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晃动不已,时退时进,时而天旋地转。走廊的尽头,石桀突然降临在饕餮的面前,话不多说,长腿一伸就是踹脸,饕餮的头被这一脚踹得深深凹陷下去,轰然向后飞去。
十几米长的走廊,饕餮的身躯一退到底,锋利的巨爪扣进地板,地面层层飞起,划出一道贯穿楼层的长长抓痕。钢筋水泥翻飞,整栋大楼摇摇yù坠。
饕餮的身体陷落到楼下的大厅里,方恒和韩祯已经在楼下设好阵法,金龙蜿蜒的光影在地上游弋,将落入其中的饕餮包裹在其中。
饕餮像无头苍蝇一样左冲右突,声声咆哮中,口吐冤魂厉鬼,飘飞的魂魄千军万马一样袭来,犹如一股有意识的风,张牙舞爪地发起攻击。
那些蛟龙宛如一股金色的龙卷风,圈内闪电流转,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将万千鬼魂撕成碎片,一张张鬼脸在阵内做出惊恐的表qíng,真正的鬼哭láng嚎在这团黑气中响彻。无数的厉鬼魂飞魄散,无数声不甘的尖啸,跟随黑气一起消散。
石桀纵身跳下,视线急速下坠,看得古云深好像也跟着跳了楼一样惊悚。
正当古云深睁大眼睛等着石桀予以饕餮最后一击时,却突然感觉后背冒起一股寒意,一走神之下,古云深毫无预兆地退出了石桀的视界。
古云深还站在洗手间里,里面灯光明亮,与刚才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镜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秦思危正站在后面看着他。
这完全出乎了古云深的意料之外,他居然还活着!
古云深猛然转身,如果不是秦思危的长发和衣服,古云深几乎没能认出他来,不知道他这十来天到底经历的什么,整个人变得比鬼还像鬼,形容枯槁,如同垂死之人。
然而秦思危的动作却快如鬼魅,转瞬间就来到了古云深面前,青筋浮凸的枯手虚空一抓,古云深感觉脖子一紧,一双无形的手从后面掐住了他,将他临空提了起来。
不用等窒息,这一下就几乎捏碎了古云深的喉咙,古云深拼命挣扎反抗,可是根本触摸不到那双手的存在,只摸到了自己渐渐凹陷下去的脖子。
憎恨的目光让秦思危的眼睛明亮得有些诡异。因为缺氧,古云深逐渐不能视物,脖子上的力道愈发地加大,古云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眼球。
石桀正要冲下楼去予以饕餮最后一击,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右边黑dòngdòng的眼眶犹如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看到了某处正在发生中的事qíng。
石桀的脸色骤然凝重起来,身影倏然一闪,就从减肥中心的大厅中消失不见。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石桀突然出现在古云深面前,掐住古云深脖子的力道随即消失,古云深失去支撑,向后仰去,跌坐在了马桶盖上。
不等他把气喘匀,就看见秦思危被石桀抓着狠狠一贯,重重砸在墙壁之上。墙被砸穿,秦思危从洗手间被砸到了客厅里,一动不动滑落在地板上。
石桀回头问道:“你有没有事?”
古云深说不出话来,只好摇摇头。
石桀看了古云深一眼,确定他并无大碍,便一步步走向秦思危的方向,危险而令人生畏的模样,是古云深从未见过的。
可秦思危并未闪躲,他倚墙而立,汹涌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到地上,然后就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些血液像软体昆虫一样,蓦地变成细长的形状,蠕动起来,飞速翻涌。
霎时间,更多的血虫如cháo水一般从地面涌出来,包围了石桀的身躯。险些将他吞噬。可是下一秒,就见石桀猛地扯掉了披风。
转瞬间,石桀变成了白骨森森的样子,蠕动的血箭唰唰穿过他的骨架,从他根根分明的肋骨,光秃秃挺立的脊背上掉落,无所依附。
秦思危睁大了血丝密布的双眼,仿佛也被石桀的样子震惊到了。
但是秦思危的怔愣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随即他突然大吼道:“秦悠!快跑!”
减肥中心的大厅中央,饕餮正驮着秦悠在一层亮起的光罩内横冲直撞,摇撼着整个建筑。在头破血流中更显凶恶与疯狂。这一刻,秦悠与饕餮似乎是一体的,都是毫无神志的,躯壳里只有满满的毁灭之yù。
但是秦思危那一声急切的呼喊,却在秦悠混沌的脑子里炸响。满是血光的双眼中,出现了一丝几不可寻的清明。
那个从死人堆里将他扒拉出来,牵住他的手,给予他温暖的人。
哥哥,哥哥……仿佛走马灯一样,与那人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接二连三闪现在秦悠混沌的脑海里,宛如一朵朵烟花,带着转瞬即逝,却无比灼人的光芒。正是这些光芒带来了一丝清明,让秦悠瞬间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以及,感知到了那份揪心的疼痛。
秦悠眼中的血色瞬间汇聚到了瞳孔深处,他悍然左右了饕餮的行动,掌握了主导权。不再是毫无章法的冲撞,秦悠像个驾驭着凶shòu的猛将一样,用缰绳拧转了饕餮的方向,势不可挡地朝着方恒与杜乐不能镇守的薄弱一角冲去。
与此同时,石桀对秦思危的吊打也已经到了尾声。
古云深恢复了行动力,忍着接近石桀的qiáng烈不适感,冲到阳台边缘,惊呼道:“石桀!别——”
石桀正要拎着秦思危往楼下扔,这里可是十三楼!
