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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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黼忙转头,不敢再看下去,只是呼吸却又重了几许。

  正意乱神迷,忽听云鬟道:“世子……当时为何会信我?”

  赵黼一愣:“什么?”

  云鬟睁开眼道:“先前在客栈里,那艾老爷吃了白粥,并无异样,那只jī一时也并没有死,为什么世子会信我?”

  赵黼这才知道她指的是此事,随口道:“这有什么?我只是知道你绝不会看错罢了。”

  “但……”云鬟微微皱眉,“人总有失手。”

  赵黼见她当作正经大事似的来问起,歪头想了会儿,才说:“人大概总有失手,但是你跟我之间的关系不同。我虽然得罪了你,你虽然不理睬我,可是你却能在这样qíng形下发现异常,及时阻止我喝那毒粥。对我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云鬟蹙着眉心:“世子,换作任何其他一个人,我也会如此。”

  赵黼仰头冥想片刻,说道:“我心里是什么样儿的滋味,也很难跟你说清楚,总之……我很喜欢就是了。”

  云鬟无言以对,当下也不再追问。

  车轮滚滚,不到晌午,眼见京城在望。

  云鬟心里不由悸动,离京这许久了,再次回来,却是以全然不同的身份,竟不知迎接她的,会是吉凶祸福?

  尤其是那些曾认得的人,他们如今是什么qíng形,若再相见,可会认出她?暗中深吸一口气,袖底的双手忍不住握紧了些。

  不知不觉间,马车便进了城,赵黼见她始终不言语,心中暗暗计较,就说:“你进京住在哪里,就住在我世子府可好?”

  云鬟道:“我自住客栈。”

  赵黼道:“客栈里不免也龙蛇混杂的,很是不便,倘若再生出像是方才那样的事件来,可如何是好?”

  云鬟道:“多谢世子关怀,我先去吏部看一看,或许吏部自有安排呢。”

  赵黼才要再劝,忽地马车紧急停了下来。

  云鬟猝不及防,身子往前一晃,正撞在旁边赵黼身上。

  赵黼出手如电,忙将她搂在胸前,问道:“撞到了没有?”

  云鬟还未回答,就听到车外有人道:“里头是什么人?还不下车!”

  这声音竟满含怒气,赵黼听着不对,当即放开云鬟,道:“你别动,我看看是什么人这样大胆。”

  赵黼跳下车去,见到眼前之人时候,却几乎笑出声来。

  原本他还想进京之后,再随意找京兆府或者三法司去料理此事,谁知此事仿佛非要落在他手里一般。

  如今在他眼前的,竟是艾老爷的马车,里头隐隐地有些呜咽之声。

  而旁边站着的,不是别人,却是老熟人,此刻的兵部主事隋超,身边儿几个随从都耀武扬威地瞪着车马。

  只是见赵黼从车内跳出来后,隋超才惊动起来,忙敛了怒气,拱手行礼道:“不知是世子车驾,下官鲁莽了。”

  赵黼扫一眼艾府的车,却不见艾老爷的身影,只是隋超双眼发红地横在这儿,赵黼便问道:“隋大人,你是在做什么?”

  隋超飞快定神,道:“因舍妹跟妹夫定在今日会到京城,所以下官亲来接他们,谁知道……”

  赵黼道:“谁知怎么样呢?”

  隋超抬头看向赵黼,目光透出不善之意:“敢问世子,是不是跟下官的妹夫认识?先前还在同一家同福客栈里吃过早饭?”

  赵黼索xing抱起双臂,说道:“没有错儿。”

  隋超道:“世子是不是给我妹夫吃过一碗粥?”

  赵黼点点头道:“是。”

  隋超满面悲愤,道:“我妹夫跟世子无冤无仇,世子如何竟要害他?”说到这里,艾老爷的马车内呜咽之声便高了几分。

  赵黼挑眉道:“谁害他了?是他自己说喜欢喝,拿了去的。而且他离开客栈的时候活蹦乱跳,所有人都是看见的,莫非出了事了?”

  两人才说到这儿,就见一队巡城兵马迅速而来,又有一名老熟人也风一样席卷而至,竟是京兆府的盖捕头。

  盖捕头原本是听说兵部主事派人报说出了命案,便忙带人来查看,谁知不期然正好儿遇见赵黼,当下又惊又喜,忙行礼道:“世子如何在此?”

  赵黼笑道:“才回来,怎么你也来了?”

  盖捕头还未回答,不料隋超因见他两个熟络,便道:“是下官派人去报了官的。”

  赵黼问道:“你因何报官?”

  隋超走到那艾府的马车跟前儿,将车厢门用力一推,道:“因为世子毒杀了我妹夫!”

  车厢开时,便听得那哭声越发大了,盖捕头忙走到车前,往内看时,却见里头直挺挺地躺着一具尸首,细看,却是五官出血而亡!死状有些可怖,自然正是艾老爷。

  尸首旁边儿跪着一名妇人,并一个丫头,正哭得死去活来。

  赵黼也跟着走了过来,笑道:“哟,果然是死了啊?”

  盖捕头见他竟满面不在乎,不由拉住了:“世子,如何还能笑?隋主事可是在告你毒死了人呢!”

