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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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鬟方才扎挣着起来,已经是力竭神疲,此刻又见了他,更是雪上加霜,垂着头,如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喘喘地说道:“世子,你太过了。”想将手撤回来,却着实无力。

  赵黼忽地想到她方才呼唤露珠儿,心念一转:“你是不是口渴了?”

  这才放手,回到桌边儿上,把剑搁在桌子上,举手去摸那茶,觉着温热,才举手倒了一杯。

  云鬟几乎以为这是在梦境之中,心思烦乱,见他走开,便喃喃道:“不敢劳动……你倒的茶,我也不喝,只怕是有毒,死的更快了。”

  她的声音虽低,赵黼又怎会听不清楚,一时啼笑皆非,回头看她一眼,偏说:“好好,那六爷先毒死自己试试。”举手喝了一口,又走回来,扶着云鬟道:“就算你死了,我也陪着你,如何?”

  云鬟本正满心恼恨纠结,猛然听了这一句,便抬头又看向赵黼,幽淡的烛光里,见他双眸已没了先前的冷意,反而浸浸地若有几分笑意,可那笑底下,却是她也读不出来的滋味。

  赵黼举着杯子,凑在她嘴边,云鬟方反应过来,蹙眉道:“我不喝……”

  赵黼道:“我都喝了,你敢不喝?是想让我一个人死不成?”他单臂一绕,从她肩头绕了过去,手指将她下颌一挑:“我是头一次伺候人,又没叫你谢恩。”

  云鬟身不由己微张樱唇,赵黼将杯子一倾,灌她喝了两口。

  云鬟正口渴,只觉如甘霖一般,入喉十分滋润,不觉还想要些,忽然间想起赵黼方才沾过口的,又抿了唇不语。

  赵黼却知道她高热的如此厉害,只喝两口自是不足,便道:“再给你倒一杯。你的丫头也忒呆了,我在外头都听见了,她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云鬟虽也觉着露珠儿睡得死,听他说的如此,不由苦笑。

  赵黼又倒了一杯茶来,这回云鬟有了几分力气,道:“我自己来就是。”从他手中接了过来,慢慢地喝了半盏。

  赵黼便在旁边看着她,又问:“我还当你病了不过是借口,原来果然病了?你素来不怎么病……是不是崔侯府的人欺负你了?”

  云鬟低着头,心底打了个转儿,道:“谁欺负我?不必乱猜了。”

  赵黼道:“不然怎么你不去,反是你那妹子去了?”

  云鬟不知他见过崔新蓉,怔了怔,问道:“你、是见过蓉儿了?”

  赵黼语塞,不愿提起白日错认的事,就只含糊道:“我听人说的。”

  云鬟见他面色有异,却也不想别的。沉默片刻,因定神问:“世子为什么这会子来了?可知这儿不比鄜州,世子也是这个年纪了,怎么还像是小孩子一样?”

  赵黼道:“我担忧你有事才来的,这回并不是故意胡闹。”

  云鬟问道:“你担忧什么?还是……因为不信我是病了,故而赌气过来瞧我是否真的死了呢?”

  赵黼见她说的狠,一时皱眉:“我……”

  云鬟拢着口,轻轻咳嗽了声:“都是要相亲的人了,身份又尊贵,半夜三更,做如此举止,传扬出去,你不怕,我还怕呢。世子怎么半点也不为人着想,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你害死了。”

  赵黼心里自然有话,只可惜无法出口,盯了云鬟半晌,正色道:“我今儿来真的没有歹意,本来也不想惊动你,看你无恙,我方才还想悄无声息离开呢,是听你叫人,才……”

  云鬟淡淡道:“多谢了。以后再不敢劳烦世子,趁早儿就把心收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赵黼站在chuáng前,听她幽幽说了这些,着实qíng难自已,便道:“好歹是两年多不曾见面,怎么你一见我,就没有好话?”

  云鬟叹道:“世子又不是第一天认得我,若觉着我逾矩无礼,就找那擅说好话又懂规矩的人,岂不两全齐美?”

  赵黼蹙眉:“我找谁去?”细想她这句话,忽然哑然失笑:“你……你莫非是因为我母妃设宴请那些人……”

  云鬟见他误会了,急忙道:“打住,再说我便死了。”又气又急,不由咳嗽了起来。

  赵黼又听见一个“死”字,便走前一步。

  云鬟见他眼神不对,又bī近过来,心里不觉恐慌,手足微动,往chuáng内挪回去,赵黼却已经握住她的肩头,俯身道:“崔云鬟,不许再提这个字。”眼中透出一抹锐色,极肃然冷冽地盯着她。

  这会儿,外头忽地有些动静,原来是云鬟咳嗽的厉害,终于惊动了露珠儿,云鬟垂眸:“世子且快走吧。”

  赵黼却道:“你答应我,不许再提!想也不能想!”

