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诚在赵成义的胳膊上拍了一下,说:“进屋吧。”
赵成义就像是个雪人,祁明诚轻轻一拍都仿佛能把他拍垮了。他浑浑噩噩地进了屋子,没心思打量屋内的布置,像一块石头似的坐在了火炉旁边,问:“这屋子的原主去哪里了?他们一家人呢?”
“原主人?我不知道啊!”祁明诚用一根木棍子拨弄着火炉中的炭,试图让炉子烧得更旺一些。木棍子的最前端有一点点燃了,祁明诚赶紧把木棍cha进了灰里,于是那一点点火星又迅速消失了。
祁明诚是真的不知道屋子的原主是谁,他单知道赵家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至于十几年前这里又住着谁,估计也就赵老太太知道了?于是祁明诚说:“我娘应该知道,不过她去我妹妹家做客了。”
“那你娘什么时候能回来?”赵成义焦急地追问道。
祁明诚终于觉出了赵成义的qíng绪有几分不对,抬头看着他,略带歉意地说:“我娘是前天走的,怎么也要在我妹妹那里住上七天八天吧?怎么,你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来找这屋子原本的主人的?”
“这里原本是我家!”赵成义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流血的时候没有流泪,此刻眼眶却红了。
这……这个事qíng完全超出了祁明诚的想象!怪不得阿灯能一路找到这里来呢!
阿顺端着一碗糖水从厨房中走了过来,他见祁明诚微微张着嘴,似乎很诧异,而阿灯却红着眼,眼睛里都泛着血丝。阿顺一时也不知道这两人间是发生了什么事qíng,只好傻笑着说:“那个……”
祁明诚赶紧说:“这样吧……我妹妹嫁得不算近,需要翻两座山才能到,现在出发去她家,肯定要在半路上过夜了。不如你就留一个晚上,明天一早我陪你去妹妹家找我娘,她应该知道些消息。”
目前看来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
赵成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稳定了自己的qíng绪,对祁明诚说:“让你见笑了。我、我不孝啊,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本以为回来能见到我娘了,谁知……对不起,我那时还骗你说我不是源兴省人。”
结果他们不仅同省,还同县,还同镇,还同屋……这都是些怎样的缘分啊!
祁明诚赶紧说:“能理解能理解!实不相瞒,我还有两个姐姐也是自幼离家的,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但我们都没有放弃。我想你的家人也是一样的,他们肯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你。你不要难过。”
阿顺终于听明白了,把糖水递给阿灯说:“是啊,好人有好报,阿灯哥你一定能找到家人的。”
为了能够早点到家,赵成义也是日夜兼程赶得路,在路上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结果到家以后却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赵成义现在确实又累又渴又饿。他之所以还能撑着,全是因为他本人意志坚定。
赵成义没有多客气,直接拿过阿顺手里的碗,咕咚咕咚就把整碗糖水喝完了。
祁明诚随手从炉子边的筐子里拿了一个柚子,拿刀子划了口子,说:“这是院子里那棵柚子树结的果子。那棵树天生天长,我们平时都不去管它。这柚子不甜,不过吃多了还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赵成义在心里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柚子的味道了。
祁明诚有心要安慰阿灯,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把阿灯当成是那种三四岁就被卖掉或者被拐走的小孩了。也许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要回家,结果回来时却已经物是人非,这真是太nüè了。
总觉得在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很苍白无力。于是,祁明诚只是吩咐了阿顺去给赵成义做饭。然后,他就一声不吭地陪着赵成义坐着。哦,他还在剥柚子,打算在饭做好之前让阿灯先填一填肚子。
赵成义慢慢地把所有的qíng绪都收敛了,对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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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说:“谢谢你!”“不用,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对了,你的那些事qíng解决了吗?”祁明诚主动起了另一个话题。
赵成义点点头。镇国公的女儿“病亡”了,结果国公爷又多了一个儿子什么的,这种事qíng肯定不能让一般人知道。于是,赵成义非常有技巧地说:“我……实不相瞒,我原本在一家大商行打工。”
祁明诚抬头看着赵成义。
赵成义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一个小伙计,上头还有好多小管事、大管事。我们那位大管事一直忠于主家,老东家也还算信任他。只是,老东家的儿子为了继承家业,却视大管事为眼中钉,用了些歹毒的法子把大管事弄死了,一时间我们这些底层的小伙计也受到了影响……这才使得我颠沛流离了几年。你那回把我从突丹族人手里买了回来,我后来就去找了大管事身边原本的心腹人……”
祁明诚听得很有兴致。他想着哪家商行的东家这么傻bī啊,那他是不是可以去挖角?
不过,眼看着阿灯要说到一些隐秘之事了,祁明诚赶紧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于是赵成义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说:“你是不知道,如今商行里其实早已经乱作了一团,新东家以为他任命的新管事们都是好的,实则这些管事欺上瞒下贪污受贿,再这么下去,老祖宗留的家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散了……我一个小人物,看着这些都觉得颇为心痛。”
祁明诚问:“哪怕家主只有一个,但你们东家本家应该有不少人吧?就没想过换个新东家?”
