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深gān脆扑进水里,双手一拨,窜到了对岸。
古云深近乎崩溃一般的一脚踹开了一具贴近他脚边的尸体,连滚带爬地上了二楼的楼梯,过了拐角,才如蒙大赦一样瘫坐在地,不长的一段距离,却足以和马拉松一样让人jīng疲力尽。
眼不见为净,古云深等呼吸平复了些许,才爬起来朝二楼走去。
然而,楼梯间的门是锁死的。
古云深狠狠踹了一下门,这门却钢浇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古云深用锤了几下锁,沮丧地倚着墙坐了下来。手边没有任何趁手的工具,钥匙大概也在下面,他可不想再回水里去一次。
过了刚才的紧张一刻,那刺骨的寒冷又回来了,古云深现在浑身都湿淋淋的,他怀疑自己没有死于鬼怪,就被冻死在这儿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水该死地还在蔓延,一个小时后,已经可以从楼梯拐角处的墙壁上看见水渍了。最多再过两个小时,就能淹没到这里。
古之谣坐在头等舱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舷窗外的浓厚云层,神qíng显得有些不悦。
她再次把目光转向了对坐的方恒和杜乐,追问道:“到底gān什么这么着急要把我叫回去,既然我都抛下所有事qíng跟着你们走了,总得给我个准信儿吧?是不是云深出什么事qíng了?”古之谣几乎是有些笃定了,她又道:“那你们大可直接说明,我还挺得住。”
方恒简直要翻白眼了:“姐姐我说多少次了,真不是他有什么事!”
“你叫谁姐姐呢?你这么一大把年纪叫谁姐姐呢!”古之谣突然激动起来,对方恒也没好气了。她本来正忙着参加一个颁奖典礼,结果方恒杜乐突然出现,不由分说要她跟着走一趟。她知道这俩人和自己弟弟jiāoqíng十分不错,而且古家那些糟心的事qíng,也多次仰赖此人的帮助。虽然古之谣与他们见面次数并不多,但知道这是可以信任的人。而且看他们表qíng肃穆,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这二人一路上都和她打太极,就是不肯说到底要去做什么。这一路下来,让古之谣的疑心越发的重。要不是她还跟着大把的保镖,都要怀疑这俩人是不是要图谋不轨了。
下了飞机,方恒马不停蹄开来一辆车,杜乐直接挤着古之谣就上了车。
古之谣连抱怨都来不及,还未坐稳,车子猛地发动,一下子就开了出去。速度堪比飞车。
古之谣隐隐知道事qíng并不简单,而现在看来,却好像并不是古云深出了事。她也不是什么脆弱的人,即便是人死了,也不至于这样。这到底是要gān什么?
车子很快停在了一栋小型别墅前面,古之谣一路猜测不断,都没注意沿途经过了哪些地方,这jīng致漂亮的建筑就出现在了眼前。
方恒为她打开了车门,她下了车,略有迟疑,方恒郑重地冲她点了一下头。
古之谣不再犹豫,不管什么事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没想到进入别墅后,率先看见的是轮椅上的古殿安,以及一旁的古幼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除了古云深以外,全部的古家人都到齐了。
“姐,你来了。”古幼雪小跑过来迎接她。
古之谣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道:“知道怎么回事吗?”
古幼雪茫然地摇了摇头。今天早上,一直昏迷的孟若突然醒过来,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懵里懵懂地就跟着来到了这里。而古殿安尚未痊愈,行动不便,也被人送到这里的。
父女二人在这里待了快一天了,期间她也问起过,孟若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古殿安则让她不要多话。现在就连古之谣也到了,更让人一头雾水。
古幼雪不知道内里原因,古之谣却依稀有了一些预感。看见古殿安肃穆的神qíng,她觉得多半是事关世世代代侵扰古家人那件事。是找到解决方法了吗?还是事qíng又愈发严重了?
话说所有人都到了,可是为什么古云深却不在?
虽然有诸多疑问,但是在场之人俱都不言,方恒手一招,一只猫头鹰飞了来。只见这只猛禽在房间中央扇动着双翼,身体却并未移动分毫。
但是随着它翅膀的扑棱,几人所在的房间却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犹如时光快进,更像一场安静的瓦解。周围的墙壁,房间的构造,倏然发生变化。颜色剥落,空间消散。转眼,他们站在了一片荒凉到让人心惊的所在。
第32章 32
视线望不到尽头的世界,入目皆是荒山枯石。天地苍茫,一切都没有色彩。
一块石碑立在不远处,上面深深凿刻着“千妖之墓”四个字繁复的古字。像是历经了千年的风霜洗礼,依旧岿然不动的神像,莫名透出一种威慑人心的厚重感。
原来那些耸立绵延着的,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坟包。有小如巴掌的,亦有大如山丘的。构成了这个无边无际的死亡世界。
这样的场景,所见之人无不心神一震。
方恒的声音蓦地响起:“现在由我暂代守墓人一职,允许你们进入此地。之前没有讲明,是为了防止附身在你们血脉之内的那个东西事先有所行动。从此刻开始,直到事qíng结束,都不得离开此处一步。”
古殿安是听到此番话后,最为镇定的人,他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他已经等了太久。不管成功与否,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方恒继续说道:“那个东西依附你们而生,他没有实体,一旦将其bī急了,你们的xing命就有可能受到威胁,而且他可能从你们任何一人身体中逃逸。要将其彻底消灭,必须杜绝这个出口,他现在已经没有出路。”
“那云深在什么地方?”古之谣问道。
方恒说:“他在那边拖住了那个东西,我们只要静静等待就行了。”
古幼雪说:“大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然后看大家都不说话,她才知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了哪壶。
老实说方恒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而这样的行动又怎会没有危险?但是事qíng已经到了这一步。既不需要他遮掩那些存在的风险,也无需他qiáng调事qíng的严重xing。
“石桀和他在一起。”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昏暗的夜色当中,饕餮昂首站在杂志社对面的大楼上,被饿鬼附身的饥饿使得它躁动不安,口涎流了一地。
石桀恶狠狠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你敢动弹一下,我就把你的牙全部拔光!”
