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本来还想着能来新府享福的下人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什么叫斟酌着安排职位?分明就是怕身契没在手里,犯了错儿不好管教,但主家要个身契也不算什么,众人是面面相觑一阵,又齐齐低下头去,心里都知道这位少夫人怕是个厉害的。
晏老夫人见她遂了自己的意,说话颇中听,心里又高兴起来,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自然点头允了,拉着她的手叮嘱她好生养胎,切莫太过劳累,这才转身回府了。
反正有身契在手,这些人也翻不出什么大天去,重岚挥手让人把他们带下去,又命人去问重姑母和晏姑母哪里有合适的能卖人手的地方。
她吩咐完又开始头疼起来,要只是单找牙婆她也能找到不少,可惜她知道的好些牙子都不gān不净的,这种地方买来的下人肯定不敢放心用,只好找来那些问问那些官宦人家家里,看看他们的下人是在哪买的。
她忙完这些才总算是得了片刻清闲,才搬家的兴奋劲又渐渐复苏,指挥清歌和清云找了好几只竹篮子过来,兴致勃勃地要从后面林子里采野果子。
清歌见她一脸兴奋跟个孩子似的,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忙上前按住她道:“您瞧您,越活越小了,这大秋天的哪有什么果子可摘,您还是好生在屋里歇着吧,想吃果子就命人出去买呗。”
重岚郁闷道:“好容易出了齐国府,难道还要在屋里闷着?每天被bī着躺的我腰都快断了。再说了,好歹才搬新府,难道你还不许我好好逛逛吗?”
清歌急的一身汗,只好叫了人在后面小心护着,秋天果然没什么果子可以摘,幸好前些日子下雨,树下长了不少蘑菇,她就摘了一篮子蘑菇和几朵秋jú回屋去了。
路上路过那片清凌凌的池水,又突发奇想地想要钓鱼,被清歌和清云以死相bī才拦住了,清歌哭笑不得:“您果然是憋闷太久了吗?瞧见什么都想试一试,这般没大家夫人样子,小心底下人瞧见了笑话您。”
重岚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撑着腰:“原来没嫁人的时候好歹还能天南海北地走走,嫁了人之后就只剩跟府里的那群斗心眼了,稍微有个错处就得被人拿来说嘴上许久,你还不许我好好地松松筋骨?”
回去之后等晏和回来,得意地给他看自己采来的蘑菇,又硬把摘来的花簪到他头上。她瞧着他的模样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赞道:“你这模样挺好的,咱们齐朝簪花还挺时兴的,你命人上府衙就带上这个。”
他由着她闹够了才扶着她坐下,斜眼看她:“你闹了一天了,也该躺下歇歇了。”
重岚正帮他正着头上的花,闻言扬眉撇嘴道:“你这是嫌我闹腾了?那你找个不闹腾的去啊。”她越说越来劲,把摘来的花给他cha了满头。
晏和:“……”好在他近来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十分顺从地任由她摆弄,等她闹完小xing子才问道:“你不是说要买下人吗?买回来了吗?”
重岚看他被大朵大朵的花朵簇拥着,几乎连脸都瞧不清了,不由得捂嘴大乐,又嗔道:“哪有那么容易的,要买人总得买些省心的,不知根知底是谁敢用?就是定下来了也得先适用一段时间,最后再决定要不要留用。”
晏和唔了声,他对这话头没甚兴趣,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罢了。
重岚倒是想起件事儿来,跟他商量道:“咱们这回搬府好些亲眷帮了不少忙,等咱们府里都打点好了,要不要摆宴好好谢谢他们?”
晏和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她本来还盘算着等过几日好好选个日子摆宴请客,没想到这几天陆陆续续就有客上门,而且都是携了厚礼过来的。
她这边吓了一跳,打听了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早就想送礼过来了,但齐国府人口复杂,这些人各个人jīng似的,生怕送错了地方反倒得罪人,只好暂时按捺住了,如今终于等到晏和搬府另居,便带着大箱大箱的厚礼兴高采烈地过府拜会了。
其中有个人最让重岚头大,四十多岁的一位七品小官,投了帖子自称是重家族亲,受了重氏族长的引见。重岚犹豫着让他携夫人进府,没想到他一进来就带着自己夫人,‘扑通’一声对着坐在上首的重岚和晏和跪下了,还不住地唤自己儿子给重岚晏和磕头。
重岚还没反映的过来,他就石破天惊地喊了句:“姑姑,姑父,侄儿在这儿给您磕头了。”又红着眼睛抹着泪道:“侄儿不孝,这些年没来探望您老人家,还望姑姑恕罪啊!”
重岚:“……”这这这…什么qíng况?
旁边的晏和也微微一怔,随即似笑非笑地瞥着重岚。
重岚被那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姑姑’给叫晕了,又被他们一大通追忆往昔给绕了进去,随意寒暄几句,让他们把厚礼带回去,赶忙叫人去问重延。
听了重延回信之后才知道她还真有这么个能当她爹的侄子,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远亲中的远亲,本来没必要来往的,不知道怎么就让他们寻摸着找上门了。
她拿着礼单对晏和哭笑不得:“当初我才经商的时候,那些亲眷恨不能躲到三千里外,现在一个个也不知道怎么找上门的,要不是他们今天过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大个侄子。”
晏和淡定地道:“是咱们的侄子。”
重岚瞥了他一眼:“你现在还有心思说笑,看来是没少遇见这种事儿。”
晏和唔了声:“原来在西北,有个也姓晏的副将,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家谱,非说我是他三爷爷。”
重岚一怔,随即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来:“这些人倒是有意思,就为了你能给他行个方便,连祖宗都忘了,就不怕祖坟上冒烟吗?”
