做了些点心。”
郦云溪在旁指指点点:“呐,还有我平时上街的时候买的一些小首饰。不值钱,但戴着好玩,你就拿着当个小玩意儿吧。”
郦南溪一一应了,而后让人将箱子搬到车子上去。
哥哥们想和她多说会儿话,就让车子先驶了出去在门口等着,他们两个人一同步行着送郦南溪到门外。
郭妈妈怕郦南溪身子受不住,想要再劝一劝,被金盏一把拉住给劝阻了。
“妈妈还是莫要再劝了。”金盏轻声道:“奶奶知道轻重,她心里肯比咱们还要更紧张、更注意。奶奶既是答应了舅爷们走出去,定然是觉得无碍才这样的。”
之前郭妈妈去劝的时候,金盏就觉得有些不妥当。虽然郭妈妈是为了六奶奶好,但老太太可是姑娘的亲祖母。如果这个时候郭妈妈再说些什么,难免会让两位舅爷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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