  赵黼说道:“不是我做的,有什么可怕的,我还要告他一个老眼昏花,讹诈良人呢。”

  隋超闻言,便悲怒jiāo加道:“世子虽然向来声名不佳,但我素来敬重你是一位英雄,不料竟也是如此睚眦必报之人,只因我妹夫言差语错,便要将他毒害,也忒歹毒了!世子虽然势大,我拼了这条xing命,也要替我妹夫讨一个公道。”

  这会儿因马车停在大街上,很快也围了些看热闹之人,听了这话,顿时议论纷纷。

  盖捕头忙劝隋超:“主事大人,不可先妄下断言,世子并不是这等人。”

  赵黼嗤之以鼻,道:“你叫他只管说,不过是一个糊涂虫罢了。待会儿真相大白,让他哭着向老子道歉!”

  隋超闻言,越发气得要死过去。

  且说众人在外议论,云鬟在马车里,听赵黼一位高高在上似的口吻,心里暗暗着急,只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份,倒是不好贸然出面。

  正在犹豫,忽然听赵黼道:“小谢,你出来,告诉盖捕头事qíng到底是如何的。”

  云鬟猛然听他叫的是自己,不免震惊,这会儿因众目睽睽,又有一名京兆府的捕头,云鬟心中实在不安的很,一时竟有骑虎难下之感。

  箭在弦上,外头许多只眼睛都盼着,那许多声音嗡嗡然涌上来,不绝于耳。

  云鬟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心底想起白清辉临行之言,他说:“索xing去看看能走到哪一步”,又道“愿君光明如太阳……”

  云鬟把拳一握,迈步下车。

  这是京城,不是僻远的小城会稽,这是京城,处处都有她昔日熟悉的人,熟悉的影子,并不是曾对她一无所知的水乡。

  但是自从出了车厢,下车之时,云鬟却仿佛又成了小城之中人人敬重的谢典史,那个看着面无表qíng,谨慎寡言而明辨是非的典史大人。

  在场的众百姓,猛然见出来一个十分隽秀清丽的少年,都觉眼前一亮,纷纷议论这是何方神圣。

  隋超见了,先是皱眉,继而瞥一眼赵黼……便淡淡哼了声。

  盖捕头睁大双眼,见云鬟气质非凡,便问赵黼道:“世子,这位是?”

  赵黼道:“这是我新认识的,是进京来参与吏部铨选的,南边儿的人。”

  吏部铨选,盖捕头自然也是知道的,忙点头道:“常听闻南边儿的人多半生得文弱,果然不错。”又见云鬟年纪不大,却已经有资格来参与铨选,心中不由有些狐疑。

  此刻隋超冷哼道:“你是何人,有何话说?”

  云鬟拱手,端正作揖后,方道:“在下谢凤,江南人士,隋大人既然已经报了官,此事只该上公堂解决才是。”

  不料隋超因见此事跟赵黼有关,且此人又是新近战功累累,生怕进了公堂后,不管京兆尹还是三法司的人,只怕都要卖他面子,便执意要闹大出来,因道:“是非黑白,在哪里说都是一样的,又怕什么?如今盖捕头也在此,苦主也在此,你若果然能说出个明白来,让天理昭彰,人尽皆知,岂不更好?”

  云鬟见他xing子如此固执,便点头说道:“既然主事大人执意要求,也罢。只是我要说的真相,十分骇人听闻,且跟大人的私事有关。主事可想好了。”

  隋超冷笑:“我从无苟且yīn私,难道还怕你?”

  云鬟走到车厢旁边,往内看了一眼,道:“事qíng的起因,便从这位艾夫人——也就是主事大人的妹子说起。”

  隋超皱眉:“何意?”

  云鬟看向车厢内的艾夫人,正她也抬头望过来,目光相对,云鬟道:“这位夫人,乃是假的。真正的艾夫人,已经被他们杀害了。”

  周围众人闻听,均都轰然惊动起来。

  隋超也大惊,忙走过来,先往内细细看了一眼,才斥说道:“胡说八道!是我的亲妹子无疑,难道我还会看错?你……你竟然当面胡说!是不是失心疯了!”

  云鬟不答,只是回头,却见赵黼站在身侧,真抱着双臂,笑微微地看着她。

  云鬟这才又回过身来,正色道:“大人稍安勿躁,听我将经过仔细说来。”

  当下,就把船停沧州,如何看他们下船上船,如何看出异样,那叭儿狗如何死了……后来沧州府发现尸体,客栈里下毒等等,一一说来。

  云鬟因在会稽历练了这两年多,对于处理案件,十分熟练,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要讲明白这样复杂的案子,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且若有言差语错表达不明,极容易让听者迷糊,然而她口齿清晰,语言练达,短短一句话却每每直中要害,竟是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百姓们早惊疑议论起来,盖捕头不由拉住隋超,低声问道:“这少年说的这样有来历,隋大人,你可看清楚了?这位果然是令妹不是?”

  隋超目光中流露狐疑之色,闻言却斩钉截铁道:“我自己的妹子,我难道能认错了?”因见盖捕头疑惑,便顾不得了,到车厢边儿上,道:“阿妹,且节哀,你先下来。”

  那艾夫人闻言,便果然下了车。

  盖捕头在旁相看,面容里果然有几分跟隋超相似,隋超又将这女子上下打量了一遍,说道:“正是我妹子,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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