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说不到三句话就要拐到这种地方,她脸皮也跟着厚了不少,用绢子按了按额角,权作没听见。
他对这种无言的敷衍十分不满,贴着她坐在烟锦蓉覃上,整个人都挨在她身上,倾身紧着追问:“岚岚,我要娶你,你应是不应?”
他身上的沉水香丝丝缕缕缠绵地沁入她鼻端,她心里又开始乱跳,低头故作恼意地道:“不是早就心照不宣的事儿,还有什么好应的?”
他右手沿着她手臂摩挲,含笑紧bī着她:“你老是没个准话,倒显得我qiángbī你似的,一日听不见你亲口答应,我心里就不痛快。”
重岚抿了抿唇,却抵不住他灼热的视线,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挺直了腰道:“我…喜欢你,自愿应下的,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了。”
她把喜欢两个字咬的极轻,但他耳朵好,还是听得明白,心里的欢喜像是要满溢出来,静静盯着他不言语。
重岚又不自在起来:“你看我gān什么?”
他继续瞧着:“看我未来娘子。”一派从容的声口,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他的手渐渐摩挲到了她肩头:“以后都是要日夜相对的,你老这么脸红可不行,总得从现在开始练起来。”
是这个理没错,但现在不还是没到日夜相对的时候,她脸上又发起烧来,正好这时候马车已经到了重府,她踩着脚凳跳了下去,听见他在车里轻飘飘地道:“后天是宜嫁娶的吉日…”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但重岚用头发丝都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面上却掩不住的笑意。转身回了重府。
……
齐国府的东边院子里,晏老太太正皱眉焦躁地在屋里走着,有个大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她急忙问道:“和儿要娶那女子为妻的消息是谣传吧?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的传出来的?”
丫鬟满面为难地摇了摇头:“回老夫人的话,少爷是真的打算娶重家姑娘为妻,他已经把这事儿传出去了,现在大半个金陵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这事儿了。”
晏老夫人脸色泛白,手里的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拄:“他这是在威bī家里认了这门亲事,那重家姑娘就这么好,让他不惜和家里翻脸也要娶她?”
魏嬷嬷见她有些站立不稳,慌忙扶着她坐下:“老夫人,您难道真的要认个商户女做孙媳?您娘家姐姐不是说要把嫡长女嫁过来,这多好的亲事啊,难道就这么给搅和了?”
晏老夫人靠在椅背上无力地喘了几声,捂着心口,满面疲惫:“和儿的xing子…他认准的事儿,用尽手段也要达成了,我能有什么法子阻止得了?”
魏嬷嬷皱眉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老奴倒是有个法子,既可以让少爷得偿所愿,老夫人也不至于娶这么个孙媳妇回来。”
她俯在晏老夫人耳边耳语片刻,晏老夫人微微皱起眉头,随即轻叹了声,点头道:“依你说的办吧。”
第二日一早,重府上就迎来了齐国府的来人,重岚本以为是媒人和来换糙贴的长辈,没想到来的竟是位嬷嬷打扮的人,她请人落座看茶,和气问道:“不知道嬷嬷前来是有何事?”
魏嬷嬷笑着道:“自然是为了我们府上和哥儿的婚事前来的。”
☆、第66章
重岚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却也没急着开口,静静听他往下说。魏嬷嬷神态隐隐有些倨傲,面上笑意却不减分毫:“前日在游猎场上,我们大少爷的心意姑娘也都瞧见了,想来心里也有了计较,我这里先给姑娘道喜了。”
她略顿了顿,随即道:“我们老太太最是心疼大少爷,见少爷如此中意姑娘,便特意命我前来,觍颜来说一句,少爷身边如今没有妥帖人看顾着,老夫人倒是有心想挑,但挑来挑去都没有满意的,不是模样xing子不好,就是少爷看不上,正好这时候见着了姑娘,容色好,气度也是上佳,最重要的是得少爷喜欢,因此想下了纳妾文书,纳了姑娘为正经偏房,姑娘觉着如何?”
此言一出,重岚身后的清歌清云都变了颜色,她把脸一沉:“嬷嬷莫不是说笑不成?”
魏嬷嬷自顾自地道:“姑娘是知道的,我们齐国府怎么也算是高门,大少爷又是长子嫡出,你跟了他当正经偏房,总比跟那些不知猫三狗四的人qiáng,以后生下个一男半女,便是比正头夫人也不差什么了。”
重岚大为光火,腾的一下子起身,就要命人把她给赶出去,冷不丁瞧见她眼神闪烁,勉qiáng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冷笑道:“嬷嬷传的可是晏老夫人的意思?”
魏嬷嬷点头道:“自然。”她从袖子里掏出加盖了红契的纳妾文书,递到她眼前:“姑娘是慡利人,我也不多废话了,若姑娘愿意,便把这文书签了。”
她捋了捋袖口,掏出几锭梅花状金锞子,皮笑ròu不笑地道:“纳妾到底不比娶妻,姑娘把这文书一签,再收了我这彩礼钱,就算是少爷的房里人了,姑娘再看看什么时候合适,挑个好时候进府?”
重岚用力砸了个茶盏子到她脚下,滚烫的茶汤泼溅出来见到她鞋面上,魏嬷嬷惊得倒退了几步。她冷笑道:“好一个牙尖齿利的刁奴,江宁重家现下虽败落了,但也没败落的重家女儿要给人为妾的地步,我家里就是再不济也在金陵有头有脸,难道要跑到你们晏家为奴为婢才算体面?!”