赵成义心里一跳,换个皇帝岂是这么容易的?不过,他面上不显,说:“那都是他们的事了,我是个什么位分上的人?我能守好自己的本心,能影响我身边的兄弟,做决定的却都是那些管事们。”
祁明诚想到后世的那些办公室哲学,也觉得赵成义现在这qíng况有些头疼,只好gān巴巴地说:“总之,你问心无愧就是了。”他其实还想问一问,哪家商行的决策人这么胡来,他能去分一块蛋糕吗?
只要阿灯透露一下他那东家的姓氏就可以了……祁明诚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开口问才不显得突兀。
想着想着,一颗柚子剥好了。
祁明诚手上全是柚子的酸涩味儿。
祁明诚把柚子递给赵成义,说:“那个……对了,现在叫你赵明吗?”
赵成义觉得自己再瞒下去似乎有些不厚道,于是说:“以前用化名,只是为了自保。如今倒是不妨碍什么了,其实我叫赵成义。我家中有四个兄弟,名字是按照礼义仁信排下来的。我排行第二。”
赵!成!义!
礼!义!仁!信!
排!行!第!二!
祁明诚下意识地朝供在桌子上的牌位看去,脑海中一片空白。
赵成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赵老太太在赵家很有分量,她说的话,赵家人都会听,但如今赵家的主事人其实应该是赵大郎。赵成义当年的葬礼就是赵大郎一手cao持的,那时冥亲还没有开始结,因此牌位是以大哥的名义立的。
于是“亡弟赵成义”几个字就直直地戳进了赵成义的眼睛里。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他们不仅同省,还同县,还同镇,还同屋,【还同chuáng】……这都是些怎样的缘分啊!
第44章
祁明诚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赵成义手里拿着柚子,眼中一下子就充满了期待,问:“那是我的牌位?!所以……这家的主人还是我们赵家?!我娘他们都没事吧?那你是我娘后来认的义子?”他语速飞快地问了好几个问题。
赵成义已经等不及祁明诚的回答了,他打算直接站起来去研究一下牌位。
按照本地的习俗,牌位的后面会写上生者的名字。
祁明诚却拦住了赵成义起身的动作:“这里确实是赵家。你是赵成义?证据?”
没想到祁明诚会是自己的义弟……赵成义虽说很想知道家人的近况,但对于又是自己半个救命恩人又是自己义弟的祁明诚,他觉得自己态度不能差了。于是,他耐着xing子想要对义弟好好解释一番。
其实,在看到自己的牌位后,赵成义已经松了好大的一口气。他心里早已经估摸到这种qíng况了。正是因为知道在家人的眼中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事qíng才刚刚有了一些转机,他就立刻往家里赶了。
祁明诚从赵成义的手里把柚子抢了过来,放在了一边。
还吃什么柚子!
他们现在必须要进行一场严肃的对话。
祁明诚等着赵成义拿出证据。
赵成义刚刚张开的嘴忽然又闭上了。他在西北时遇到的那些事qíng都是不能说出口的机密!
如欧阳千总这样的西北军全部是镇国公的嫡系,因此他们很尊敬沈拙耕这位镇国公府继承人。即使这位镇国公之子的年纪不大,大家依然称呼他为一声“先生”。赵成义就跟着叫了沈灵为沈先生。
赵成义给沈先生带来了两条非常重要的消息。
第一条,赵成义握着当今圣上勾结异族的证据,当年正是因为这种内外勾结才直接导致了镇国公和先太子的战死沙场;第二条,他手里还有一个尚未开发的铁矿的线索。第一条消息其实是段吉弄到的,然而段吉死在了赵成义面前,故人已去唯一捧骨灰。第二条消息是赵成义yīn差阳错之下得到的。
这两条消息被赵成义带了回来,意味着什么呢?
第一条能直接给当今圣上定罪!即使关于皇上陷害手足弄死镇国公又弄死老皇帝的流言从未消失过,但皇上的位置还是坐得越来越稳了,只因为流言中的一切都没有证据啊!但是,现在证据有了。
既然沈灵和荣亲王想要搞一场大事,那么这个关键xing的证据能给他们省去很多的麻烦!
第二条能直接提高西北军的战斗力!若荣亲王想要成事,那么手里没有自己的兵马是不成的。一个未开发的铁矿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钱,意味着兵器,意味着一支能够迅速发展起来的qiáng大军队!
当然,政治上的勾心斗角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但不管怎么说,赵成义确实是立下大功了!
除此以外,赵成义还带回来了很多零星小消息,比如说沈先生就打算按照他揭露的那些事实把当今圣上在镇国公死后提拔的韩将军拉下马。这位韩将军的好大喜功是导致赵成义流亡到突丹族的直接原因。韩将军一旦被弄掉了,那么沈先生就可以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这一派系的人推上去了。
再说赵成义,他立了这么大的功,就算给予他再多的赏赐也不为过吧?
偏偏现在当政的还是皇位上的那个,沈灵和荣亲王不过是在暗中谋划,赵成义已经既被迫(出于形势)又主动(出于本心)地站到了荣亲王这边。然而,荣亲王能给予他的奖赏却只能是暗中的。至于圣上这边,除非赵成义不要命了,也不要自己家人的命了,否则他的大功劳都是不能叫人知道的。
于是,段吉的好友刘秀明副将只能用赵成义带回来的那些零星的功劳为他在皇上面前谋划赏赐。 52书库推荐浏览: 渔小乖乖 生子文 温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