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无涯的脸轮廓分明,眼神深邃而庄严,与玉秋辞堪称jīng致的长相不同,他瞧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威严与隐忍。他向来是个不爱倾诉的男人,玉秋辞心知肚明自己即便离开,意无涯怕是也不会阻拦,他心中再是难过痛苦,向来也是不会说出口来的。
我若离了他,他可怎生是好。
玉秋辞心中一动,却忽又凄然无比的反应过来:是他若离了我,我如何是好。
“没有。”玉秋辞立刻改口道,“我……我是在想,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孩子?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晓。”
那孩子自然说得是柴小木。
“嗯……讨人喜爱的江湖后生,总是让人有结jiāo的想法,至于如何相识,也没甚么好说的,事不有趣,人有趣。”意无涯轻声道,“说来也觉漫长,我不过半年未曾踏足江湖,已觉自己好似退隐了许多年了。”
“也许就此退隐,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玉秋辞的目光幽深如水,忽然站起身来,凑到意无涯身旁,握住了他唯一空着的那只手,低声道,“那你又怎么瞧待岁栖白此事?”
意无涯嗤笑一声,淡然道:“愚昧之人生愚昧之心,又有甚么好稀奇的。倒是那个荀姓的男人……”
“他?”玉秋辞问道。
“他很在意岁栖白。”意无涯沉吟道,“就好似我俩一般,可是我不曾听说,岁栖白有这样一位好友。”
玉秋辞忽然道:“也许……也许有人未必只把这段关系当做朋友。”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以全然陌生的荀玉卿与岁栖白作为掩盖,他悄悄吐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意,不由得更觉自己可鄙。
“是么?”意无涯对感qíng一事并不敏感,听闻玉秋辞这般说道,也不愿反驳,只是不置与否,微微笑了笑。
不过玉秋辞不知道,他随口一句,竟的确戳中了实qíng。
婴儿晚上总要闹人,意无涯便将幼子从摇篮之中抱出,与玉秋辞道别后回到自己房中。
玉秋辞的笑容在意无涯离开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脸上,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灯烛点上之后,便打开了搁在柜子上的刀匣。
尘封已久的快雪刀,放下杀孽的快雪刀……
玉秋辞出刀很快,如雪落无声,最终只看到一抹飞溅的血,又因刀名快雪,因此江湖人送快雪艳刀之称,自然也有人喊他艳刀客的。
可自从意无涯与玉聆心成亲之后,他已不太再入江湖了,但是既然意无涯想惹麻烦,他总是要陪着的,他会永永远远陪着意无涯。
玉秋辞又再握住了快雪刀,神qíng不由得温和了些许,仿佛与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再次相逢。
这一切荀玉卿倒是全然不知,他睡了个好觉,梦中仿佛有桂花的清香,待他第二日早起梳洗了一番,又换上那身有些发紧的衣裳,忽然感觉到了减肥的女孩子的心境。
想要把自己塞进衣服里,的确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倒不是说意无涯真的瘦得见骨,只是两人身形本就只是相仿而非相同,若宽松些倒还好,偏生意无涯又清减许多,便有些过于紧绷。
等荀玉卿出门时,天还未太亮,jī鸣嘹亮,他正沾沾自喜自己的早起,却见意无涯与玉秋辞正在庭院内晨练,他本以为自己已是很早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由得汗颜了一把。
两人在庭院里打拳,很有点公园里老爷爷老太太们晨练的意思,稳而不乱。
荀玉卿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他如今早已不是那个对江湖毫无所知的毛头小子了,因此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看,或者说是该出声打断对方,好证明自己无意冒犯。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意无涯倒是出声同他打了一个招呼:“堂屋里已备好早饭。”
荀玉卿瞧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不由更觉不好意思,讪讪道:“多谢费心。”对方只是摇了摇头,又再闭目沉身,开始活动身体。
倒是在一旁的玉秋辞看了荀玉卿几眼,那衣裳穿在意无涯身上,看着只觉清瘦飘然;可穿在荀玉卿的身上,却仿佛瞬间充满了诱惑力,布料紧贴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倒不如说,他整个人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玉秋辞微微皱起了眉头,对旁人穿着意无涯的衣裳有些许的不快。
“二位已经吃过早饭了么?”荀玉卿想了想,也不想自己显得太不会jiāo际,到底是在人家家里头做客,便微微笑着开了口,神色谦和恭谨。
“尚未,”意无涯收掌回身,淡淡道:“我二人习惯晨练后用饭,你不必过于客气拘礼。”
既然主人家都这么说了,荀玉卿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只是点头作为回应,便往堂屋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意无涯是以为玉秋辞在说玉卿可能暗恋岁栖白。
玉秋辞其实是借玉卿跟岁栖白的事说自己的qíng意
事实上其实是岁栖白喜欢玉卿
【这里是对话里笑点,但思考了一下感觉也许有些读者不能理解,gān脆自己说了。】
说出来就感觉完全不好笑了【眼神死.jpg】
第71章
秦雁的伤需要更换,昨夜到底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今日便得去药房买新药。
家中需得留个大人照顾孩子,柴小木与秦雁多少都受了伤,玉秋辞正好要去买菜,便准备顺路去一趟药房。荀玉卿左右无事,就自告奋勇,决定跟玉秋辞一道。
至于仇天,左右这些时日都没有什么消息,想来大概那味道也散去了,不然也不会到今天也没找上门来。
玉秋辞提了个菜篮,揣了一串钱与几粒碎银在袖中的暗袋里头,他掂了掂分量,显然不轻,落在暗袋里,好似别了枚坠子般,袖子立刻坠了下去。
其实卜旎也好、岁栖白也罢,甚至之后的秦雁,其实荀玉卿都没太怎么过过jīng打细算的生活,一来没有必要,二来他实在是太习惯半路有人看见自己就好像蜜蜂看见蜜一样嗡嗡的围上来找死。
钱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什么心疼的。
可玉秋辞与意无涯是要过日子的,快雪烟波练就的高超武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拿来和面多过切磋,拿来切菜剁ròu多过杀人寻仇,人若是不过日子,是全然不知道一文钱能有多少花样可用的。
玉秋辞先挑了ròu,又买了菜,在小摊子上jīng挑细选了大半天的瓜果,忽然抬头问荀玉卿道:“你觉得闲儿这样年纪的娃娃会喜欢吃什么?”
