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啊。”留伯单手捂胸道,“小意,我在你心中,难道就是那么不可靠,没有谱,爱乱讲话的老头子吗?你这句话,说得我心真痛。”
留伯啧啧有声道:“再说,说我乱讲话,你自己难道讲得就很对。哇,玉秋辞跟岁栖白的事是能随便混在一起讲的吗?”
“你偷听?”意无涯微微一挑眉。
“我哪有偷听,我是正大光明的听!”留伯愤愤不平道,“噢,长得太矮,你们看不到我,是我的错么?明明是你们眼睛都不肯往下挪的错!眼高于顶很没礼貌,知不知道。”
意无涯轻哼了声,倒没同他计较,只是淡淡道:“玉卿小友人是不错,岁大侠江湖名声也好,他们二人既然互相挂念,能够重修旧好,那自然是最好。但若双方都觉得如今更好,那咱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话都说完了,叫没有什么可说的吗?”留伯还在愤愤不平。
岁栖白听了个一知半解,那位小留大夫他尚且算熟,另一位却不大清楚,可谓极其陌生,听话中来讲,似乎是与玉卿说了些什么。他站了不过一会儿,只觉得清晨的寒意从这青砖石板下钻出来,袭上身体,他暗想背后听人说话终究不好,加上身上发冷,便回到chuáng榻上去休息。
没过多久,屋外细碎的说话声顿了,响起了荀玉卿的声音来:“意先生,留大夫,你们真早。”
留伯挤眉弄眼了一阵,见没有人理会,自觉脸上挂不住,就撞了撞意无涯的胳膊,嘿嘿笑道:“哪有你早,没有你早,我们俩怎么比得上你呢。”荀玉卿脸上微微见红,却也不生气,只是对意无涯点了点头,这便端着食盘往岁栖白屋中去了。
“你瞧,你看看,你还说我多管闲事。”留伯拼命的推搡着正在看花的意无涯,哼唧道,“你瞧那荀小子这么早起来给那病鬼煮粥喝,这么大冷的天,这么冻人的风,水跟冰化出来似得,哪个guī孙子起得来。”
“我瞧没什么好看的,不是正常的很,要是秋辞伤了,我也是这般关心他,朋友之qíng,不外如此。”意无涯轻轻拍了拍手,将意清闲抱过怀来,瞥了眼留伯,冷冷道,“再说,你这个guī孙子不是起来了么。”
留伯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意无涯的背影,破声道:“嘿!意小子,你居然骂人!你还会骂人啊!”
白粥还很热,荀玉卿还记得在岁寒山庄的时候岁栖白咸口甜口都能吃,他怕白粥没什么味道,就加了点糖进去拌了拌。
岁栖白已起了,看他的模样,好似也已洗漱过了,荀玉卿将白粥放在桌上,去衣架上收了外袍下来披在岁栖白身上,要他趁热喝粥。岁栖白的神qíng有点古怪,他好似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舀粥喝了几口,轻声道:“这是你煮的么?”
“不是,是意先生煮的。”荀玉卿可不敢贪功,要是换做他来煮,怕是一锅米水要煮成米糊,哪里熬得出这样正好的白粥。他坐在桌旁,瞧着岁栖白喝粥,神色温和道:“意先生手艺不错,若配些小菜就更好了,只是你现下得忌口。”
岁栖白默默的瞧着他说话,米粥在勺子里微微晃了晃,天凉,不多久就结了曾极薄的米油,然后才开口道:“可是我喝起来,好像有点甜。”
他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起哄般的笑声:“怕是你心甜。”
岁栖白微微皱起眉头来,神色竟有些犹豫,微微叹了口气道:“是真的有些甜,难道真的是……”他在这种事上竟还较真,简直呆得出奇,呆得好笑,呆的叫人忍俊不禁。
“你别听外头胡说,我在里头加了些糖,不然太清淡了。”荀玉卿无奈道。
“噢——!原来是有人怕你心苦啊!”门外又传来了装模作样的腔调。
荀玉卿脸上的肌ròu微微抽动了两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岁栖白这才发现他嘴角那颗不太明显的小痣悄悄动了动,那分明没什么好注意的,可岁栖白却忍不住看了又看。
那颗小痣其实岁栖白早就见着了,只是没太多关心,这会儿不知为何,忽然瞧着荀玉卿嘴边的这一点,目光便慢慢的挪到了他鲜红的嘴唇上。荀玉卿生得艳而媚,唇却有几分薄qíng,稍抿着,好似透出骨子里头风流凉薄的味道来。
但很快,岁栖白的目光里就只剩下了荀玉卿轻飘飘的袍子挥动的痕迹。
“小留大夫!留老!”
荀玉卿无可奈何的打开门,对着惊跳起来的小老头问道:“你难道无事可做,没有什么药好熬么?”
留伯嘿嘿笑了两声,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了。
于是荀玉卿便又回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岁栖白的脸,他已被意无涯说动,决心要来与这倔qiáng的木头和好,一个人若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要么自信满满,要么就格外心虚,荀玉卿平日是前者,可撞见岁栖白,总要变成后者。
粥已叫岁栖白喝了一半,他还在安安静静的舀粥,慢腾腾的吃着早饭,荀玉卿捧着脸看他,他也全然没有反应,这倒也好,可给荀玉卿一个反应的机会,叫他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开口才好。
“我吃完了。”
还没容荀玉卿想多久,岁栖白的勺子便落在了碗里,他淡淡看了荀玉卿一眼,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讲?我瞧你好似心神不宁许久了。”
气氛忽然一阵沉寂。
荀玉卿沉默了会儿,实在不愿意开口,但瞧了瞧岁栖白的面容,又迫使自己张开嘴来,缓缓问道:“假使,我若说我悔改了,那你肯原谅我了么?”
