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王不大满意这个答案,可是却又一向知道赵黼的独断xing子,何况灵雨又是赵黼身边最得意的一个人,他便也不想多为难这丫头。
晏王道:“罢了,你且去。”
灵雨松了口气,正缓缓后退,晏王却又唤住,若有所思问道:“是了,你方才说谢主事府上跟你jiāo好的侍女,叫什么?”
灵雨忙道:“叫晴姑娘。”
只因在静王府内见识了沈舒窈的为人手腕,晏王不觉又触动心事。
灵雨去后,晏王幽幽叹息:“若不是黼儿牛心古怪的,当初就娶了这沈家姑娘,也未尝不可。”
又回思赵黼亲近过的那“侍女”,不知他到底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晏王自然知道赵黼,儿子委实不是个滥xing之人,——当日对府内那丫头的暧昧qíng态,前所未有,又怎会无缘无辜,悄无声息地抛却?因此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日,晏王进宫回来,经过刑部,忽然触动心事,便打发人去探听。
那人回来报说:“今儿是休沐之期,那谢主事不在部里,只怕在府里。”又问晏王是不是要过去,上回去过,所以认得路,打从刑部这里过去,却并不远。
晏王想到上回在谢府的遭遇,纵然他好xing儿,毕竟身份如此,便不想就立刻再去,免得自折颜面,当下只叫回府。
正经过通往谢府的街口之时,晏王撩起帘子,往那一处远远地扫了一眼,谁知一看之下,却发现了异常。
竟见有个人遥遥站着,身形趔趄,几个侍从小厮围着,仿佛在劝,这人指手画脚,似乎在骂骂咧咧地,最终却又被小厮簇拥着,好歹上了马车。
虽隔了一段,晏王却认出这位,岂不正是先前他去谢府、出来后瞧见在拐角处窥视的崔侯府的崔钰?
如今看他身处的位置,晏王疑惑,心道:“他这莫非是去过谢府?”又想:“却是怪哉,他先是暗中窥伺谢府,此刻又如此气急败坏般的模样,却是为何?”
云鬟相助赵黼、联手白清辉两人查明了演武场跟军机阁那案子之事,晏王也是知qíng的,按理说“谢凤”对崔侯府自然有恩,所以如今看崔钰如此表现,自然大惑不解。
只是晏王并未出声,随着轿子款款摇摆,心里也上下忖度,不知何时,竟蓦然想到一个名字:崔云鬟。
当初赵黼跟花启宗一战,生死jiāo关之时所念念不忘的人,如今,——崔侯府、崔钰……谢凤……崔云鬟?
忽地又想到赵黼对“谢凤”恩宠亲近,无法言喻,晏王倒吸一口冷气,只觉着眼前仿佛有一层轻纱笼罩,真相似乎近在眼前,却偏叫人一时无法触摸。
正惊心掂掇,听得马车响动。
晏王心中一动,撩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见是崔侯府的马车,因他们看出了王驾在此,不敢靠近,只远远地避让着。
晏王便叫了侍从官来,吩咐了几句。
原来崔钰因在云鬟处又碰了一个极冷硬的钉子,不敢当着面儿如何,走出街口,才难以按捺地大骂了起来,随从的人无可奈何,也怕惹出事端,好歹劝上车。
谁知正行间,却见是王府的侍卫骑马来到,迎着问:“是崔侯府大公子么?王爷令速去世子府。”
崔钰在车内,吓得酒醒了大半,忙滚出马车问道:“不知王爷召唤我,是有何事?”
那侍卫道:“去了便知,不得耽搁。”
崔钰提心吊胆,他毕竟素来也做了几件亏心的事,不知哪一件儿发了,因此竟无法安然处之。
不多时来至世子府,入内书房,战战兢兢拜见了晏王,便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只袖手垂着头。
却听晏王问道:“你先前是从谢主事府上出来?”
崔钰冷不防问的是这个,便道:“回王爷,正是。”
晏王道:“你仿佛跟谢主事过从甚密?”
崔钰暗暗咽了口唾沫:“王爷、言重了,并算不上,只是谢主事相救过府中之人,所以,所以过去拜会……”
晏王道:“如何我看你之前的模样,不像是相谈甚欢,反倒是谢主事得罪了你似的。”
晏王虽然xingqíng宽和,可看崔钰之态,就知道是个藏私的人,便故意冷道:“上回,本王就见过你在谢府之外,形容鬼祟,难道……竟是想对朝廷命官有什么图谋不轨?今日又看你骂骂咧咧,可见是有几分了,如今当着本王的面,你快些从实招来,胆敢有半分隐瞒……让你狗头不保!”
“噗通”一声,是崔钰跪在地上:“王爷饶命,小人万万不敢!”
晏王盯着他,道:“那你到底为何去谢府,跟谢凤又有什么瓜葛,快说!”
半个时辰后,晏王走出书房,神色凝重,喝令贴身近侍道:“即刻去刑部谢主事府,务必把人给我‘请’来!”
