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古云深的视野逐渐缩小,不由自主地靠近着湖面,当他无限接近那头巨shòu,一瞬间,沉淀在心底深处的恐惧被翻搅起来。古云深犹如再临死亡之夜。
这……这不就是不慎进入石桀的别墅后,见到的那个庞然大物吗?
只不过这次它掉转头来,古云深得以瞧见它的面目。巨口虎齿,身躯似羊而人面,长毛如墨,头上还生着鳞片。四只眼睛,头上和腋下各一双。那双灯笼般的巨大眼眸,流转着熔浆一样的色彩,悄然与重生前看见的最后一幕重叠起来。
血盆大口猛然张开,呼出腐臭的腥风,古云深惊骇已极,但是整个人却一动不动。
忽然,古云深听到一个清澈的少年嗓音,他问道:“哥哥,这就是饕餮?”
“嗯。”一个温润男人声音答道:“等你将它附身,日夜折磨你的痛苦就会大部分转嫁到它身上,我们也将如虎添翼。到时候,就有与他一战之力了。”
似乎提起了什么令人不悦的东西,少年的声音忽然变得yīn沉:“可是他guī缩了千年之久,就算把古家人全部杀光,他也不肯现身怎么办?”
男人笃定道:“不会的,没了古家人提供食物,他只会慢慢衰弱下去,只有qiáng大的时候,才配拥有愤怒,不是吗?”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吐露的话语却是残酷的:“那倒是可怜了古家人了,谁会想到,他连自己的子孙也不放过,竟用他们当做吸取yīn煞怨气的鬼饵,世世代代附身在古家人的血脉当中。这下还什么也不知道,就要死了呢。”
这些话对古云深的冲击,完全不亚于见到饕餮带来的震惊。
可在震惊之余,他又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接着他又听到少年说:“可是石桀会不会找来?他和那个古云深好像关系匪浅的样子。”
似乎是在思考,安静了片刻,男人才道:“石桀似乎真的受了很重的伤,导致千妖之墓结界不稳,饕餮才会跑出来。我在这里设置了阵法,短时间内他们应该都找不到这里。至于古云深,留他一命,作用或许会大过死人……”
古云深正听到关键之处,几乎把所有的感官都延伸了出去。可是二人却没有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而是把注意力放回了饕餮身上。
男人的语气满是决绝:“不管如何,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饕餮收入我们囊中。秦悠,去除杂念,这不同于一般替身,若有一丝的不坚定,也会被其反噬。”
“我明白。”
声音慢慢变大,饕餮好像也能听懂他们的对话一般,挣扎陡然变得更加激烈。古云深仿佛身临其境,几乎要惊呼起来,竭力想要动弹一下,却猛然从chuáng上惊醒。
悬崖峭壁,狂风巨làng的景象蓦地从眼前收拢,化成一道白线消失手中的玉石当中。
古云深坐起身,拿着手里的玉石。刚刚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古云深把玉石翻来覆去研究,也没弄出什么名堂来。只有刚刚的梦境……或者说所见所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尤其是秦悠与秦思危的对话。
子孙?附身?难道一直纠缠得古家人不得安宁,他一直想要找出来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古家人自己?这他妈找谁说理去!
古云深不敢想象这是真的。可是确信,刚才的梦并不寻常。更像是透过这颗玉石,看见了某些真实发生的场面。那些对话,推敲起来,也都有迹可循。
石桀受伤了吗?那他在湖中的恐怖面容,是否就是因为受伤?饕餮之尸从石桀那里跑出来,这就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难道这饕餮还是有主的不成?
古云深忽然想起生日宴那晚在公路上看见石桀狂奔而过,当时他就觉得石桀在追逐着什么,没准就是饕餮之尸呢?
古云深迫切地想要见到石桀,好像见到石桀,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在医院待了一天半,古云深办了出院手续。
打车回家的途中,古云深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泡水报废了,于是让司机停了车。在店里随便挑了个新手机,把卡换上。古云深一边调出方恒的号码,一边走出手机店。
也不知道他那头到底怎么样了。
电话还没接通,古云深却忽然看见呼叫的对象出现在街对面。
眼疾手快切断了电话,没有片刻的犹豫,古云深躲避着过往的车辆,匆匆往街对面走去。
他看见方恒和杜乐一前一后进了一家高档饭店,方恒还穿着那晚恶战时的衣服,形象糟糕得不行,蓬头垢面,而且行色匆匆,显然不是要去吃饭的样子。一个服务生走出来,将他们引领向更里面的包厢走去。是有预约的。
古云深没有出声叫住他们,突然间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远远坠在了后面。
一个服务员迎上前来:“先生您一个人吗?”
