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姑母好似对这位舅母不怎么喜欢,淡淡道:“我瞧着侄儿媳妇礼数不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纵然有疏漏的地方,咱们自家人提点几句也就是了。”
言下之意是,你个姓柳的外人cha的哪门子嘴?
重岚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柳老夫人有些讪然地住了嘴,转了话头道:“如今满京都传开了,说三思要续娶清河县主,我开始还以为是外面风传,今日问了你才知道是真的。”
晏老夫人脸上闪动着莫名的光彩:“难得平乐郡王不嫌弃,愿意将清河县主下嫁,也是我们运气好。”
柳老夫人笑着嗔道:“瞧你说的,怎么是运气了?那也是你们三思人才品貌好,才被平乐郡王瞧中的,再说了,清河县主也是再嫁之身,照我说,能嫁给三思才是她的福气呢。”
晏老夫人心里十分受用,嘴上却谦虚道:“哪儿的话,可别让人听了去瞧笑话。”
重岚心里摇摇头,想到清河县主那bào戾跋扈的xing子,这样的人娶进来可不是家门之福。
不过到底跟她没得gān系,她现在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家的小日子,对外做出晏家上下兴旺和睦的样子,等回头想个法子搬出去就成了。
那边柳老夫人问道:“婚期定了吗?”
晏老夫人笑道:“定在了今年十月初五,正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柳老夫人一怔,这时候离十月初五还不到两个月,她下意识地问道:“这么急未免有些慢待吧?”
晏老夫人脸色又僵了僵,借着喝茶遮掩,叹息道:“两边年纪都不小了,这亲事自然也拖不得。”
知道隐私的重岚忍不住在心里一哂,是怕清河县主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吧?
柳老夫人自然又恭维了几句,冷不丁瞧见重岚坐在原处走神,面色沉了沉,转头而笑道:“瞧见你们齐国府如今风光煊赫,三思又有了好亲事,和哥儿也娶了媳妇,都成家立业了,我心里是极高兴的,只是…”她突然叹了声,面带怅然,住口不语。
晏老夫人自然追问道:“只是什么?你我多年姑嫂,有什么不好说的?”
柳老夫人又叹了口气:“只是媛儿那边还没着落,我心里难免着急。”柳媛是她的嫡长孙女。
晏老夫人听完也是一叹,忍不住瞧了眼重岚:“媛儿那孩子的品貌我是极喜欢的,身诗文品貌出众,份也和和哥儿相配,我当初也想着两个孩子要能在一块,那真是天赐的良缘…现在,哎,也是可惜了。”
要是能的话,重岚真想吼一嗓子,你喜欢这么喜欢gān脆自己娶了!可惜她不能,只能喝茶吃糕点装没听见。
柳老夫人得意地瞥了眼重岚,见她神色如常地用茶,心里暗暗涌上气来,对着晏老夫人笑道:“我也觉着可惜,要是和哥儿选的是个身份品貌都比媛儿出众的,那我也没甚可说的,没想到…竟选了重家姑娘。”
重岚现在总算知道为何柳老夫人对自己不满了,她清了清嗓子,正想回话,那边的魏姑母就已经听不下去了,开口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做亲事讲求个缘分,任媛儿是七仙女下凡呢,缘分没到这亲事也结不成。”
她又慡利笑道:“还有…这话舅母在咱们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往外传,不然当心坏了媛儿的名声。”她一副关怀的语调,旁人也挑不出毛病来有些话重岚这个做晚辈又是做人儿媳的不好说,魏姑母倒是尽可以说说,她听完心里颇觉痛快。
柳老夫人神色有几分勉qiáng,qiáng笑道:“侄女说得对,是我失言了。”
晏老夫人不满地瞪了魏姑母一眼,偏闺女是亲生的,又舍不得出言责骂,只能转向重岚道:“你舅奶奶心直口快,你莫要见怪。”
重岚笑道:“瞧您说的,舅奶奶年纪大了,咱们做晚辈的怎么都该体谅着。”
晏老夫人嗯了声:“我听说你那儿有个丫头生病在家休养,又有个前些日子犯了错被打发出去了,你那儿人手怕是不够用,我指派两个给你帮忙吧。”
这话压根没给人拒绝的余地,重岚眉头微皱,正要说话,晏老夫人却已经命人带了人上来,其中一个柳叶眉樱桃口的她不认识,另一个肤色雪白的她却认识——竟然是秀姨娘房里的纸鸢。
柳老夫人一脸看好戏的神色,重岚便知道这只怕又是她在后面出的歪点子,心里冷哼了声。
晏老夫人道:“这两人一个叫纸鸢,另一个叫青莲,都是我从别的房里调出来得用的,都拨给你使唤吧。”
要是晏老夫人真心想帮她,选出个相貌普通的不就成了,这两人都是上等姿色,说这老太太没有旁的意思,重岚头一个不信。
她想了想,起身道:“回祖母的话,孙媳在外养病的丫鬟已经快回来了,如今又多了几位嬷嬷,院里实在是不缺人手。”
晏老夫人道:“那怎么能一样?谁还嫌伺候的人多,既给了你,你就收下吧。”
她为难道:“祖母也知道,我和瑾年住的院子地方有限,现在他已经嫌挤了,实在是腾不出地儿来给这她们住下。”
纸鸢似乎想要cha嘴,但又碍着主子都在场,终究是没敢说话。
重岚继续道:“再说了,我那边儿一少个人就问祖母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瑾年见天儿地算计祖母的物件和屋里人呢,传出去了对他官声也不好,你说是吗?”