魏嬷嬷是晏老夫人的身边人,在府里也颇受敬重,被人骂作刁奴,脸色难看,连面上qíng都顾不得了:“再怎么说姑娘现在也是个经商的人家,能进齐国府跟了大少爷那是天大的福气。”
清云xing子最bào,实在是听不下去,跳出来道:“什么高门大户?我呸!别拿乔作势的了,你去打听打听,哪户人家不知道齐国府早就败落了,还跑到我们重家吆五喝六,bī着我们家姑娘给你们为妾,还真把齐国府当人人都想去的天宫玉京了,小心惹急了告你们一个bī良为妾!”
魏嬷嬷气得身子发颤,忽然转念一想,她今日来的目地,要么就是让重岚自愿给晏和当偏房,要么就是索xing搅huáng了这桩婚事,现在这目地也算达成了。
她心思一转,起身虚虚笑了笑:“既然姑娘执意不允,那真是太可惜了。不光是老夫人的意思,我们少爷也喜欢姑娘,想收了姑娘做房里人,真真是…哎。”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声。
就算重岚明知道她是故意激怒,听了这话心里也被撩出些火气。清云更是按捺不住,跳出来就要骂人,被她抬手止了止,不动声色地啜了口茶。
她倒想看看,魏嬷嬷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魏嬷嬷见重岚到现在还能定住神,心里哼了一声,又呵呵笑道:“其实我们老夫人也挺喜欢姑娘的,可惜姑娘这门第实在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重府门口突然热闹起来,门房匆匆来报道:“姑娘,是晏大人请人来纳彩,还备下了纳彩之礼,您快出去瞧瞧。”
魏嬷嬷听完,霎时脸色铁青。清云头一个回过神来,大声道:“你不是说你们大少爷想纳妾吗?这纳彩之礼是给正头太太准备的,你们倒是给个准话,到底是娶妻还是纳妾啊?”
重岚学着她的样子,皮笑ròu不笑地道看过去问道:“可看清楚了,是纳彩之礼,别不是纳妾的彩礼吧?”
那门房一怔,当即道:“绝对不是,小的问了好几遍,请来了金陵里最上等的媒人,怎么可能是纳妾?”
重岚呵呵笑道:“那就要问这位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你们齐国府好歹也是公府,办事竟这般不知体面,派个奴才来我这里耀武扬威,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魏嬷嬷脸色极难看,像是当面被扇了个漏风巴掌一般,从牙fèng里勉qiáng挤出来几个字:“这是两下弄混了…”
重岚懒得再听她废话,使了个眼色清云,后者会意,上前几步把那纳妾文书撕了个粉碎扔在她身上:“那你就回去弄个清楚,重家不是你能来撒野的地方!”
……
齐国府的东院里,晏老太太手一颤,一碗茶汤泼洒出来好些,她也顾不得了,大声道:“你可瞧清楚了,和哥儿当真备好了纳彩礼送过去?!”
她是要纳妾的,孙子如今跟她这般对着gān,明摆着是要打她脸,让她脸上火辣辣的难受。
魏嬷嬷脸上臊得慌,点了点头道:“重家那位直接把纳妾文书撕了个粉碎,还说咱们齐国府不知规矩…”她说完又道:“不过她像是真气着了,任由纳彩礼摆在门口,既不收下也不应答。”
晏老太太松了口气:“那就好…”
魏嬷嬷发急:“老太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故意把纳彩礼摆在重府门口,就是让所有人都瞧瞧,大少爷是要聘她为正妻,闹得人尽皆知有什么好?!”
晏老太太指尖不住地颤着:“那…那可如何是好?”
外面一道清越的声音绕过山水屏风传了过来:“什么如何是好?祖母有什么难处,不妨跟我说说。”
晏老夫人身子一僵,晏和已经走上来,欠身行了一礼:“孙子来给祖母请安。”
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不住的怒火:“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祖母,我还以为你的魂儿被哪个姓重的勾去了,再也不会踏进我这东院一步了!”
这话听着倒像是正头夫人对花心夫婿说的,魏嬷嬷脸上不大自在,抬手扯了扯晏老太太的袖子,后者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搭理她。
晏和淡淡道:“祖母慧眼,我今日来,正是为了重姑娘的事儿。”他起身负手而立:“过几日便要行问名之礼,我想请祖母亲自过去jiāo换糙贴。”
晏老夫人再软的xing子,这时候也被气得够呛,站起来大声道:“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让那商户女进门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晏和笑了笑,笑意未及眼底,他从容地理了理金线绣的流云纹袍袖:“祖母不要忘了,如今爹爹虽放出来了,几位叔伯还在牢里关着,爹爹如今空担了个齐国公的虚名,薪俸土地金印宝册,祖母为什么非要挑这个时候闹事?不怕皇上更不待见齐国府?”
晏老夫人怒声道:“你敢拿他们来威胁我,难道你就不是齐国府出来的人?!”
晏和旋身坐下,不答反问:“祖母觉着呢?”
晏老夫人委顿在帽椅里,一时言语不能,她心里很清楚,皇上这次游猎能带晏家去,全是看在晏和的面子上,但晏和的几位叔伯受罚,却全然没有影响他的荣宠,晏家现在想要复起,只能靠着他。
但要是让她讨这么个儿媳回家…她面上忽青忽白,最终放下身段来,软语道:“和哥儿,你要真这么喜欢她,祖母就帮你把她求来做个偏房,你一样能和她朝夕相对,只是这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可千万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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