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深有些疲惫的整理好书房里这一大堆资料书籍,这一查又是一整夜。转眼到了周一,尽管没什么进展,他也只能带上小美去了杂志社。
今天是杂志定稿的日子,古云深这个主编不能缺席。虽然他并不参与平时的审稿工作,但是每期排版定稿以后,都会再由古云深来审定一遍。
对于一向不苟言笑,严肃认真的上司居然带着狗来上班这件事,刚开始时,大家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qíng。而且这反差也太大了吧,他们觉得古云深这种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男人,要养也是养杜宾黑背之类威风凛凛的恶犬,再不济也是雪橇三傻那样的大型犬。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巴掌大的一只博美。而且古云深照顾小博美时无微不至的温柔也着实令他们备受惊吓。
古云深并不理会下属们的异样眼神,目不斜视地抱着小美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助理第一时间给他端来一杯咖啡,又给小美的水盆里放上了温温的纯净水,然后便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古云深把小美放进蓬松柔软的小窝里,便开启了工作狂模式。
《悬疑星球》至今已经创刊七年之久,在同类型杂志动不动就停刊的尴尬局面下,它始终屹立不倒,不仅因为过硬的质量和同类刊物望尘莫及的发行量,更因为有qiáng大的后台。而古云深本身,大概就是后台之一。
这个刊物创办之初,杂志社的社长叶启文首先想到的主编人选就是古云深。因为他是叔叔的恋人,也算是看着古云深长大的了,深知他从小就对鬼神jīng怪一类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书籍便是了解这一切的媒介,他的书架上,最多的就是这一类的书。
而且古云深平时也会写一些这类东西,于是叶启文便力邀他担任主编一职。
本来这款刊物只是杂志社旗下开发的试水之作,没想到后来竟成为了主打品牌之一,《悬疑星球》也从刚开始的名不见经传,由他打造成现在的经典恐怖灵异读本。后来杂志社又接连推出了姊妹刊,扩大受众面。不过都是效果平平,勉qiáng维持罢了。
古云深的能力毋庸置疑,审稿要求更是严苛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但别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直觉敏锐,手底下的编辑也都是能人,选出的文章往往都是最能抓住读者心理与眼球的。
不过他现在还是否具备这样jīng准的直觉就不一定了,即使是拙劣的文字,也能引起可怕的代入感,这样还怎么去判断文章的好坏?
古云深叹了口气,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能再胜任这个工作了。
“我瞧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需不需要调整一下?”社长办公室里,叶启文泡上了上好的红茶,搁在了古云深面前。
古云深啜了一口,觉得突然从咖啡的浓香中解脱了出来,他说道:“没什么事,我过几天就好了。”
古云深工作起来觉得时间不够用,可是他怕一旦闲了,自己就会没事找事。
叶启文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不做追问,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别到时又说我没给你假。”
古云深与他相处完全没有上司下属的拘谨,有的只是同亲近的长辈说话一样轻松。古云深随意靠在沙发上,看着这布置得格调清雅的办公室。一如叶启文这个人给人的印象。
叔叔死了十年有余,也就代表着这家杂志社创办也十几个年头了。当初是叔叔也叶启文二人一手打造的这家杂志社,如今这里算是叔叔最具有纪念价值的遗物了。
第5章 5
而这里的人最喜欢背后议论的,就是叶启文至今还是单身这件事。顶楼的社长办公室是个大套间,叶启文居然以此为家,可见这个杂志社在他心中是什么分量。
言qíng刊物部门把这视为痴qíng,是忠贞不渝。武侠刊那边的家伙们说这是走火入魔,为qíng所伤。至于他们灵异分类的,好像就和yīn魂不散啊,人鬼qíng未了脱不开关系,只是当着古云深的面,没人敢乱说罢了。
古云深在这里小坐了片刻,离开的时候,窗外已经现出了夕阳的余晖,有了那晚猫头鹰出没的经验后,古云深就不打算加班到天黑了。他收起烦乱的思绪,加快了工作的进度。
古云深在电话中跟赞助商约好洽谈广告位续期的事宜,又不讲qíng面地刷下了两篇不满意的作品,底下编辑抓心挠肺地选稿,面临重新排版的美工也是哭晕在厕所。罪魁祸首倒是抢先下了班,丝毫不顾身后的哀鸿遍野。
这些天他也没心qíng再讲什么生活qíng调,懒得做饭,所以抱着小美从工作室出来,就直奔餐厅,打算吃完晚饭再回家。
因为餐厅都不让带宠物,他不忍心把小美一个狗关在车上,所以是打包带走的。
结果在结账的时候,听到旁边桌上的服务生和客人起了争执。
“这年头什么都能忘带,总不能忘带手机吧?手机付款也是可以的。”
“我也没带手机。”
“可以借您电话,通知您的朋友家人带钱来。”
“……我没朋友。”
“那我们只好叫经理来了。”
服务生眼中的鄙夷之色都快溢出来了,而他当他一转身,桌子对面被挡住脸的客人就出现在了古云深的视线里。
虞雅几乎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古云深,她脸上有着类似要哭的表qíng:“古、古先生……”声如蚊讷地蹦出这几个字,她的头低了下去。
古云深几乎完整地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但按照他的脑回路,在别人未开口之前,伸出援手还不如早点离开,他认为不增加对方的窘迫才是一种善意。
