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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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尹点头,又问道:“然后呢?”

  莫氏恼道:“然后,当夜这杀千刀的回来,发现衣裳不见了,甚是恼怒,骂了我一顿不说,还打了小妇人一巴掌。次日他便早早儿地就出了门,也不知做什么,谁知是去当铺,正又遇上凶杀……若不是他有外心,也不至于受这场惊恼,这便是事qíng所有了,小妇人绝无虚言,请大人明鉴。”

  旁边主簿早笔走龙蛇,记录分明。

  京兆尹听罢,就道:“后来,你丈夫有没有再把衫子拿回去?”

  莫氏擦泪道:“这如何还能拿回来?命拿回来就已经极好的了。”

  冯贵听了这句,才略松了口气。

  京兆尹便问冯贵:“你娘子所说可是属实?”

  冯贵见无可抵赖,便道:“是。”

  京兆尹冷笑道:“那方才本官问你,你如何信誓旦旦说家中并无此衫?”

  冯贵沉默,继而道:“只因小人觉着……觉着家丑不可外扬,故而大胆隐瞒。”

  京兆尹见他如此铁齿,微微皱眉,莫氏在旁道:“出事了你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呢?迟早晚给外头的狐媚子勾了命去!”

  京兆尹见她愤愤地,忽然灵机一动,便笑道:“莫氏,男人在外风流也是有的,不过你也太鲁钝了,这许多年,你竟不知这狐媚子到底是谁?”

  莫氏被他如此一说,便叫苦道:“他藏得甚好,小妇人才没发觉的……不过,必然是个媚功了得的,一件衣裳才叫他在珍藏这许久,对了,那日他死里逃生回到家中……不知怎地,夜间竟又不见了人,天将明才慌里慌张回来,小妇人觉着,必然又是去找那狐狸jīng了……”

  莫氏毕竟是个无知之人,还想当着京兆尹的面儿诉苦,让当官儿的替自己做主,不料冯贵脸色已极难看,忍不住喝道:“你这蠢妇,还不闭嘴!”

  莫氏被他如此一喝,虽有些怕,却更是无限委屈。

  京兆尹怒道:“掌嘴!”

  盖捕头拦住旁边差人,亲自掳袖子上前,左右开弓狠狠打了几个巴掌,冯贵口角流血,捂着嘴说不出话。

  京兆尹正在想要如何继续,里头忽然又送了一张字条出来,京兆尹一看,心底有数,便叹道:“莫氏,本官看你甚是可怜,真真是所托非人,有件事,便不由得不告诉你了……其实那件儿大红的蜀锦衣裳,原本好端端地在当铺里,谁知今儿老爷派人去找,却竟不见了……你又说你丈夫那夜不在家,莫非是……”

  莫氏一听,顿时勃然大怒,起身怒视冯贵道:“你这杂种,果然又是狗改不了吃屎,必然又把那衣裳取回来了是不是?我起初还当你没这份狗胆,不料果然混账到如此地步,你快说那狐狸到底是谁,勾得你命也不顾,都要去取她的骚东西?”

  冯贵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只两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自然无法再说。

  莫氏见京兆尹不曾出言喝止自己,索xing上来撕住他,冯贵忍无可忍,用力一推,将她推到旁边,莫氏放声大哭。

  京兆尹笑道:“休要哭了,你只好生想想那衣物在何处,本官派人跟你去找了来就是了,只要衣物找到,自然就能找到那女子了。”

  莫氏闻言忙停了哭声,脸上竟透出几分喜色。

  冯贵转头瞪她,才要出声,京兆尹一个眼色,盖捕头上前踢翻冯贵,一脚踩在背心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莫氏见状,倒有些不忍,便道:“大人,且莫要打重了,他身上还有伤呢。”

  京兆尹道:“你只顾去,只要取到那衣裳,便放他回家就是了。”

  莫氏听了,才起身,欢欢喜喜同些捕快们自去了。

  毕竟是夫妻两个,这莫氏毕竟跟冯贵同chuáng共枕许多年,自然有些了解他的习xing,回到家中之后,把当日冯贵回来的qíng形略想一遍,果然便在卧房的chuáng帐顶上找到了一个包袱。

  打开来时,果然正是那银红蔷薇纹蜀锦大袖衫襦。莫氏又气又喜,便带了回堂上。

  进了大堂,却见除了冯贵跪在地上后,堂上却另坐了一位大人,生得竟是皎月之辉,旁边众人跟他相比,便渺如尘灰一般。

  莫氏目眩神迷,身不由己跪地,旁边盖捕头把那包袱送上。

  京兆尹亲打开来细看,果然见是好一袭jīng美灿烂的女衫,虽然有些年头,但仍鲜艳华贵非常,那当票上所写“破旧”二字,竟不知从何而来。

  其实这自然是当铺的规矩,不管你是如何簇新之物,只要经他们的手,均要写个“破旧”或者“破烂”之类。

  然而这衫子虽做工jīng致非常,料子且又名贵,但此地乃是京城,所有的贵妇名媛不计其数……这种女衫自也随处可见。

  正看不出究竟有何端倪,忽然旁边端坐那人道:“且拿过来。”

  京兆尹亲捧着送过去,那人接过来,将襟子一翻,却见在右手内侧的襟角上,小小地缀着一个字。

  那人凝眸看了会儿,眼神微变。

  京兆尹等察觉异样,正也要细看,那人却已伸手握住,同时抬眸,看向堂下。

  冯贵自看到这衣裳出现之时,就已经直了眼,此刻被这人目光一扫,越发面无人色。

  几乎与此同时,在崔府之中,崔印说罢了蓝夫人的往事,面露唏嘘之色。便又叮嘱云鬟道:“此事极少有人知qíng,你万万不要对旁人提起,当着你姨母的面儿,更是只字不提才好。”

  云鬟应了,崔印才道:“明儿还要出门,就早些安歇罢了。”起身要走的当儿,忽地看见桌上放着一块儿绣腰围,藕荷色打底儿,上头连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案,手工甚是jīng致。

  崔印自然认得这是谁的手笔,便看云鬟:“是薛姨娘给你的?”