饕餮低吼一声,趴伏下去。而从它张开的血盆大口可以清晰看见,它的犬齿居然全都不见了。而石桀的手上,正拿着几颗二三十公分长的大尖牙,然后从楼上轻盈跃下。
石桀来到杂志社大楼外面,在大楼的四角各安置上了一颗饕餮的犬齿,并沿途画上了一些复杂的纹路,把整个大楼围在了其中。
当那些纹路首尾相连时,顿时有白色的光辉四she。而后一闪即逝。隐没在了夜色之下。
杂志社一楼中的某个角落里,眼球暗淡无光地待在那里,其实它看见了,石桀看见了。水位已经接近了古云深的脚边,他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二楼楼梯口门前的一个两米左右的平台,除此以外,周围空无一物。浮尸飘dàng,碰到平台,又缓缓dàng开,然后又幽幽飘来……
石桀能感觉到古云深的无助与绝望,他简直想马上冲上去,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此时此刻,只能靠古云深自己。
古云深看了看滴水的天花板,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渗水。
可能用不了半小时,他就会死在这里。他怔怔地看着浸透了脚面的水,水中模糊地倒影出自己的面孔,突然间,古云深犹如福至心灵,想到了两个字——幻境。
这里会不会只是个幻境?既然那个东西承袭的是九尾狐的青丘之界,而且化蛇明明是死的,怎么还会招来洪水?
就算是超出自然之力的东西,可它不过是一抹飘渺的,甚至眼睛看不见的力量,而不是什么有用毁天灭地的神灵,这样的闹市中,掀起能淹没一整层楼的洪水,怎么可能?
古云深越想越入迷,他缓缓向前走去,脚尖深入了水中,然后是脚背,脚踝,他踏下了一个台阶,然后迈出另一只腿,冰冷的感觉随着小腿延伸上来。如果是幻境,真的可以做到如此bī真吗?
古云深一心一意只想探究,脑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甚至连害怕的感觉也消失了。
当他这样想着,周围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宛如随心而动,洪水倏忽退去,露出了古云深被淹没的小腿,接着便一退再退,瞬间不见了踪影,连一滴水渍也看不见。
古云深再抬眼,不由诧异地左右四顾,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而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这里是杂志社的二楼!
古云深细细回想,刚才的经历,就如同一个考验他的关卡。而经过刚才的那些以后,他觉得自己似乎正在走进某个世界的内部。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莫名带着一丝丝熟悉的面孔。古云深想了很久,才恍然意识到这熟悉从何而来,因为古家人的相貌中,多多少少都带着这个人的影子。
那是一个道骨仙风的身姿,却在与九尾狐的一次jiāo战中,被摄入了幻境。
他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能够识破幻境。当在幻境的俗世中浸染上了yù望,变得贪婪,变得狠辣无qíng,他一步步登上高位,却在至高无上之后,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耳边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是人声的喧嚣。这感觉就如同置身在熙熙攘攘的街道。随即眼睛也看见了人山人海的市井画面,古云深不知道这些画面代表着什么,却突然看见人海的尽头,一个慵懒闲适的身影斜倚在一张龙椅之上。
坐在龙椅上的人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芸芸众生在他脚下匆匆而过,庸碌,麻木。
忽然,龙椅上的人嘲讽一笑,薄唇微动。随着他的话语,眼中的世界瞬息万变。刚才充满生气的喧嚣顿时变成了声声惨叫与哀嚎,鲜血四溅,肢体乱飞,人海转眼间变成了尸山血海。古云深听不见龙椅上的人说了什么,不知为何却能清楚知道那是一个个残酷的号令。
战争,屠城,重刑,苦役。生灵涂炭,寸糙不生。这片死地,就连乌鸦也不愿接近。
画面一转,秦思危伏跪在了龙椅跟前,只为了得到那头能缓解秦悠饥饿的无损shòu。龙椅上的人轻轻挥手,锁着无损shòu的锁链jiāo到了秦思危手中。
然后秦思危成为了一名帮凶,他执行着龙椅上的人下发的一个又一个诏令,这个世界片片瓦解,变为了真正的修罗地狱。
熔浆滚滚,大火蔓延,却照不亮这个昏暗的世界。但是古云深却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在微妙地起伏着,仿佛一头巨大的怪shòu在呼吸。
饿鬼,无损shòu,各色妖魂厉鬼在这片地狱一样的世界里苦苦挣扎。可是它们的身体居然与这片世界长在一起的,就像某个分不出头尾躯gān的怪物身上的一个器官,他们是其中的一部分。让这个世界得以运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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