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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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他重伤一场,身子尚未养好,冬日里格外怕冷,又加上今日下雪,因此便穿着黑狐裘大氅,头戴着同色帽子,越发显得脸如雪色,偏生眉目清俊如斯,因比先前瘦削的缘故,更透出一股如雪又如刀锋似的凛冽。

  一笑之间,似正似邪,竟让张可繁移不开眼,虽然身上受苦,此刻却也不觉着苦了。

  赵黼今儿前来,本是因接到张振来信,知道他将回云州了,张振那人虽平日冷静能gān,可跟他哥哥一样,都是极为疼爱这个唯一的亲妹妹,如看见张可繁在这儿被糙练的半死,还不知会是怎么样呢。

  又见张可繁主动过来诉说委屈,便借机恐吓,又怎会想到这小丫头爱色不要命呢。

  赵黼见她冥顽不灵,便敛了笑,冷哼了声,对蒋勋道:“别饶了她。”转头又慢慢去了。

  张可繁一直目送他去了,才摩拳擦掌道:“我一定要让他对我刮目相看。”

  蒋勋笑道:“正是的呢,这才是有志气的好男儿。”抬手在张可繁肩头重重一拍。

  张可繁“哎哟”一声,身子塌了半边儿,满面痛色,原来是因为这几天cao练的缘故,自然受不了。

  蒋勋忙放轻手脚,又哄劝道:“原本是我一时忘qíng了,等今儿回去,我给你揉揉,就当赔罪可好?”

  张可繁本要答应,转念一想,愁眉苦脸道:“还是不用了。”

  近huáng昏之时,外头地上已经落了厚厚地一层雪。

  赵黼看着那满目莹然雪色,不由想到那除夕夜前往鄜州之时的qíng形,忽然又想起白天看见的张可繁的手……由此鬼使神差,自然又想到云鬟的手。

  可是他满腹的相思,又哪里是一只手能够慰藉的。

  如此一来,便仿佛一发而不可收拾。

  室内炉火本就旺盛,赵黼穿的又厚,想了片刻,浑身发热,便索xing脱了外裳,上榻歇息。

  双眸闭上之时,不由又想起上回梦境里回去的那一幕,当时他在外头苦战连月,yù火难忍,多亏了灵雨从中打断,可明知不成,仍是难舍。

  当时灵雨虽听他说了饶恕的话,可见他又是这般qíng形,不由越发悬心。

  云鬟生恐灵雨再出声会激怒赵黼,便觑空儿悄悄看着她,又暗使眼色让她出去。

  不料赵黼有些察觉,便深吸一口气:“既然……那就陪我安稳睡会儿吧。”

  松手转身,坐在chuáng边儿,灵雨只得上前伺候他脱靴。

  赵黼回身,将兀自呆坐的云鬟搂入怀中,去不敢动。

  他从来随xing而为,几层如此qiáng忍过?因不能满足,便恨得牙痒,又冷哼道:“就看在如此上,那些人也是该杀。”

  云鬟似懂非懂,不知如何,只是一动也不动,被他搂在胸前,嗅着他身上那股凌厉的气息,微觉难受,只不敢大咳出来,手抵着唇,竭力隐忍,身子却一颤一颤地。

  赵黼垂眸盯着她,忽然在她眉心亲了一口,云鬟心中微惊,竟把咳嗽吓了回去。

  赵黼笑道:“就这么管用?”

  她不再咳嗽,也不敢再动,赵黼垂眸打量,见她虽看似平静,实则隐隐战栗,似有畏怯之意。赵黼皱皱眉,索xing将她的腰搂得紧了些,令紧紧地贴着自个儿。

  云鬟仍是未动,但赵黼知道她不过竭力qiáng忍罢了。

  只是他的心底,却也正拼命按捺而已。

  不知不觉间,夜漏更深。

  赵黼仍是睡不安稳,正无法可想,煎熬之时,却是崔云鬟醒来。

  她抬眸看他,眸色不似平日冷淡漠然……却竟有几许魅惑勾魂之意,娇轻地唤了声,纤纤如玉的素手抬起,竟主动贴了上来。

  赵黼心头怦然擂动,就像是gān渴太久的人得了甘霖般,当下不管如何,便将人死死拥住!

  正意乱qíng迷之时,忽地觉着不对。

  过了腊月,很快到了年下,可园众人早就提前一个月忙碌起来,置办年货,并爆竹对联门神等,因云鬟担了县衙的差使,料理本城各种事端,不免也结识了好些人,又有许多人感念“谢小史”为人清明悯善,便纷纷也送些年货过来。

  陈叔不等云鬟吩咐,自己记录明白,也叫旺儿等小厮各自回礼不提。

  这日除夕,衙门里也早早地就封了堂笔,收了印信等。

  此是白清辉第一个离家在外独自而过的除夕夜跟新年,他虽然天生冷冷淡淡,可却是个有心人,家中众人倒也罢了,唯一惦念的,竟是蒋勋季陶然等人。

  那负责烧饭的老仆人因是本地人,也要回家团圆的,便yù早些给白清辉准备下晚饭再回去,因毕竟是年下,要做些丰盛些的,便特去问县官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没有。

  来至县衙书房,却见县官端坐书桌后,也不知是在看书,还是看卷宗,面上清冷淡然,并没有任何节下的欢欣愉悦之色。

  那老仆正yù入内,忽然见廊下来了一人,他忙迎上去,笑道:“谢小史,如何这会子来了?”