古云深见他动作有所停顿,赶紧道:“留着他,或许有用呢。”
他现在可算知道了,石桀一旦变成这样就很容易走极端。听到他的话,石桀就这样维持一手抓住秦思危悬在阳台外的动作,好几秒后,才一把将秦思危摔到了室内的地板上。
古云深不由松了一口气。
秦思危蜷缩在一堆碎片中,身形忽然以ròu眼可见的变化萎缩着。古云深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料秦思危抬起头来,已是鹤发jī皮,垂垂老矣的模样,显然是即将油尽灯枯。
秦思危朝古云深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石桀,好像明白了什么。露出一抹惨笑。原来如此,自己的一切计划,原来都在石桀的掌控之中。
石桀问道:“说吧,怎样才能将他引出来?”
阵法光芒渐渐暗淡下去,蛟龙游动间,显出了疲态。杜乐就快要支撑不住。不禁大喊道:“师父!”
方恒目不斜视地说道:“我数一二三,一起收手。然后你马上到我这边来,防止饕餮反扑!”
杜乐不太qíng愿地道:“就这么放弃吗?”
“石桀不住这里,我们困不住它。三,二……”方恒说道。
“那个家伙gān什么去了!这么关键的时候……啊!”
说话间,阵法溃散,金色蛟龙发出一声苍凉的龙吟之声,犹如流星坠地,四散崩解。饕餮撑着这银河一般的光芒,逃出生天。
第25章 25
同一时间,秦思危浑浊的双眼一亮,石桀脸上也露出一抹异色。
秦悠成功突围了!不枉自己堵这一场。秦思危笑了起来,胸腔里就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继而无法抑制地咳嗽起来,他边咳边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咳咳咳……将古家人都杀掉,他自然、自然就出来了。咳,尤其是你……你旁边这个。”
秦思危如今横竖一死,倒是有些肆无忌惮了。只要秦悠能够逃离,就算死他也在所不惜。他闭上了眼睛,以后的路,只能秦悠一个人走下去了。
古云深确实是想从秦思危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没想到这人死鸭子嘴硬。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石桀一眼,害怕秦思危又将他激怒,把自己加变成杀人现场什么的。没想到石桀不怒反:“看来你嘴很硬嘛。”这表qíng配上他骷髅鬼面的形象,实在是惊心动魄:“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会死得很gān脆?”
石桀把手凑近嘴边,打了个呼哨。哨声悠远,仿佛穿透了夜空,飞向了远处。
他是怎么做到嘴不漏风的?古云深看着石桀残破的面容,如此想道。
可就在古云深走神之际,窗外的天空却突然出现一个黑点,宛如一颗不详的彗星,直直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古云深张大了嘴巴,直到黑点来到近前,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而与他一样吃惊的,还有秦思危。他呲目yù裂地看着秦悠骑着饕餮临空而来,整个人宛如木雕泥塑一样呆愣当场。
古云深更是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饕餮不是被方恒他们困在阵法里吗?难道是跑了?可是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古云深把目光投向石桀,看见他好整以暇的样子,再联想他刚才的口哨。顿时了然!
“傻子!快跑啊!你回来做什么,你这个傻瓜!快走,快走!”秦思危如同垂死挣扎一样,连滚带爬冲向阳台,骨骼嶙峋的手不住挥赶着饕餮。
“走啊!!!”秦思危的声音苍老无比,声嘶力竭到几乎发不出声音,只有嘶嘶的气流声从喉咙传来,听的人难受不已。
饕餮拖着秦悠踏空走来,踩上了古云深家里的阳台。
“哥、哥……”秦悠身体僵硬,牙关紧咬,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来。他似乎只是凭着刻进灵魂的本能认出了秦思危,除此以外,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一样。
秦思危近乎绝望的跪在饕餮脚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当古云深近距离看到饕餮的时候,被回忆勾起的恐惧感就压迫着他,可是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却完全消失了。石桀将他挡在身后,古云深慢慢明白了眼前的一切真正意味着什么,原来石桀的打算,远不止是让秦悠被反噬,而是有着更为长远的计算。
饕餮根本一直就在他的掌控之中,并且通过饕餮,间接控制了秦悠。
石桀悄声对他说:“别怕。”
古云深在气血翻涌间,居然又觉得无比安心,石桀身上qiáng烈到爆的死气,居然为他带了了浓厚的安全感。这矛盾的感觉简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个神经出了问题。
然后古云深看见石桀嗤笑了一声,对着饕餮勾了勾手指,于是便看见那凶shòu缓缓走了过来,既畏惧退缩,又不敢不上前来。这凶bào无比的怪物此时居然显得十分扭捏,磨磨蹭蹭的。
“嗯?”石桀转头看了它一眼,他那只幽黑的眼眶里,仿佛带着无形的威慑,饕餮宛如一只被驯服的犬类,顿时前肢低伏,堪称温驯地趴跪在了地上。
秦悠顿时从他背上滚了下来,秦思危挣命似的爬过去接住了他,可是却发现秦悠的身体无比沉重,就好像与地面连在了一起似的——饕餮和饿鬼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饕餮的臣服,等于饿鬼的臣服。石桀不让他起来,他又怎么起得来?
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即便秦思危活得够久,可这样大起大落的心qíng,也未必经历过几次。
彻底的绝望,会让人连一丁点其他的qíng绪也滋生不出。秦思危不言不动地抱着秦悠,不再呼喊,甚至没有悲伤,像是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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