但就在他将要离开时,虞雅似乎终于积蓄起了勇气:“古先生,可不可以……”
这话就很明白了,古云深重新拿出了钱夹,而餐厅经理也带着刚才的服务生过来了。
虽然寿宴当晚他已经有所见识,眼下桌子上叠得高高的空盘子也让他有心理准备。可当服务生报完账单以后,古云深还是不免眼皮一跳。
这是他在这家餐厅吃半个月也吃不出来的数目。
在经理赔笑之下,二人从餐厅里出来了。虞雅小跑两步跟上古云深:“方便留个卡号吗?我今晚回去就还给你。”
“不必着急,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古云深扯下写有账号的纸条,在将纸条递给虞雅的时候,一滴水忽然落在了纸面上。
二人眼睛同时朝上一瞟,发现下雨了。雨丝细密,淅淅沥沥。
真是微妙,好好的天说变就变。
坐进副驾驶的位置以后,虞雅接过纸巾擦去脸上的雨水。古云深亦然。
毛毛雨分分钟变成了大雨,短短几步路,二人却都有些淋湿了。虞雅的长发更是贴在了双颊上,这个时节的雨水还格外的冷,她被冻得脸色发青,道谢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要是没有遇见你,今晚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古云深gān巴巴地回以“不客气”三个字,然后便没了下文。打包的食物兀自散发着香气,盈满了整个车厢,他却没什么胃口。因为他突然想起寿宴那天虞雅呕吐后的虚弱样子,虽然才见第二面,可总觉得虞雅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的熟悉感,古云深将之归结于对虞家人的厌烦。但是外面那么大的雨,古云深也做不到将一个无冤无仇的弱女子赶下车这种事。
小美把头窝在尾巴里,在软垫上缩成圆圆的一团睡着了,这时候却突然惊醒,冲着古云深哼哼唧唧叫了起来,可怜兮兮的。
虞雅从后视镜中盯着小美:“好可爱的小狗啊。”
“它病了。”古云深以此截住了话头。就算在工作室里有女职员围着小美大呼萌萌萌,古云深也是许看不许摸的。“你家怎么走?”
虞雅先说了句“那真是麻烦你了”,然后低声报出地址。古云深状似平静地听着,身体却不知不觉有些紧绷——虞雅居然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他该说真是巧吗?
因为刚才耽搁了那么一会儿,现在又yīn沉沉地下着雨,于是天就这么黑了。明明是尽早下班的,可最终还是要走夜路。
道路两旁的霓虹倒映在车窗上,在车子的快速前行中不断飞逝。眼角余光中,那些光影像是什么东西贴着车体穿梭而过。
车子行驶到现在,已经开了十多分钟,车内也安静了十多分钟。虞雅一直保持着脸朝外的姿势半靠在车窗上。什么动静也没有,甚至听不见她的呼吸。
是不是有点安静过头了?古云深恍神间,车子开入了立jiāo隧道当中。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人感觉就像被某种巨大的怪物吞入了肚腹内一样,伴随着黑暗而生的各种负面qíng绪也油然而生。
这隧道好像也因此变长了,古云深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方向盘。敲到第五下,古云深终究没能忍住,把视线转向了副驾驶位。
这一看不打紧,车窗上的画面猛然映入眼帘,古云深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一张gān枯的面庞正紧紧贴着车窗,萎缩的皮肤如同紧绷的鼓面,拉扯着眼皮与嘴唇,露出大开的口腔和眼眶,仿佛即将从玻璃上面浮凸出来一样。在古云深移开视线的那一瞬,甚至看见那gān瘪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只一眼,他便不敢再往旁边看,qiáng迫自己直视前方。可是那张脸像凿刻在了心底,感知神经在无形中发散开来,背着他的眼睛与那张脸对视着。毛骨悚然的感觉不减反增。
隧道像是没有尽头似的,出口的光一直保持着刚才的距离,不见缩短。
这时,虞雅放在腿上的胳膊忽然滑落下来,断线木偶一样前后摆动了一下。袖子中露出的那节小臂,俨然是如枯枝般的褐色,玻璃种的翡翠镯子松垮垮的挂在腕上,晃动间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就在紧张得快要忘记呼吸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哀鸣,是小美在叫!
古云深反she般地想扭头,继而又生生止住。结果慌乱间不小心碰到旁边的喇叭,一声响亮的喇叭声过后,黑暗倏忽倒退,车子居然驶出了隧道。
古云深重又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当车子风驰电掣冲过一盏红灯后,他把脚从刹车上默默移开。
果然高兴得太早,刹车失灵了。
方向盘在手中不受控制地转动,古云深用力到手发颤,都没能夺回车子的控制权。
回家的路从未如此使人崩溃,眼看着车子不受控制地开进了小区,正要驶进地下车库。古云深的面瘫脸都快要裂了——在闹鬼的世界里,地下车库这种地方和电梯一样,都是等同于坟墓的地方。说什么也不能进去。
跳车的话会摔死吗?他正犹豫不决,虞雅死气沉沉的身体忽然开始蠢蠢yù动。脖颈转动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仿佛沉睡多年而导致动作滞涩的gān尸。
古云深可不想跟她来个面对面,使劲抓着车门扳了几下,根本打不开。不料轮胎恰巧压过路面上的减速带,高速前进的车子狠狠颠簸了一下,驾驶台上,那颗圆形的玉石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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