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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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鬟见他不肯要钱,自己去荷包里翻了会儿,找出约莫一两银子来,道:“这孩子甚是聪明,给他买些糖吃。”

  那店东呆怔,忙道:“大人,给多了!”急急追出来,却见云鬟已经翻身上马,跟柯宪一块儿去了。

  当夜,云鬟吃了晚饭,便自在府中,翻看那店主给的曲谱,果然见方法详细,因她过目不忘,看了一遍,自便记得,如此反复连了几回,已经隐约能chuī出些调儿来了。

  晓晴见她拿着这等怪模怪样的乐器,练了半宿,便笑道:“主子,你越发能耐了,这个调子,我却是第一次听,又是哪里的东西?”

  云鬟道:“这本是西域传来的,唐诗人李颀曾有诗说:‘南山截竹为筚篥,此乐本自guī兹出,流传汉地曲转奇’,又说’世人解听不解赏,长飙风中自来往’等,只是我才练习,不免难听。”

  晓晴道:“哪里难听,我却觉着好听的紧,许久不曾听主子奏乐了。”

  先前在素闲庄的时候,云鬟尚且偶尔抚琴,到了会稽,兴之所至,便也飞笛弄箫,自从来京,因诸事繁忙,便不曾动过任何乐器,今日却是头一遭。

  又练了两刻钟,自觉略有些手熟,才方停下。

  是夜,云鬟忽得一梦。

  她独自行在一条长街之上,似看不到尽头,亦无来路,正行走间,前头出现一头巨shòu,金huáng色的独眼,死死地正盯着她。

  与此同时,自无尽的黑暗中,陆陆续续飘出了觱篥的曲调。

  似幻似真的睡梦之中,云鬟微蹙眉心,那放在锦被上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微微弹动,就仿佛是在chuī奏一首曲子似的。

  第292章

  次日云鬟起身,蓦地想起昨夜梦境,心下诧异,便不忙盥漱,垂头细想,那幽咽细微的觱篥之音却宛若在耳。

  才吃了早饭,将上车之时,晓晴忽地从内跑了出来,道:“主子,拿着这个。”

  低头看时,却见是一副极软和的小羊皮手套,云鬟道:“如何又做这个?我已经有了护手了。”

  晓晴道:“原本是我料想不周,主子在部里,自然要时常出外,遇上急事骑马的时候,难道也戴护手么?怪道那手冻得越发厉害。”

  云鬟便接了过去,晓晴叮嘱道:“主子且记得,以后出来的时候,倒要仔细戴着,勿要大意了。”

  今日云鬟跟柯宪两个却是一前一后来到刑部的,两人骑马仍去那瓷器行。

  柯宪因想起昨晚的觱篥,便道:“你如何喜欢上那种怪模怪样的乐器?那曲子chuī的人的肠子都要断了。”

  云鬟心头所想的自然是因这觱篥而起的另外一件事,却不知该不该这会儿跟柯宪说。

  正盘算,柯宪却已不再纠缠此事,只又道:“杨御史这寿包案,总算见了眉目,你说,京兆府搁置数月的案子,倘若到了我们手里,三两天就断案,这回上面只怕要嘉奖我们的?”

  云鬟道:“如今八字只得一撇,就想着嘉奖了,还是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柯宪笑道:“若是跟别人在一块儿,我当然得未雨绸缪,然而如今是跟名噪京城的谢推府一同查案,叫我如何不信心满满?”昨儿因得了云鬟的提醒,才寻到那证物瓷盘,柯宪信心倍增,自然兴致高昂。

  不多时两人来至瓷器行,正那店东才开了门,见两位公差上门,忙诚惶诚恐迎接了。

  柯宪拿出那盘子,便问是否是他们所卖,卖给何人。

  店东拿来看了两眼,笑道:“若问别的,我自不大清楚,然而这种的,我却深记得,因有些贵价,花纹少见,故而只进了一批,不过才十二个,屯压了半年,赶上前面保宁侯的新宅落成之喜,那管家便采买了一批瓷器,其中就有这一套十二个,我还松了口气,庆幸不曾砸在手里呢,那保宁侯府又财大气粗,连还价都不曾,我派人小心送到府上后,店伙计还得了赏银呢。”

  云鬟跟柯宪面面相觑,又问可有字面凭据。

  店东便去翻看了先前的账目记录,道:“是六个月前的事儿了,然而因这一笔账目极大,便写得十分清楚,就是这里。”

  两人看了眼,果然见写得分明。柯宪笑对云鬟道:“可有着落了么?”

  云鬟吁了口气,却又有些不解。

  两人拿了那店东的账簿,便出来外间,云鬟道:“若这碟子是保宁侯府新宅里的,如何落到了杨广的手上,倘若这个果然是物证,杨广如何竟大意又把这碟子送了出来?”

  柯宪道:“多半是他有恃无恐,觉着先前那碟子早就碎的无影无踪,所以剩下这个,自然是’死无对证’。”

  云鬟蹙眉道:“倘若是杨广跟保宁侯……合谋要毒死杨御史……谁知却误毒死了杨义,以保宁侯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xing子,如何这三个月来都偃旗息鼓,再无声息?”