事实上这些人还真不少,每隔几天都能冒出几个认亲的,幸好没过几日牙子终于把下人带来,这些迎来送往的事儿她总算不用亲手cao办了。
听完管事娘子的禀报,她想了想道:“你把当初那边府上送来的人和新来的这些都放到一处吧,过几天我挑个时间见见。”
管事娘子低声应了,又迟疑道:“可那边送来的到底是府上的老人,和这些新采买的下人住在一起,怕是要闹出事儿来吧。”
她摆摆手道:“什么新人老人的我可不管,我只要他们明白一个道理,既然来了府上拿着我的月钱,就得给我好好办事儿,别仗着自己多伺候了几年人就倚老卖老,拿乔生事。”
她弹了弹指甲:“你多留点神,这几天注意瞧着,有那些惹事生非的都来告诉我。”
☆、第127章
重岚大小琐事儿都处理的差不多了,难得得了清闲日子,这些天只在府里闲逛,每天最费脑子的事儿就是一天三顿吃什么,过的好不悠哉。
她这边是得了闲,但齐国府和齐国府送来的几个老人却急的抓心挠肺的,他们刚进府的时候,只有重岚陪嫁过来的三个管事和管事娘子,后来又提拔了三个五房送来的老人,两个当了管事,一个当了副管事。
他们以为自己仗着资历怎么也能混个管事的差事,没想到这位少夫人可倒好,提拔了五房的三个之后就再不管他们了,这些日子升任管事副管事还有小管事的都是新采买来的,油水丰厚,他们险些没急红了眼,急急忙忙地给齐国府送了信。
府里那边晏老夫人倒是来说过一回,但却被重岚三言两语给哄回去了,这些人越发着急,gān脆往上递了话求见少夫人。
田家的进来的时候这位少夫人正在梳妆,底下一众丫鬟婆子俱都是敛声静气,只有两个看起来颇得宠爱的大丫鬟才敢凑在她身边说笑。
重岚把她晾在一边,偏头对着清歌道:“前几个月买来的‘小桃红’我用着不错,抹在脸上颜色极好,我最近也用不了脂粉,回头都赏了你们,你们也拿回去用用。”
清歌笑着道:“小桃红颜色艳,只有少夫人这般好颜色的用着才好,我和清云用着就是扮丑了。”
重岚摸了摸自己越发粉白的脸:“我最近也爱颜色浅淡的,你们觉着呢?”
田家的有些沉不住气,忙接口笑道:“少夫人用什么颜色都好看,就像那诗词里说的‘淡妆浓抹总相宜’,主要还得模样气度好了。”
清云见她没规没矩,张嘴想要斥责,被重岚一摆手制止了。
她像是才瞧见田家的一般,转头问道:“嬷嬷层层递了话过来要求见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田家的上前呵腰笑道:“就是许久不见少夫人了,来给少夫人请个安。”
重岚摆摆手:“既然如此,人你也见着了,安你也请了,这就回去吧,我等会儿还有点事儿要办。”
田家的面皮子一紧,再不敢拐弯抹角,躬身道:“老夫人怕少夫人才来新府,办事难免忙乱,特地派了我们几个来给少夫人帮忙,但这些日子我们一直闲在西院没事儿做,所以特地赶来问问少夫人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我们几个的?”
重岚瞧了她一眼:“我记得陈管事不是给你分派了管空屋的差事吗,怎么能叫没事儿做?”
田家的一怔,两手不由得攥紧了些:“是…奴婢在府里原本不是gān这个的,照管空屋难免有所疏漏…”
重岚哦了声,笑看她了一眼:“原来你是想换差事了。”
田家的见她面带笑意,还以为这事儿有门,心里一喜,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奴婢原来在府上是做副管事的,照管空屋这事儿实在是做不来,又怕有负老夫人所托,还望您…”她后半句没敢说出来,直接没在重岚冰冷的神色里。
重岚见她住了嘴,这才慢慢地收回目光,从容放下手里的犀角梳子:“看来你们这些日子没少存下怨气来,既然你问出来了,那咱们都把人叫上来,咱们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清歌直接把田家的请下去,重岚换好衣服起身:“晾了这么多天,也该见见了,咱们这就走吧。”
她故意缓了脚步去正堂,果然等她来的时候那些还算有些头面的下人都已经站好了,见她走进来,齐齐叩头给夫人请安。
重岚仔细瞧了瞧,发现这些人果然分做两边,一边是才采买进来的新人,另一边则是齐国府送来的新人,只有五婶子送来的不偏不倚站在当中,神色肃穆谨然,重岚瞧了颇为满意,到底是什么主子教导什么下人。
她提着裙子坐下,清歌奉了茶上来,她慢悠悠地道:“今天是我第一回见诸位,旁的也不多说了,我知道你们最关心什么,我今日在这里说一句,只要你们安心为府里做事儿,我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底下的丫鬟婆子没想到这主母这般慡利通透,一怔之下面上立即就泛起喜色来,齐齐叩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