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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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快步走到跟前儿,雨声之中,听见有些杂响自内传来,清辉举手用力一推,门扇在跟前儿被推开。

  眼前所见,令向来波澜不惊的他亦惊怒不已,只咬牙道:“无耻!”

  一个十三四岁的学生,正抱着蒋勋,低头不知调笑些什么。

  那学生见是清辉,一惊之下放开蒋勋,蒋勋跌在地上,一时竟起身不得。

  清辉走前两步,便要扶起蒋勋,因气急,便道:“读圣贤书,竟做如此龌龊之事,我必要告知院长……”

  不料那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臂:“你说什么?”

  清辉用力一挣,竟无法挣脱开,那学生凝视着他,冷笑道:“无非是仗着你父亲是刑部侍郎,就镇日作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来,你算什么?难道比谁更gān净些不成?”

  清辉见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怎奈毕竟比他年长许多,力气也大些,竟无法挣开。

  那人笑道:“很好,今日是你自个儿撞上来的,我便想一个新鲜的玩法……”

  清辉不知他要如何,那人却把他往蒋勋身上一推,道:“整天跟着小子在一块儿,倒是极亲热不怕人,既然如此,就叫全院的人瞧个热闹可好?”

  他攥住清辉的衣襟,正yù动手,忽然手上一麻,双脚已经腾空,在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往旁边甩去,身不由己地跌出丈远,捂着胸口闷哼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在凤仪书院,云鬟伏在桌上,亦看着窗外凌乱飞舞的雨丝。

  耳畔是雷声阵阵,仿佛雷神在云端轻轻击鼓。

  云鬟听着那轰隆隆的闷雷,又加上水声哗响,困意越盛,正想要睡,忽然眼前人影一晃,鼻端嗅到一股很淡的馨香。

  微睁双眸,却见有一人在跟前儿徐徐坐下,向着自己浅笑盈盈,口中道:“崔妹妹是困了么?只别睡才好,这样cháo湿雨天,你穿的又单,恐怕风寒入侵。”

  第81章

  温声软语,自耳畔传来,云鬟抬头之时,正对上沈舒窈含笑的杏眼,那依依落座的风姿,让云鬟一时恍惚,就仿佛记忆同现在这一幕重合了般。

  那时候,云鬟才进江夏王府,新婚一夜醒来之时,也是先听见那哗啦啦的密集雨声,cháo湿寒冷之气从重重帘幕外透了进来,她不由地裹紧了被子,也正因此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未着寸缕。

  自昨日开始到现在,她整个人都似麻木昏沉了似的,几乎不知人在何处,今夕何夕。

  此刻虽醒来,被笼在这帘幕之中,却依稀觉着仍是暗夜未退。

  她试着要拿衣裳来穿,目光所及,却并不见一件衣物,猛然便想起昨夜的凌乱qíng形,——那些喜服之类,竟都是被那人胡乱扯落,又粗粗鲁鲁地扔出了帐子。

  而与此同时,身上忽然疼得很,仿佛每根骨头都被人用力捏了一遍,酸痛无力。

  是外头的侍女们听了动静,便忙进来,见她斜斜地坐了起来,便道:“侧妃醒了。”当下便端了新衣裳进来。

  云鬟见一水儿的鲜艳颜色,便只叫晓晴进来,吩咐道:“把我家里穿的那家常衣裳,拿一件儿来。”

  晓晴素来深知她的心意,又想才过来府内,是大好日子,不能过于素淡,便捡了一件儿轻绯色的衫子来,云鬟这才穿了。

  底下又捧了银盆来洗脸,顷刻,才梳好了头,便听外头有人道:“王妃来了。”

  云鬟有些意外,按理说她起身之后,该去给正妃请安,然而因人事不知地睡到如今,此刻尚有些头晕目眩,心神浮动,竟也忘了问是几时了。

  当下,便起身迎接王妃,晓晴见她神qíng不对,便忙搀扶着,好歹行了礼。

  王妃落了座,上下略打量了眼,温声吩咐道:“不必多礼,快坐就是了。”

  照规矩,侧室在王妃跟前儿本是不能擅坐的,然而云鬟因头晕,又听她吩咐,这才落座,虽如此,身子实在不适的很,竟只想睡。

  虽然她生xing恬淡,喜怒不形于色,但脸色发白,jīng神略显倦怠,自然是瞒不过人的。

  又因低头的时候,便露出脖颈上几块儿微微紫红的印记,云鬟自看不到,王妃跟她身旁几个侍女,却看了个正着。

  几个侍女面上不由流露出异样神色,只王妃视若不见,仍是温和带笑的:“瞧着你的脸色不大好,身上可无碍么?”

  云鬟勉qiáng道:“多谢娘娘垂询,无碍。”

  王妃道:“那也罢了,你如今已经入了府,从此之后,咱们自然要一块儿尽心竭力地伺候王爷,一来是王爷之喜,二来,我身边儿也似多了一个膀臂,又听闻你素来贤德,因此也算是我之幸了。”

  云鬟见她说的如此委婉动听,便起身行礼道:“娘娘委实言重了。”

  王妃凝视着她,浅笑道:“并不是,都是我心里话罢了。你且放心,我不是那等善妒拈酸的妇人,横竖只要王爷喜欢,我身为王妃,自然也同他一样喜欢。”

  王妃说到这儿,便道:“拿上来。”外头有侍女上前,把一个五彩成窑的盖盅汤碗用托盘捧了上来。

  云鬟不之何意,王妃带笑道:“我早早儿地叫人预备下的燕窝参汤,又养身又滋补,正适合你此刻……你且吃一碗罢。”

  云鬟道谢过了,这会儿晓晴接过来,转递给她,云鬟本毫无食yù,然而转念一想,便果然当着王妃的面儿,慢慢地将一碗燕窝汤尽数喝光了。

  她至今还记得,燕窝参汤的气息,同帘幕外的雨气jiāo织,硬喝下去,有一种想要作呕之意,却仍是牢牢压住而已。

  忽然听沈舒窈再度轻声唤道:“妹妹?”