  柯宪道:“这个是极好说的,毕竟杨御史见毒死了他侄子,便大闹出来,如今正是风口làng尖上,保宁侯如何还敢逆流而上,杨御史若真的也被毒死,其他的弹劾御史们只怕也不会缄默。”

  云鬟听着有理,便不再言语,只是心中默默思量:如今的qíng形是,送毒寿包的盘子,是出自保宁侯府,第二个盘子,是杨广所送,可见保宁侯跟杨广有些牵连,接下来,便是如何才能证明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柯宪却也自有计较,便对云鬟道:“保宁侯既然图谋杨御史的产业,这杨广,大概是被保宁侯收买,所以想毒死杨御史从中得利,如今我们只先带他回刑部,只从这盘子着手问起来。另外,杨御史做寿那日,是他负责迎来送往,若说从中搞鬼,真是极容易的了。”

  云鬟见他踌躇满志,便也答应。

  当即便派了公差,前往杨广家中,便将杨广带至刑部。

  两人先一步转回,云鬟因手上冻疮发痒,忍不住坐下轻轻乱挠,正苦不堪言,却见小陈手中托着一物,笑吟吟进来:“谢推府,你的东西。”

  云鬟见是个小玉瓶子,上头还贴着鹅huáng签子,看着有些名贵,却不认得是什么东西,便问:“这是何物,并不是我的。”

  小陈道:“这叫做金丝玉指膏,如今已经是谢推府的了,是有人托我jiāo给推府的,叫早晚抹在手上,冻疮发作了也可以涂一涂,是最容易好的。”

  说了这句,又凑近了道:“这是宫内娘娘们御用的保养之物。外头可是千金难求的。”说了这句,便含笑去了。

  云鬟听到“金丝玉指”之时,已经明白了几分,听了小陈这句,便垂眸将那玉瓶握住,又忍不住挠了挠手上的冻疮,许是这冻疮果然发作的厉害,竟渐渐地令她浑身也不自在地有些燥热起来。

  慢慢地涂好了手背指头各处,果然便觉清凉了许多,又且淡香扑鼻,清甜怡人。

  正柯宪向主事禀告了杨御史案的进展,回来道:“主事也甚是同意,叫我们速提审杨广。”

  忽地掀动鼻子道:“这是什么气味?怎么又似有些奶香气。”他一边儿嗅动,一边儿向着云鬟的手靠过来。

  云鬟忙咳嗽了声,柯宪也蓦地停住,这才后知后觉,便讪笑道:“我怎地忘了……”瞄一眼云鬟,却又咬住舌尖。

  云鬟觉着他的话头有些古怪,待要再问,外头报说杨广带到,两人对视一眼,出门至堂上。

  杨广乃是头一次来至刑部,先前虽然也去过京兆府几次,然而刑部毕竟同京兆府不同,眼神里便透出些不安之意。

  云鬟跟柯宪两人堂上坐了,柯宪开口道:“杨广,可知今日带你来刑部,是为何事?”

  杨广道:“小人不知。”

  柯宪道:“哼,你如何不知,我昨日前去杨御史家中,还遇见过你,你明知我去是为何事,如今竟仍否认,可见心虚!”

  杨广忙道:“小人虽知道是为了那寿包案,但是……却不知大人因何叫小人前来?”

  柯宪道:“叫你前来,自然是因为发现你跟此案有关。如今本官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你可慎重!”

  云鬟暗暗点头,这般不由分说,先以“威严”bī迫,若是杨广是个胆小的,只怕便会扛不住,然而杨广因经过京兆府审讯,自有一番说辞,便道:“小人着实不知,求大人恕罪。”

  柯宪冷笑道:“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本官就明告诉你,杨御史寿辰那天,是你负责迎送,你本该知道一切贺礼的来路,却假说不知那寿包何来,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那寿包是你自己所送!”

  杨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柯宪道:“你只怕要跟本官要证据,来人!”

  底下公差上前,便把两样证据端了上来,一个,是几片瓷盘碎片跟那大半个寿包,另一个,却是那完整的紫藤描金瓷盘。

  云鬟道:“杨广,你可认得这碟子?”

  杨广抬头看了一眼,还有些发怔,看着那完整的碟子喃喃道:“这个……好似是我们府里的……”话音刚落,又瞥着那碎片,忽然失声道:“啊!”神qíng陡变,透出骇异之色。

  见他反应如此之大,云鬟冷冷道:“早同你说,若无十分证据,刑部怎会贸然传召。杨广,你还不如实招来,你跟保宁侯到底有何勾连,他府里的碟子,如何落在你的手上!”

  杨广见说的这样详细,越发不能言语。半晌,方结巴道:“这、这碟子……是、是我们自个儿买的,跟保宁侯没有什么关系。”

  云鬟越发冷道:“刑部大堂,不是你儿戏的地方,可知我们在召你之前,已经查过了这瓷盘的出处?你且小心,再满口胡言,留神杀威棒无qíng。”

  杨广倒吸一口凉气,忙噤声不言。

  柯宪同云鬟对视一眼,便举手一拍惊堂木,喝道:“杨广!你是如何贼心yù毒害杨御史的,又跟保宁侯如何勾结,还不从实招来!”

  杨广匍匐在地,语无伦次道:“小人、小人并没有……想毒害叔叔……”

  柯宪见他兀自嘴硬,正要叫人给他点皮ròu之苦,门外却有人道:“住手!”话音未落,便见杨御史大袖飘拂,极快走了进来,朝上道:“且慢动手。”

  因杨御史品级比两人高些,云鬟跟柯宪不由双双起身,躬身见礼。

  杨御史兀自满面怒色,说道:“敢问两位推府,因何要带杨广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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