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那少年只是笑。
百足倔qiáng地看着他。
看了百足许久,那少年才不紧不慢地说:“我要走的路,寻常人可走不得。”
“我不是寻常人,我是、我是……”话出口时还是气势满盈的,渐渐又弱了,到最后便轻不可闻。百足敛了眼眸,声音沙哑如一位老妪,他失落地应和着:“你说的对,我什么都不是……”
百足什么都不是。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心疼他,没有人会用宠溺的眼光看着他。他活着,却又活得什么都不是。谁会在乎他过得好或是不好?谁值得他去付出所有的努力?谁爱他呢?
“你可以什么都不是,但你须得是你自己。”少年一字一句说得分明。
百足猛然抬起头来,就见一双漂亮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少年先是叹了口气。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仍是不大,字字漫不经心,却又字字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走的路,若是败了,只怕会血流成河。但若是胜了,大约也是要血流成河的。如此……”
百足能从少年温柔的声音中听出一种寒意。他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少年眯起眼睛笑了:“……如此,你可还愿意跟?”
那一刻,若要说得风花雪月些,便是两个少年安静地站在雪地里,满世界满世界都是白色。似乎有风,衣袂轻扬,他笑容浅浅,于是他也努力扬了嘴角。他伸出手,他迟疑了下,然后紧紧握住。
但事实上却是,百足衣不蔽体,无比láng狈,他的体力甚至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站着,只有一双眼睛中还有一些神采。百足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谁,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坏人,这也不是善人。
百足想要逃离那一切,而少年手上传来的那份温暖让他如此贪恋。
“然后,我就点头答应了。主上当时还笑了,连漫天的雪花都仿佛因此而温柔了几分。所以,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下雪天。”百足抱着小猫,和小猫一起把初见时的场景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面对这种绝对是被严重艺术加工了的描述,妖皇觉得……百足高兴就好。
小猫听不懂百足的话,但这不妨碍它炸毛。
百足又动作轻柔地把小猫揉了一把,说:“对,我当初就是你这样子的,还咬了主上一口。”
对了,百足可不是什么可怜虫。他后来就把那些人全部杀了,手段残忍,然而笑容妖孽。
第28章
抓紧时间和萌物状态的妖皇jiāo流完感qíng以后,百足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抱着小猫回到了自己小主人身边。当然,在此之前,百足还没忘记在自己脸上弄了一个简单的障眼法,想办法把那道被小猫挠出来的红痕遮住了。老实说,这红痕看上去还挺暧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百足家里有只母老虎呢。
“母老虎啊……”百足因为自己的联想笑出了声,莫名开始同qíng小妖后了。
妖皇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百足笑得像个白痴一样(其实不是,妖皇只是戴上了有色眼镜)。在这一刻,妖皇的灵体和身体终于开始同步了,只不过身体是很明显地在炸毛,灵体只是隐晦地炸毛而已。
鉴于妖皇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神魂才能恢复正常,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从现在开始在心里弄一个账本记黑账。账本的名字就叫《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亲qíng的巨轮说沉就沉之二三事》好了。
在这种时刻,写作天道读作作者的我都忍不住为百足默默点了一排蜡烛。
百足心qíng愉悦地走回房间,依依不舍地把小猫jiāo给了步清善。虽然百足早已经慢慢喜欢上青阳峰了,但在所有事涉及了妖皇的事qíng上,百足还没有那么信任青阳峰众,所以他不会刻意和妖皇多作接触。也就是说,在这次之后,百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和妖皇jiāo流感qíng了。他当然会觉得不舍。
沈清上面色不改地看了百足一眼,在百足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小猫自入了步清善的怀中以后,立刻就不炸毛了,开开心心地在步清善怀中选了个姿势趴下了。
它仿佛就是全天下最乖的一只猫。但是,傲娇的它显然还“记恨”着步清善这几天冷落了它的事qíng,于是怀恨在心的它也不愿意对着步清善多撒娇。整只猫虽然趴在了步清善的身上,却又呈现出了一种“大家千万不要误会本大爷才不是舍不得他仅仅是把他当成人ròu垫子而已”的高姿态来。
有琴清若实在忍不住了,用帕子捂住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猫有些羞恼,用两只前爪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它在看不到这个世界以后,世界也就看不到它了。妖皇实在不愿意承认这蠢东西就是他的身体,出生这么久以后才想换身体还来得及吗?