  云鬟几乎听见露珠儿打哈欠的声了,心里虽极不愿答应他什么,却只得低低道:“是,以后不提、也不想了。”

  第112章

  话说因被赵黼“要挟”,云鬟无奈答应,却不料他竟又轻狂起来,待要发作,赵黼已放开她,回身将剑取了,才走一步,忽地又回头一笑,道:“快些病好,改日再来看你。”

  云鬟原本就有些发热,因他方才所做,此刻更是通身如在炭炉里一般,哪里肯理他?只转开头看向别处。

  一眨眼的功夫,忽地听露珠儿道:“姑娘你怎么起来了?先前听你咳嗽,还以为是错听呢。”

  云鬟忙定睛看去,却见露珠儿急着走到跟前儿,在她身后,那影子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云鬟方松了口气:“我口渴……你不必忙了,方才我自个儿喝过茶了。”

  露珠儿回头看看桌上的杯子,也不以为意,又打了个哈欠:“我睡得沉,姑娘大点声叫我才好。”

  云鬟只打发她又去睡了,自个儿才也缓缓卧倒,想到方才那一场,恍若梦境。

  只拼命按捺着让自个儿不去回想罢了。

  翻身之际,蓦地又想起赵黼是握着剑来的,云鬟略有些愣怔:平日里并不曾见他佩戴兵器,倘若今夜是特意来骚扰她的,又如何竟还要拿着剑呢?

  举手按了按额角,头隐隐有些做疼,耳畔又响起赵黼的话:这次并不是胡闹的……我担心你……

  云鬟蹙眉想了半晌,只因毕竟是病着的人,神智昏昏,jīng神不济,来不及深究,便已经撑不住,竟很快又睡了过去。

  且说赵黼悄无声息地出了崔侯府,一路往回而去。

  先前他因出来的急,又怕惊动了晏王妃,故而也并没有叫人备马,只是一路施展轻身功夫狂奔而来,这回去了心事,便索xing放慢步子,且走且想方才之事。

  此刻夜深,天淡银河垂地,又加宵禁,街头上空无一人,委实空旷寂寥,赵黼独自茕茕,孤单而行。

  想到方才种种,脚步越发慢了,因长长地吁了口气,握着剑伶仃抬头,便看天际那银河星斗,星空同夜影均落在眼中,若明若昧。

  正在此刻,前头马蹄声响,却是巡城兵士经过,见有人在,忙跑过来要围住。

  赵黼定睛看去,却见今夜的巡城兵卫仿佛比往日更多一倍,而那些人认出是他,忙行礼,问道:“世子为何在此?”

  赵黼只说:“夜里睡不着,出来走动走动。”

  他还没问为何添了人手巡逻,那领头的校尉因说道:“世子若是出来,还是多带些人手才好。”

  这话若是在平时,赵黼定要不屑一顾,此刻却问道:“为何?”

  那校尉道:“世子还不知呢,今儿出了一件大事呢。那西城的吏部的杨主事一家儿被杀了。”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放得极低。

  赵黼微震:“一家?”

  校尉答道:“可不是呢?闹得人心惶惶的,三法司的人都出动了,连刑部的白侍郎都亲自去了现场。听说……听说惨不忍睹呢。”

  虽然是军士,然说起此事,仍是面露惊悸之色,却又怕给赵黼小看,因道:“故而小人提醒世子殿下,近来可要多留意些。”

  赵黼这才明白他们为何加派了人手巡逻,便问:“可知道是什么人行凶么?”

  校尉摇头道:“一时又怎会知道?不过听说,刑部已经接手此事了,也不知怎地,好似不许往外透露此事……”

  校尉说罢,因又问道:“要不要派些人护送世子回府?”

  赵黼摇头,校尉便行礼yù去,赵黼忽然叫住他,问道:“你们可知不知道,这会儿白侍郎在不在刑部?”

  校尉笑道:“这个我却是知道的,侍郎大人十天里倒有九天是在刑部的,看时辰,这会子只怕还不曾安歇呢。”

  赵黼拱手道:“谢了。”那人忙躬身回礼,连说不敢。

  赵黼别过这些巡城兵丁,往前又行,在十字街头站了半晌,便拐往刑部方向。

  虽是深夜,刑部门口灯火高挑,侍卫林立,远远见有人来,都警觉起来,瞧见是赵黼,才都松了口气,齐齐见礼。

  赵黼道:“你们白侍郎可在?”

  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侍郎在公gān,世子是想?”

  赵黼道:“我有事儿要见他。”也不必人通报,自己便往里而去。侍卫们因知道这位世子是个不拘的脾气,只得作罢。

  赵黼径直进了刑部,且走且看,这刑部掌天下之律法,断人间之黑白,素来威重,此刻又是深夜,一进其中,竟觉一股无形的压迫之感。

  虽然赵黼生来不羁且胆大,却也不由有些心中不适。

  兜兜转转片刻,正在思忖白樘如今何在,忽听耳畔有人道:“原来是世子,大半夜的,你如何来这儿了?”

  赵黼回头,却见一名少年笑吟吟地从身后转了出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笑得暖洋洋地,手中却也握着一柄剑,竟正是白日见过的任浮生。

  赵黼道:“我要找你们白侍郎,你来的正好儿,且请给我带个路。”

  任浮生走到跟前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白日里惊鸿一瞥,彼此又在马上,没瞧得十分仔细,如今夜间细看,却见赵黼比先前在鄜州时候大有不同,容颜虽未大改,可却不似昔日那样落魄军汉似的打扮了,今夜虽然只散散地一件袍子,却天然华贵,又多几许风流洒脱。

  更因历练了这几年,气质上愈发出众,夜影里仿佛明玉微光,又似宝剑生寒。

  任浮生便道:“四爷忙着呢,世子有什么事?要这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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