“苹果吧,苹果泥给孩子吃最好了。”荀玉卿看着他一路砍价闲谈,对这些菜品挑三拣四,哪敢说话,只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会儿摊子上的东西,指了个自己认识的水果。
“你说林檎?”玉秋辞挑了挑眉,轻啧了声,荀玉卿还当他看不上自己的主意,哪知他蹲下身来便在摊上挑选了几个,微皱眉道:“我不大会挑林檎,枇杷倒是很好,无涯喜欢。”又买了些枇杷,放在了被荷叶包着的ròu上。
卖瓜果的摊主是位大娘,她掌着蒲扇摇了摇头,这还只是chūn末,尚未入夏,天气并不算暖,这位大娘已经拿出扇子来了,倒是很符合她心宽体胖的身材。
“我李大娘的果子,十里八乡的,谁不说好,我包你买回去一吃,哎哟喂!可把人给甜到心里头去!”李大娘得意洋洋的摇了摇扇子,又往玉秋辞的篮子里拣了几个,笑道,“别说大娘对你不好,这几个个头大,颜色好,特别甜,你带回去给你家小娘子小娃娃尝一尝,包他们笑开怀!”
荀玉卿暗道:糖甜果甜,哪有大娘你的嘴甜,你这句小娘子一出来,玉秋辞往后铁定照顾你生意。
玉秋辞挑剔的神色果真略见和缓,但口上仍是毒辣的很:“哪家不这么说,好不好,还是吃过再说。”
“那是当然啦!”李大娘慡快的接过钱,摇摇蒲扇道,“我这名声好不好,还不就看着果子甜不甜!”
荀玉卿心道:我想未必哩,说不准就是冲着你的嘴甜呢?
其实玉秋辞本还要再买一尾鱼,可是怕不新鲜,便先去了药铺,荀玉卿跟着他,只觉得自己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很,有心要与玉秋辞说说闲话,可他看着不太好亲近,自己心中又是知道玉秋辞凄惨命运的结局,如今见着居家和乐的生活,不由更是叹息。
喜欢一个人,本不是什么过错呀。
哪知两人在路上走了片刻,玉秋辞忽然丢过一个苹果来,淡淡道:“多谢你了。”
荀玉卿下意识接暗器般接过苹果来,惊奇的看了两眼玉秋辞,忙道:“不必客气,我也只是碰巧知道些。”他见着气氛稍好了一些,便又问道,“阿雁跟小木的伤势重么,要养几天?”
“不重。”玉秋辞淡淡道,“死不了。”
荀玉卿心中汗颜,暗道:死不了就是不重么?那天底下岂不是没有什么重伤了。
玉秋辞好似是看他不太放心,便又说道:“他们的每个部位都还在应该在的地方。也都还能喘气,还能说话,所以你不必太担心。要死的话,昨天也不会跟你说那么多话了。”
倒不是玉秋辞故意诅咒,而是他本就是这么觉得了,于他心中,人只有生死,伤势只分能活跟不能活,因此只要死不了,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的很。
这话岂止是解释,简直就是真理,荀玉卿听得哑口无言,心道:难怪买药还没有买菜重要,人一天不吃要饿得全身无力,药一天不擦,最多难受一会儿,一时三刻是绝对死不了的。
“怎么?”玉秋辞见他并不言语,不由问道。
“没什么。”荀玉卿充满敬畏感的看着玉秋辞,诚恳道,“我只是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所以我现在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玉秋辞点了点头,也不再开口,他们俩一道进了药铺,药铺里的药材味自然浓得很,跟电视剧里头演的也没有什么差别,几张长长的板凳,旁边有个坐堂大夫,掌柜待在老长的柜台前,几乎伙计在后头一排排抽斗里抓药,几把小短梯。
药柜上还摆着瓷罐药钵和小小的金huáng色戥子,掌柜抄着手,面前摆着算盘,老神在在的招呼客人。
玉秋辞说了几味药,掌柜的听了,卷过一张纸来压着,边写边重复了几声,待玉秋辞的要求说完了,便往身后递过,慢悠悠道:“记得每样戥一戥,”
荀玉卿不大懂这些药材,玉秋辞说得他也全然不知,只觉得这药铺里的药材味非常重,虽说并不难受,却也没觉得多么舒服,便同玉秋辞打了个招呼,这就出门去等了。
倒不管这钱是花在谁头上,也不管以后是要谁还钱,荀玉卿瞧了瞧那个苹果,又想了想意无涯与玉秋辞好心援手,忽然从钱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银锞子来。
这块银锞子是梅花形状的,花瓣上刻了三个字“知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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