第372章
此正是huáng昏时候,夕阳的光从薄云之后透出来,昏huáng的微光透过菱花窗落在地上,影子斑驳迷离。
书房内虽是有人,却悄然寂静,没有谁先开口说话。
晏王坐在书桌之后,一声不响,双眼微微眯起,细看眼前之人。
却见她垂手立在面前,脸容身上,均被淡huáng色的夕照映着,闪闪烁烁,几乎叫人看不清脸色神qíng。
晏王的心也如此刻的光影一般,隐隐约约,扑朔迷离,他忍不住换了个坐姿,道:“你上前一步。”
云鬟闻听,先应了一声“是”,才迈步往前,距离桌边一步之遥处停下。
两人离得近了些,晏王再度定神看去。
起初因赵黼对此人太过亲近的缘故,让晏王心底先入为主,觉着谢凤此人,男生女相,且容貌偏yīn柔,叫人不喜,是以竟始终未曾认真正眼打量。
然而此刻定睛打量,却见容颜俊秀,五官清丽隽美,通身上下,端庄出尘,卓然超逸。
身形虽看着有些……说不上来,但若真的往那一方面去想……
夕光仍是驻留在她的脸上,似乎不忍离开般。
那容颜甚是恬然宁静,温柔微暖的淡huáng光芒将她身上向来的清肃减去了三分,是以眉间竟多了一许柔和似的。
只是毕竟肌肤有些太过白皙透净,被光一照,越显得无瑕,眉目若画。
不管是外貌,行止,气质,都跟方才崔钰于晏王面前的张皇猥琐不同。
这人身上,有一种虽天生疏离淡然,却无法不让人心生亲近的气质。
晏王放下先前那些成见,改换眼色,如此看着看着,心里那股恼怒不知不觉竟消散开去,忽然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赵黼对待“他”,竟是那样的不同寻常了。
沉默过后,晏王道:“听说你虽是从南边来的,却并不是南边土生土长的人?你原来籍贯何处?”
云鬟听问的是这话,便仍是垂眸道:“回王爷,下官原本是冀州人士。“晏王笑了笑,又问详细地方,家中可还有什么人之类的,云鬟越听越觉异样,可也仍一一应答。
晏王从头细问下来,见她仍是不动声色,回答的也轻和缓慢,绝无任何仓促慌乱之意。
这等人物,倒果然不愧是在众人都是格外耳聪目明的刑部里、也能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
就算晏王将崔钰所说信了七八分,但此刻直面当事之人,却仍不敢就彻底确认。
晏王便道:“你可知本王为何竟问你这些?”
云鬟道:“下官不知。”
晏王笑道:“其实,是今儿跟静王爷一块儿吃酒,不觉说起你来,原来静王妃认得京中一户官宦家的女孩儿,正是妙龄,也算是品貌双好,你也正是这个年纪了,本王便起意,想给你们做个月老,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鬟虽在答晏王所问,实则心里也在暗暗地想他究竟何意,突地听见这句,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些诧异之色。
晏王对上她的目光,却见澄澈清蕴,犹如两汪明湖之水。
晏王不觉又将她通身看了一回,心中竟恍惚想:“若真的是那样……却也不差……跟黼儿……”
正不由自主乱想时候,云鬟轻声道:“王爷虽是美意,只不过,下官目前并无此心。”
晏王一笑:“这却是为何?正是郎才女貌……”
这种事,却是云鬟最不愿提起的几件儿事之一,心中有些窘然,也不愿跟晏王信口乱说,因此她并不认真去想什么理由搪塞,只默然道:“下官着实无心于此,请王爷恕罪。”
晏王缓缓地敛了面上笑意,道:“莫非你心有所属?还是说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云鬟摇头。晏王追问道:“当真都没有么?”
云鬟道:“是……”
尚未说完,便听晏王唤道:“崔云鬟。”
云鬟乍闻这一声,浑身犹如寒风绕过,虽不曾抬头,双眸却已经睁大,垂着的双手也不由jiāo握在了一起,手指微微用力,指节略微显出,亦似是透明的玉色。
虽是在静谧的书房之中,却似有焦雷隐隐连绵。
云鬟心头惊扰,口中gān涩,她不知道晏王在这时候叫出自己的名字,是因为什么。
只是有一点,他自然不会是无故这般。
忽地又想到晏王故意所说“提亲”的事,只怕也是试探,可见,必然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可是,满京城之中知道她的身份的人,赵黼,白清辉,季陶然,巽风,崔承……他们就算知道,也绝不会往谁人透露半分……
心中震动,云鬟蓦地想起一个人来。
——崔钰。
可巧崔钰上门要挟,可巧晏王就知道了她的真名。
这极快的瞬间,云鬟已经猜到。然而此刻摆在她面前的,却叫她如何面对,何以选择?
屏住呼吸,双眸微闭,耳畔却听得晏王道:“你如何不答?”
就像是有一把刀架在脖子上,森森然bī近。云鬟道:“下官,不懂王爷此言何意。”
果然,晏王道:“无妨,我可以告诉你,只因有人跟本王揭发,说你其实是女儿身,真正的身份乃是崔侯爷的嫡女,崔云鬟……你对此有何话说?”
那绝望之意飞快散开,云鬟问道:“王爷所说的,是崔钰么?”
晏王见她竟然一猜就中,便道:“不错,正是崔钰。我因见他在你府外鬼鬼祟祟,便拿来审问,他惧怕之下,便招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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