古云深道:“我找人,我自己去就行了。”
进入包厢走廊,古云深看见方恒和杜乐的身影隐没在拐角的一个房间里,他在转弯处等了片刻,然后跟在一个送菜的服务生身后,经过那间包厢门旁边时停了下来,佯装用手机聊天的样子,站在外面不动了。
包厢里传来模糊的对话声,无法分辨内容。除了方恒师徒的声音以外,还有一个很耳熟的男人声音。古云深不敢靠得更近,一是显得鬼鬼祟祟容易引起服务生的怀疑,二是怕被里面的人发现。然而他更担心的是,听到一些什么了不得的内容。
因为那个声音,分明是石桀的。
那些原本有些奇怪的事qíng,似乎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比如自己去虞家的时候,为什么方恒和杜乐会那么巧出现在路上,还非要以蹭饭的名义和他一起去。现在看来,根本是他们一直留意着他的动向,有意保护他。
而自己满世界找石桀,没想到他和方恒会暗中有联系。
那么说自己掉进湖里的时候,看见的那个人真的就是石桀?
既被保护,又被蒙蔽,古云深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在包厢外默默站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古云深轻手轻脚退开,打算离去,不料这时包厢里方恒的声音突然变大声了许多:“什么人在外面?”
包厢门霎时dòng开,古云深一眼对上了坐在圆桌上位的石桀。看见这个骚包居然在室内还戴着墨镜,古云深不由嘴角抽搐。
可是石桀明明戴着墨镜,古云深却觉得那深不见底的镜片中,透出一种目光如炬的感觉。
古云深不自觉地转移视线,扫过桌边的方恒和杜乐。看见古云深后,他们都有些惊讶,谁也没料到古云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过惊讶只维持了片刻,紧接着就被微妙的氛围取代了。
“呃咳,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方恒是何等的人jīng,见势头不妙,赶紧出来cha科打诨。
石桀则支着手,手背虚撑在下巴上,从角度上看,他的视线应该是专注在古云深身上的,甚至显得有点咄咄bī人。
古云深刚才勘称是手足无措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下一刻倒像豁出去似的坦然起来。反正都这样了,也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他慢悠悠走进包厢,沉声道:“是啊,既然这么巧,这顿就由我请吧。”
杜乐最沉不住气,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方恒暗中拉住了自己的小徒弟,可是眼睛也有些警惕在古云深和石桀之间来回梭巡。仿佛下一刻他们之间就要爆发世界战争一样。
这也难怪,古云深和石桀向来不和,只要处在同一场合之下,必然抬杠,抬杠后必然gān架,这是和他们熟识的人都知道的常识。
可这次古云深却好像在刻意忽略石桀一样,先将pào火对准了方恒师徒,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昨晚多亏二位,我才能全身而退。还希望能给我机会,让我表达感激之qíng。”
生气了,生气了。不然鬼上身了才会用这种调调说话!
不料石桀却突然开口道:“行了,你们不是还有事在身吗?就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吧。”
方恒和杜乐本来是如坐针毡的,可是听到石桀的话,却并没有如临大赦一般轻松,反而面露担忧之色。
“这个……”方恒仿佛有所质疑。
古云深抢先道:“哦,那真是太遗憾了。恕不远送。”
这是一唱一和地下逐客令啊!方恒从座位上站起来,杜乐仿佛和他是一体的,也同时站起来。
只见石桀微微颔首。包厢里静默了几秒。方恒最终妥协似的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们有话好好说,我先走了。”
古云深目送方恒和韩祯走出了包厢,方恒走得真叫一步三回头,那内涵复杂的眼神令古云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上前关上了包厢的门。此时此刻,古云深非常非常想与石桀心平气和地谈谈,他摒弃了那些毫无意义的qíng绪。说道:“我们谈一谈,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告诉我。”
石桀gān脆地回答:“不能。”
古云深:“……”
第18章 18
石桀晃dàng了一下杯子,看着杯中漂浮的冰块,他收起调笑,忽然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说害死你的不是我——你信吗?”
“我信。”古云深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事实是他在理智上确实考虑过这个可能xing,但在直觉、潜意识、第六感这些直通灵魂的东西中,他从来没有认为是石桀害了他,否则那个夜晚他也不会跟石桀求助。
“真的!我信。”古云深再次重复道。
石桀说:“那你可以走了。”
他们对视良久,古云深说:“我们讲道理,我总有权利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吧?”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石桀问。
“你果然知道!”古云深极力使自己冷静,他说道:“我说了,我有知qíng权。这和我要做什么没有直接关系。”他诚恳地看着石桀,“如果我有什么做法是不妥的话,也请你提醒我。如果我知道你在帮我的话,我也不会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这句话说完,古云深如释重负一样闭了闭眼。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qíng愿坦率一些。
他不会认命地以为一切不幸都是源于倒霉,也不会觉得一切奇迹都来自凭空的好运。他不是只知记仇的人,比起想知道危险来自何方,他更渴求知道一直以来庇护他的是谁。
可是石桀不说话。
古云深在心中苦笑。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也只能算了,他还能拿这个人怎么办?
古云深站起身,正准备离去,却在转身时,透过餐桌下面的空隙看见了石桀端坐的身体。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留意到这家伙奇怪的着装,一件长及膝盖的……斗篷?
上次他疯马一样从路上跑过,似乎也是穿着这件斗篷。难道这斗篷里有什么玄机不成?
不然谁会无缘无故穿得这么中二!再配上那副墨镜,简直像个jīng神病患者!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是初夏了,人人都穿短袖了好吗!这种装扮简直莫名的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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