晏老夫人还要张口,魏姑母已经起了身:“娘,我家里还有事儿,这就先回去了啊。”
她又看了眼重岚:“让侄媳妇送送我吧。”
晏老夫人见闺女今日处处跟自己作对,皱着眉不悦地说了她几句,却还是允准了,挥手让重岚送她。
两人走到后院,还是魏姑母先拍了拍她的手:“家里这些事儿…真是难为你了。”
重岚一怔,就听魏姑母叹了口气道:“我跟你重姑母是十几年的jiāoqíng,她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都说侄女肖姑,你自然也不会差了。”
重岚吃惊地瞧了她一眼:“您和我姑母是…?”
魏姑母笑道:“她是我多年好友了。”
都是直慡xing格,重姑母是直慡中带了几分gān练,魏姑母则是直慡泼辣,连晏老夫人都敢怼的火爆脾气,这两人成了闺中密友也不稀奇。
重岚这才回过神来,神色亲昵几分,福身谢过,笑着道:“方才多谢姑母帮着我了。”
魏姑母笑着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又想到在一边煽风点火的柳老太太,面色一沉,哼了声道:“你也不必谢我,我实在是瞧不惯舅母的做派,当初齐国府败落的时候没见她这般热络,现在有了府里有了复起的架势,她倒是见天儿地跑来认亲了。偏娘还就吃这套,几句好话就给哄得找不着北。”
她抱怨亲娘可以,重岚这个孙媳妇却不好跟着开口一起抱怨,只好在一边赔笑听着。
魏姑母又说了几句,忽然叹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重姑母跟我说了好些,人人都说你福气好,结了门好亲事,我瞧着可未必,这府里良莠不齐,各有各的想头,你又不得长辈看重,底下人见风使舵,未免要怠慢,哪有你嫁个小门小户的舒坦?更别提跟你当姑娘的时候比了。”
重岚心思微动,这话已经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在里头了,魏姑母想说什么?
她拍了拍重岚的手,叹息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也是个有本事的,不然不能凭空赚来偌大一份家业,你和和哥儿不耐府中的人事儿,可齐国府终归是你们的根基,你们难道忍心见它就这么败落了?”
重岚隐约猜到她的意思,却还是问道:“姑母的意思是…”
魏姑母嗔她一眼:“还跟我装傻。”她握着她的手往前走:“我娘这人心地不坏,就是耳根子软,又太过看重身份,她犯浑的时候你想法子劝着些,不能由着她把这个家折腾散了,还有我大哥二哥,底下的侄子侄女们,事事儿都得周旋着。”
魏姑母倒是一心为齐国府好,说得话也都是实打实的好话,重岚却沉吟道:“姑母也瞧见今日这qíng形了,我怎么都不讨祖母的喜欢,公爹那里更不用提了,就算我真心劝了他们也不会听的。”
这qíng形魏姑母倒是知道,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能苦笑一声:“苦了你了。”然后一脸神伤地出了府门。
重岚对她颇有好感,这时候也只能同qíng地看她一眼,转身回了院子。
晏和这时候已经回来了,蹙着眉瞧她:“他们又为难你了?”
重岚摇摇头道:“祖母那xing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为难的了我,只是听姑母说话有几分感慨罢了。”
她把魏姑母的话重复一遍,晏和两手jiāo叠撑着下巴,淡然道:“姑母把事儿想的太简单了,齐国府如今已经是千疮百孔,除非老一辈儿地都不在了,你才能下狠手整治,不然…”他哼了声,没继续往下说。
重岚白了他一眼:“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小心传出去御史参你不孝。”
他见她心气儿不顺,捧着她的脸,颇有几分献宝似的道:“咱们出去住几日吧。”
☆、第84章
重岚一怔:“住几日?”她随即狐疑道:“你可是有公务在身的人,能随随便便就住出去?”
晏和捏了捏她的脸:“前几日皇上赏了些稀罕玩意下来,你可还记得?”他见重岚点头,继续道:“那是为了检阅南边军队,我这几日要到郊外去练兵,所以刚好可以带你去郊外的庄子上住几日。”
重岚开心起来,也不计较他捏着自己脸的手了,兴致勃勃地问道:“是在哪边郊外,我好盘算咱们去哪个庄子上住。”
他摇了摇头:“不必,就去我当初带你去过的别院。”
重岚微怔,想起来当初还在那里被他瞧见过洗澡,面上禁不住露出讪然神色,偏头问道:“祖母能同意吗?”
晏和已经起了身:“我去跟她说,你先去准备着,咱们下午谢恩之后就去别院住几日。”
有晏和这样的夫婿,当他老婆的能省下不少事儿来,重岚喜滋滋地应了,转头命人打点行装,又换上全套的命妇披挂,准备和他一道坐马车入宫。
姜佑自打怀孕之后便跟被禁足了一般,整日只窝在宫里难得出门,只是偶尔被君后敦促着在御用的院子里走动,幸好她现在犯困的时候也多,有大半天的功夫都是睡着的。
她此时趴在薛元腿上,薛元把湃好的葡萄用银签子扎了喂在她嘴里,她只用饭来张口就行了,不过他每次只让吃五颗葡萄,等第六次的时候,她张嘴等着投喂,却不见有葡萄送进来。
她懒散地瞧了他一眼,起身抚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摸着下巴好奇:“你说…这里头真有一个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