“那我们就回去了,清上你要照顾好自己。”惜花老祖对自己的大徒弟说。
沈清上面色温和地点点头,笑着说知道了。在老祖三位年长一些的徒弟中,沈清上的xing格向来是最稳妥的,一直都面面俱到无微不至,不仅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的师弟师妹们。惜花老祖对大徒弟非常放心。当然,作为一个神经大条的人,其实惜花老祖对于自己所有的徒弟都很放心。
惜花老祖用长袖将除了沈清上以外的徒弟一卷,立刻就从房间中消失了。
房间中立刻就只剩下了沈清上和百足两个人……妖。沈清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袍。
步清善几人是下山来玩的,为了逛街的时候不受打扰,所以他们都特意换了凡人们喜欢穿的衣袍样式,看上去就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玩的。但沈清上是下山来历练的,所以他身上还穿着御妖门特制的道袍。他低头打量着自己袖子上的纹路,认认真真地看着,仔仔细细地瞧着,仿佛要瞅出一朵花来。
百足立刻意识到这气氛不对。
一直以来,沈清上都对百足很好。他虽然年纪不大(至少他现在看上去年纪真的不大),只有六岁的样子,但是在百足和沈清上两个人之间,一直都是沈清上在照顾百足。当然,这并不是说百足不知好歹,还需要一个小孩子来照顾。其实是沈清上在刻意qiáng调这一点。于是,百足也就顺其自然了。
比如说,他们两个一直都是睡同一个房间的,但沈清上一直坚持让百足睡在chuáng上,自己打地铺。
再比如说,沈清上或许知道百足自己应该还有些积蓄,但是他依然尽自己所能给百足提供了资源。上次惜花老祖心血来cháo给每位徒弟一袋上品灵石,沈清上现在用不到,就全部转送给了百足。
这样的事qíng其实很多,百足看透了沈清上骨子里的那种qiáng势,也就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所以,百足一直觉得沈清上是个老好人,还是一个倔qiáng的老好人。不,或许不能说是老好人,应该说是一位君子,谦虚有礼,宽和待人,细心稳妥,责任心qiáng,真可以说是“大师兄”中的典范。
以上是往好听了说,毕竟沈清上现在是百足的“小主人”。而如果没有这一层身份,如果是另外的和百足不相gān的人,那人若是和沈清上是一样的xing格,只怕百足会觉得这样的人就是个大傻bī。
但是,此刻“老好人”沈清上脸上那一直以来的温和笑容突兀地消失了。
“我对你可好?”沈清上淡淡地问。
百足怔愣了一下,才笑着说:“自然是好的。”在这一刻,百足终于恍然大悟。他似乎直到现在才摸到沈清上真实的xing格。所以,在此之前,他竟然都看走眼了吗?该说是沈清上伪装得太好?
“你我之间有契约,你伤害不到我,我也伤害不到你。不过,如果你对青阳峰的其他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qíng……即使现在的我毫无办法,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沈清上的语气仍是淡淡的。
为了自己的师父和师兄弟威胁自己的妖宠?
百足灿然一笑,语气暧昧地说:“我自然是和你一心的。你敬重师父,为了讨你开心,我自然也敬重你的师父;你关心同门,为了叫你喜欢,我自然也关心你的同门。这样难道还不够么?”
沈清上依然眸色清冷,说:“你这几天在我睡着的时候都去了哪里?”
百足根本没想到沈清上会问出这个问题!哪怕百足现在重伤未愈,他的修为也在惜花老祖之上。在这样的qíng况下,他每天晚上趁着沈清上入睡之后出去收集yīn邪之物,这行为本该是毫无破绽的!沈清上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离开过的?而且,听沈清上话里的意思,他还知道百足一离开就是一整晚!
看着百足惊诧的样子,沈清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这笑容其实和百足的习惯xing笑容有些相似。
同样冰冷,同样无qíng,那是冷血的动物在看到无路可逃的猎物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沈清上似乎也没想要立刻从百足这里得到答案,他又漫不经心地说:“对了,你的脸是被小猫挠的吧?我一直觉得你对清善的妖宠有一种莫名的执着……现在看来,这似乎并不是我的错觉。”
百足的障眼法不该是沈清上这个修为的人能看穿的!
所以,百足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沈清上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他觉得沈清上的修为说不定已经相当高深了。但百足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即使是惜花老祖这样有元婴期修为的都不能看穿百足的障眼法,沈清上再厉害也不可能已经元婴期了。那么,他到底是怎么看到百足脸上的挠痕的?
沈清上抬头看着百足,四目终于相对。
大师兄擅长谋定而后动,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摊牌是有倚仗的。他和百足之间因为契约的缘故必然无法互相伤害,而凭着百足对小猫的在乎,百足现在也不可能伤害得了青阳峰上的其他人!
既然拿住了百足的软肋,那么沈清上必然要拿回主控权。
其实,沈清上还挺喜欢自己妖宠的。qiáng大而又美丽的事物,又有谁会不喜欢呢?但是沈清上不喜欢有什么超出自己的掌控。或者说,他和百足之间现在的感qíng还不深,而这一点感qíng并不足以让沈清上信任百足,并且彻底地纵容百足。当然,如果沈清上已经真正接纳了百足,qíng况自然又不一样了。
沈清上是一个君子没有错,但他只会对自己圈子内的人君子。
在其他的任何时候,沈清上的绅士风度都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百足舔了舔嘴唇,忽然觉得这样的沈清上相当美味。在这一刻,“小主人”不再是一种可有可无的玩笑式称呼了,它的分量变重了,沈清上的形象也变得鲜活了。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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