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姜泽身上仿佛与生俱来、使人不敢直视的锐利锋芒不同,姜溯向来是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的。是以众人纷纷起身回礼表示惭愧,且愿尽自己绵薄之力。
等几人重新落座,谈话方才进入正题。
诸葛瑜凝视着姜溯,一时之间只觉眼前这位高大俊朗的青年有哪里不大一样。等到再细细看去时,终于发现他眼底yīn霾散尽,整个人更添一分从容豁达。
四个多月前,他看到了一个锦囊,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毅然下山来到了这姜国都城,见到了姜国的新天子与落难的前太子。他虽长于正统道学,于玄学却亦是有些研究,当时只觉得这对兄弟很有意思。一人虽有紫薇坐宫却是天煞孤星之相,另一人本为英年早逝命格,并未想到他们会有今日造化。
姜溯自然感觉到了他的窥探,并不在意道:“看来先生可见教?”
诸葛瑜也不觉尴尬,反而敛眸一笑道:“殿下言重了,在下人微言轻,不足挂齿。”
他毫无诚意地客套了一句,又道,“不知殿下心中可有计较?”
姜溯指了指东方。等诸葛瑜问及为何时,姜溯不假思索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安排如此大事必非寻常百姓。如今随国内乱,无暇顾及他人;韩国国君萎靡不振,无心政事;有搅乱姜国之心的,必是东方二国。”
众人闻之颔首。很显然,从大局上分析,此次刺杀由他国安排的嫌疑更大一些。
夜色清冷,气氛渐浓。
等几人各自发表了他们的看法以及解决方法,姜溯便采纳其中一些。他在离去前唤住了右相,再一次对右相躬身一礼:“今日之事,可大可小。还请外祖竭尽全力,为溯稳定民心。”
他说这一句话时,面色极为诚恳凝重,以至于明明想询问上一句“何不趁机夺回皇位”的右相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吞回这句话,同样躬身道:“请殿下放心,微臣自当殚jīng竭虑。”
姜溯的面色方才好看起来。
姜溯麾下究竟做了什么暂且不表。总之廷尉史死后的七天里,整个廷尉司将他的府邸查了个天翻地覆,也没能查出他任何通敌叛国之证。所有线索不过昭示此人极为急功近利,一如姜泽所料。
想来还是那幕后之人利用他邀功之心,刻意引至姜溯身上。姜泽登基已满半年,朝堂局势已十分明朗,他自然看得出右相一直在与天子争锋相对,也知道右相身后之人本是姜溯。
廷尉史是个还算聪明的人,可惜又不够聪明。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便以此揣摩姜泽之心,以为他就算信任姜溯,但在凿凿真相面前也不得不相信姜溯私底下确有不臣之心。
哪怕姜溯谋反,虎符却到底是在姜泽手中,顶多虚惊一场。届时不管天子何等雷霆大怒,朝堂何等风雨飘摇,总归少不了他加官进爵——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捞个右相当当呢?!
是以这家伙便怀着如此美妙的念想,将已知的一切抖露了出来。他显然不知道姜泽是与姜丰截然不同的存在,也不知道其实姜泽早已看穿一切。
是以七日之后,廷尉将查清的所有结果上奏姜泽,得到的不过是天子漫不经心一颔首而已。
……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而至第十日,聂行妻女终于被押送入京,姜泽又一次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两具尸体。
据说聂行之妻自知无望,先以盘发木簪刺死了她不满五岁的孩子,而后随之自尽。
刺杀一案就此暂告一段落。
姜国三月,chūn暖大地,万物复苏。
不过半个月时间,被揭开冰山一角的刺杀之案便随着聂行妻儿的身亡,变得愈加扑朔迷离起来。
虽然姜泽并未对此事下任何封口令,但满朝文武偷偷瞧着上座从容淡定的天子,再打量过面色愈发冷凝的姜泽,皆自发三缄其口了起来。于是原先那些被莫名煽动了的都城百姓们茶余饭后再谈及此事,也大多因为朝廷的不动声色而显得无趣寡淡起来。
尽管他们未曾发觉,那些煽动者们都莫名其妙地在这个温暖的chūn天里消逝无踪了。
既然已经明了幕后之人真实意图,同时也有姜溯控制此事,姜泽也就无心追查聂行这一摆在明面上的幌子了。他gān脆将手下力量全部挪至齐国,试图寻找一些破绽,还对方一个大礼。
——先前他收到了来自齐国的消息:自去年十一月起,齐国天子宗政越忽然得了重病,甚至连上朝都有些困难了。是以不得已之下由齐国右相暂代处理国事,左相辅佐之,而宗政越则卧睡于榻安心养病。及至祭天之日,方才痊愈重归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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