“世事尽可原谅。”岁栖白淡淡道,“只怕是不知该去原谅谁。人有悔改之心,难能可贵,只看真假,你若真心诚意,我又怎会不原谅。”
“好。”荀玉卿轻轻道,“嗯,那……我便放心多了。”
他这话说完,两人好似又无言以对了般,荀玉卿便去将被子理了理,问道:“你受伤不轻,伤势刚愈合,还是别太多走动,再多休息休息吧?”他虽是疑问,其实却没给岁栖白太多的选择,岁栖白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其实这会儿岁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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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刚刚醒来,jīng神得很,加上未曾晨练,一点儿汗都没出,哪里睡得着,所谓休息休息,也就是坐着养神。岁栖白静静的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人在他背后抽鞭子似得。荀玉卿给他垫了几个软枕靠在身后,为他拉了拉披着的外袍,帮着掖了掖被子,确定岁栖白决不会受冻着凉了,这才松手。
“你睡不着,是么?”荀玉卿一板一眼的问出这句废话来,他心知肚明这是句废话,却还是要说。
岁栖白无声的点了点头,委婉道:“我不太累。”他这会儿没有梳发,也不曾挽簪cha冠,漆黑黑的长发落下来,极长一捧,森冷的目光打那氤氲着暗影的眉骨下探看着。有种比往日还要更不近人qíng的冷酷。
荀玉卿坐在chuáng边,微微叹了口气,决意待会儿再帮岁栖白梳理梳理头发,这会儿他实在是没有心qíng,也没有时间去管这些琐事。他正犹豫不决着,岁栖白忽然道:“你是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他又问了这个问题一遍。
“是呀。”荀玉卿心神不宁道,“嗯……我确实是有话想同你说的。”
也不知怎的,瞧着岁栖白黑漆漆的双瞳,荀玉卿竟鬼使神差般的脱口而出。
“你还愿意,将错就错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意无涯:喵喵喵?
第93章
最初岁栖白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极茫然的看着荀玉卿,好像对方说了一句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话。
荀玉卿极沉静的垂下头,倒没想什么别的,仿佛他把这句话说完了,就已将一切都做完了,至于岁栖白如何反应,答不答应,就全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于是便说道:“你的伤还没好,纵然睡不着,也多休息会儿吧。”
这就站起身来,将碗勺收拾了下——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荀玉卿只是把空碗摆上食盘,然后往房外去了。他的神色看起来极为镇定,动作也毫不慌乱,就好似他刚刚并非是回应了一个人的心意,而是决定了今天中午到底该吃些什么一样。
“玉卿。”
在荀玉卿出门之前,岁栖白终于开了口,他这人木头又严肃,笑话都颇为少见,之前小留大夫捣乱瞎说话那时,他接的那一句,估计在气死荀玉卿的同时,也已耗光了毕生的幽默细胞。
因此他无论在说什么事qíng的时候,都格外的郑重。
荀玉卿背对着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却没有转过身来。
“你转过来看着我。”岁栖白淡淡道。
“怎么,有什么要事吗?”嘴巴上纵然是这么说着,但是荀玉卿倒也没有太抗拒,极平静的转过了身来,他看起来并不羞赧,神qíng淡然,手上还端着食盘,叫岁栖白几乎有些怀疑方才是否真的是眼前这个男人说出了那句答应。
岁栖白静静的凝视着他,细细想了想,他并不是擅长言辞的人物,尤其是这种事qíng,更需谨慎,然而他又怕思考的时间太长,叫荀玉卿等得不耐烦,便不自觉攥紧了被褥的被面,极郑重的说道:“我接下来想与你说的话,希望你同我面对面听着。”
荀玉卿已知他要说些什么了,不自觉的轻咳了一声,手指尖在垂下的发梢上微微撩动着,这种极不自然的小动作,足以证明他心中思绪远非表面所表露出的那么平静无波:“你说吧,我听着。”
他极短促的说着话,怕有蛇来咬着他舌头似得。
反倒是岁栖白好似有些赧然,他抿了抿唇,从chuáng边探过眼眸来瞧着荀玉卿,慢腾腾道:“人总是要犯错的,你说对么?”
他们二人谁也没有说一句qíng话,好似打哑谜似得有来有回,可荀玉卿的脸却慢慢红了起来,但对脸红一事,他自己是全然不知的,红霞打脸颊上攀涌,平静的目光仿佛都带了点柔润的水意,他微微启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极难为qíng的说道:“那就瞧你怎么想了。”
岁栖白静静的瞧着他,只看着艳色从他柔腻的脖颈,雪白的肌理上浮现,心里头忽然涌起了一种极怪诞的冲动与说不出好坏来的喜悦,他生平以来,总被教导应凝神守心,勿大喜大悲,可是一对上荀玉卿,却好似什么都不好使了一般。
两人互相瞧着,多少都有些尴尬,但xingqíng都是沉稳之人,但也不会如何羞恼,岁栖白想了想,半晌才道:“我若是现在说,要你走过来,叫我抱一抱你,会显得太过孟làng么?”
好似是怕荀玉卿生气似得,岁栖白又说道:“我从未同他人……这般亲密过,柳剑秋虽曾是我的朋友,可我也从未有过此时的心qíng,若是有何处不对,你尽可全都告诉我。” 52书库推荐浏览: 翻云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