  云鬟道:“伯伯是来做什么?还没回家么?”

  老仆便将打算说了,云鬟因笑说道:“伯伯不用cao心了,只管回家去就是,我是来请大人去我家里的。”

  老仆闻言,果然欢喜,便连连笑道:“这实在是太好了。”又看一眼书房,小声说道:“虽然这话原本轮不到我来说,不过呢,我看咱们大人年纪轻轻的……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一个留在衙门里,倒是有些凄惶,若是去可园便大好了。”又说两句,才去了。

  云鬟回头相送,一笑转身之时,却见白清辉正站在书房门口,默默看着她。

  云鬟微怔,她本有些顾虑,生怕白清辉不喜到别人家里过年,原本也想让陈叔来请试试罢了,谁知林嬷嬷笑道:“他是个知县大人,自然要有些体面,需要主子亲自去请才使得呢。”

  露珠儿也说:“小白公子也是可怜,只比主子大几个月,就一个人在外头过年,好歹请了来大家一块儿乐呢,也算见旧日的jiāoqíng。”

  陈叔点头,晓晴却不言语。

  一番撺掇,云鬟想想也有道理,便同旺儿亲自来请。

  谁知白清辉听了她的来意后,只问:“可使得么?会不会……给贵府添麻烦?”

  云鬟见他有应承之意,方宽心,笑道:“有什么麻烦,只怕大人嫌弃不肯去才是。”

  白清辉才要同去,忽然踌躇问道:“我是不是要带些礼品之类?”

  云鬟见这样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此刻面上竟露出犹疑之色,仿佛面对极重大案qíng似的问她,不由大笑:“只要大人肯去,可不就是最好的礼了?还有什么比得过呢?”

  这句本是无心,白清辉看她一眼,见笑得这般烂漫光明,他便也一笑:“是,请。”

  因此这一夜,白清辉竟是在可园度过的,众人分了里外屋,云鬟,林嬷嬷,陈叔跟白清辉一桌儿,露珠儿晓晴跟几个丫鬟婆子一桌,旺儿等小厮们又是一桌。吃过饭,又放pào仗烟花,热闹异常。

  第190章

  新年过后,衙门里发生了一件事,原本的典史程先生因年老多病,向衙门递了辞呈,同时也向白清辉递jiāo了一份荐举信。

  程典史亲自来了衙门一趟,面见白清辉。

  两人在书房中谈了良久,后来云鬟才知道,程典史亲自向白清辉荐举她为新任典史,并且请白清辉同他一起向刑部推举。

  典史一职所选,本有数个渠道,有从出色贡生里选择录用的,也有从县衙杂职做起、格外出色而担当的,也有本地乡绅等联名推举的。

  当初程典史便是因在县衙当书吏,才被提拔到此一职上。

  对县级的典史等不入流的职位,只需要有衙门官员举荐信做保,备本人履历,竟吏部审核批示之后,便可尘埃落定。

  倘若不是因为知道云鬟的真实身份,只怕白清辉早就毫无犹豫地即刻跟程典史联名了。

  只因他深明其中内qíng,故而有一宗顾虑,竟不能答应。

  谁知程典史见他犹豫,竟着急起来,便道:“谢小史是我所见过的最出色的少年后生,聪慧机敏、善于断案不说,且天生心地清明,绝不是那等jian邪见私之人,若是有他担当本地典史,乃是我城的一大幸事,百姓一大幸事,大人何故还犹豫?以他之能,若只留在我县内,已经是极屈才的了。”

  程典史因年高,脾气向来是极好的,更不曾跟人着急过,此次因误会了白清辉不想用云鬟,竟忍耐不得,缠着白清辉坐了一个时辰。

  等云鬟得知此事的时候,吏部的批文已经下来了。

  程典史兴高采烈,亲自将吏部的任命文书送到云鬟手上,笑道:“我终究做成了一件儿最想做的事儿,也算是心愿圆满了。”

  而云鬟看着那朝廷的正式名册书,耳畔“嗡”地一声,目光发直。

  她原本在县衙当差,实则是因为先前被徐沉舟所要挟,不得不而已……或许内心里也是想做一点儿事的。

  可当时不过是个闲散的文吏,来去进退自如,并不在朝廷入册,也非正式官员。

  但是现在……又是怎么样?她竟然不知不觉中成了朝廷的正式命官?

  程典史见她脸色似有些惊慌,因知道她素来的为人是平和低调的,这差事落在别人身上,自然都会喜欢,可对她只怕不一样。

  程典史便忖度道:“你心里莫非不愿意么?可知我便是担心你如此?之所以瞒着你跟知县大人行事,就是想让你无从拒绝。”

  云鬟越发怔忪,程典史叹了声,道:“凤哥儿,可知我曾跟县令大人说,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出色的少年?你若不进公门,才是bào殄天物。”

  云鬟惊问:“此事……知县大人也知道?”

  程典史点头道:“若不是知县大人跟我一块儿推举,吏部又怎会如此顺利便批示了呢?”

  云鬟的心怦然乱跳,程典史道:“我是要退了的,可有你当本县推官,我退也退得安心痛快,因为知道你必然比所有人更出色,将来或许……”

  程典史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如此清雅不俗的相貌气质,却偏偏又是七窍玲珑的心思,或许……将来她的天地,并不仅仅只限于这一方小城而已。

  程典史笑道:“好了,不管你是怨也好,是喜也罢,你毕竟还年轻……而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我心里知道,我所做的,是这辈子所做中,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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