  云鬟回神儿,才从往日的场景中脱身出来,重回现世。

  只见沈舒窈已经坐在对面儿,正缓缓摇着扇子看她,笑了声道:“如何我同你说话,只是不应?是还没睡醒不成?”

  云鬟才道:“原来是沈姐姐,失礼了。”又道:“方才一时困倦,眼睛迷着,并没看清楚,请姐姐莫怪。”

  沈舒窈笑道:“说哪里话,这有什么可见怪的。我因方才看你趴在桌上,便是怕你睡着了受那寒气,才特过来找你说话儿的,还怕扰你不喜呢。”

  云鬟垂眸道:“多谢姐姐好意。”

  沈舒窈轻摇团扇,且笑且看着,却见这女孩子一身天青色的衫子,双肩窄窄,楚腰细细,大有弱不胜衣之态,此刻虽尚未长开,但眉眼标致,冰肌玉骨,却已隐隐透出绝色风流之意。

  难得是通身的气质,正如轻云出岫,新月初升,更无半点俗气。

  刚才叫她之时,因似醒非醒的,双眼朦朦胧胧,略有些迷蒙地瞧着人,长睫轻轻眨动,令人忍不住我见尤怜。

  沈舒窈正打量云鬟,却听有人道:“林教习到了!”

  含惊带喜的叫嚷中,几个女孩子匆匆自外头进来,个个回了原位,正襟危坐起来。

  沈舒窈以团扇遮唇,轻笑了笑,道:“好了,先上课了,回头再同你说话。”缓缓起身,也自回位。

  云鬟目送她离去,这会儿,就见有道人影从窗外过,顷刻便出现在屋门口上,却正是凤仪书院的教习。

  这位教书先生,乃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名唤林禀正,因他生得眉清目秀,且又是个饱读诗书的翰林学士,谈吐举止自然不同流俗,故而在一群年高德劭的教习之中,越发鹤立jī群似的,这些女孩子们,个个儿都甚是喜欢他。

  然而林禀正人如其名,是个最正经不过的君子,只循常来上课,课外一句话也不肯跟女孩子们多说,就连多看一眼都不曾,品行竟是无可挑剔,因此众人越发敬重。

  云鬟因沈舒窈忽然来同自己说话,心里略微恍惚,一堂课也不知听了些什么,那林教习仍是自顾自地讲了一遍,布了功课,便头也不回,挟书而去。

  他前脚刚出课堂,后面那些女孩们纷纷起身,便在门口窗口上相看,却见风雨之中,那清隽潇洒的身影径直远去了。

  顿时之间,课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声,这在平日是从不曾有过的。

  云鬟见状,不由笑了笑,不料抬头之时,却正见沈舒窈在前方回头凝视,——方才按捺着没去观望林教习的,也不超过五六个人,沈舒窈自也是其中一个,目光相对,她便向着云鬟一笑致意。

  这场雨下了一个时辰方停了,不觉放课时间已到,云鬟便把书本收拾妥当,出了院门,正要上车,忽然间却见院门对面儿停着一辆马车,有个人伶仃举着伞站在旁边,正翘首以望,见云鬟出来,便面露喜色,飞奔上前。

  云鬟微有些紧张,也顾不上在意别人的眼神,便对来人道:“怎么了?”

  这来人正是阿泽,见云鬟担忧,便道:“凤哥儿,你跟我来。”

  云鬟生怕清辉出事,只顾问道:“又去哪里?你只跟我说怎么样就是了。”

  阿泽见她不肯去,便说:“你别怪我,是小公子太聪明了,他自己想到了,便质问我,我只得承认是你吩咐我跟着的。”

  云鬟本yù问他qíng形到底如何,因门口上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地方,云鬟便对露珠儿说:“你且自去车上,只等我片刻。”

  露珠儿因认得阿泽,便应声去了,阿泽便陪着她来到对面儿,将她送到马车上。

  此刻因落雨天yīn,车内自然越发yīn暗,云鬟才入内,便见白清辉靠车壁坐着,脸色煞白,垂着眼皮。

  云鬟只得靠车厢门边儿坐了,道:“小白公子。”

  白清辉抬眸看她:“你如何知道我会出事?”

  云鬟不料他劈头直接问过来,沉默片刻,才道:“只是乱猜罢了。请勿怪。”

  清辉凝眸看了她一会子,道:“那时你提醒我,我并未放在心上,今日才知,你暗中叫阿泽护着我,也幸亏如此……”

  云鬟正猜疑此事,闻言微震:“果然……出事了?你可还好?”

  清辉对上她满是忧色的双眸,半晌一笑:“我无碍。”话虽如此,却转过头去。

  此刻风chuī帘动,有雨丝自外飘入,凉沁沁地,叫人难过。

  先前危急关头,是阿泽及时赶到,将那小学生扔了开去,阿泽担心清辉有个好歹,忙先扶他起身。

  正要询问如何,身后那学生爬起身来,便要逃出去。

  阿泽气急,便闪身掠到跟前儿,一把攥住脖颈,咬牙切齿说道:“好个狗东西,你招惹之前不先看看人家是谁?说罢,你今儿是想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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