  云鬟道:“是。”

  崔印笑道:“难得她竟对你这样上心,如今我要她绣两样儿东西,还要耽搁几个月才得呢,不想这样快就给你弄好这个了……不过,这腰带好是好,只明儿去蓝府可别带着呢?”

  云鬟一笑:“这是自然了,父亲放心。”崔印这才自去。

  崔印去后,云鬟看了会儿那绣腰围,便叫露珠儿放进箱子里去。

  露珠儿因捧着手里,啧啧称赞道:“姑娘,这比咱们鄜州城里,那最高明的绣女刺绣的还要好呢。”

  云鬟也不理会,只径直回了里屋。

  林嬷嬷因过来看了眼,道:“收起来罢,虽是极好的,可姑娘不喜欢这些花儿糙儿的。”

  露珠儿只得开了箱子,将这腰围叠起来好生放了进去。

  林嬷嬷领着小丫头铺了chuáng,便叫云鬟安歇。

  渐渐地万籁俱寂,云鬟侧卧榻上,翻来覆去良久,才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才吃了早饭,蓝府就有人来接了,罗氏早命人帮云鬟收拾了贴身要用之物,又叫林嬷嬷并几个丫头小心跟着,送出了门。

  不多时来至宣平侯府,早有嬷嬷们好生接了入内。

  蓝夫人见了云鬟,自是欢喜不尽,紧紧地握着手领她到了内室,叫人端了各色点心果子,便叫她吃,又同她嘘寒问暖,说些家常闲话。

  一时因问起在鄜州的qíng形,蓝夫人只怕云鬟在那里受了苦楚,便依依看她。

  云鬟自然了解此qíng,便将在鄜州的种种趣事一一说来,比如河边捉鱼,比如登山游玩,她本不是个爱说话之人,可因见蓝夫人眉尖若蹙,又想到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便竭力大说大笑,意图引蓝夫人也喜欢。

  果然,蓝夫人听得频频笑个不住,眼底闪出几道光亮来,竟说:“先前我小的时候,也是爱动爱跑的,你这一说,倒是勾起我的心来了……”就把云鬟搂到怀里去,抚着她的发端道:“然而听你说的这样喜庆,我的心才有些宽慰了,想谢姐姐临去,有你陪着她,必然也……”

  到底又落了些泪,云鬟心中虽痛,却只做无事状,靠在蓝夫人怀中轻声道:“以后若有机缘,姨母也可以去鄜州,有人称她是塞上小江南呢,我带你去素闲庄上玩,你必然是喜欢的。”

  蓝夫人本收了泪,听说的如此贴心,心底一股暖意如涌,又禁不住洒下泪来。

  中午时候,因没别的人,蓝夫人便陪着云鬟,自在地吃了一餐饭。过午时候,便搂着云鬟小憩。

  云鬟换了地方,自然是睡不着的,却只是不动装睡。

  不多时,听到外头有轻轻脚步声,旋即是蓝夫人起身,放轻手脚走到外间儿。

  隐隐听蓝夫人道:“你如何又进来了,今儿不是在外陪贵客的么?”

  那人道:“我不放心,来瞧瞧你陪着鬟儿如何了,她可睡着了?”这声音极为低沉温柔,自然正是宣平侯。

  蓝夫人道:“才睡着,你休要打扰我们,快去陪你的客罢了。”

  宣平侯道:“世子吃多了酒,我叫人带他去客房小憩了,左右鬟儿也睡了,咱们自去外间走走可好?”

  蓝夫人噗嗤笑道:“胡闹,若鬟儿中间醒了呢?”

  宣平侯道:“怕什么,自有侍女们看着。”竟不由分说,揽着蓝夫人自去了。

  室内重又一片寂静,云鬟翻了个身,心头一阵茫然。

  宣平侯果然温柔深qíng,崔印那句“因祸得福”,或许也不算差,然而若要经历那样可怖之伤才遇上这极对之人,这到底是如何的造化呢?

  前世她上京后,前后也见过几次蓝夫人,只不过……没几年,她便悄然病逝了。

  此后,宣平侯再未婚娶。

  云鬟正闭着眼胡思乱想,忽然听得窗外有使女经过,一个说道:“侯爷真是半刻也离不了咱们夫人……”

  另一个笑道:“你可眼红了么?赶明儿跟夫人说,立刻给你外头配个小子……”

  先头那个啐道:“休要胡说,这也是能打趣的?给陈嬷嬷听见,看不大耳刮子掴你。”笑了两声,忽然又道:“只是我最近听了一件奇事,你可听说了?”

  另一个便问,先头那人道:“东街那边儿不是出了一桩人命官司么?先前听闻咱们夫人娘家有个家奴也卷在里头。叫什么来着……冯什么的。”

  后一个道:“你别瞎说,这又是什么奇闻了?不过是旧闻罢了。也不是什么家奴,说来不算远……是夫人奶娘的儿子呢!先前夫人听闻了,还说可怜见儿的,赏了他家几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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