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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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正不置可否,当下便同晏王一块儿进殿,果然见恒王立在地上,皇帝赵世坐在榻上,正在吃一碗汤药。

  两人上前行礼,太子道:“听说父皇身子有恙,不知可如何了?”

  皇帝慢慢将药递给旁边侍从:“没什么,只是年纪大了,毛病自然便多了,只不知为何,一时半会儿仍是死不了,叫人着急。”

  几个人面面相觑,太子忙道:“父皇何出此言,父皇正当康年,千秋鼎盛。”

  赵庄跟恒王也都称是。

  皇帝道:“是吗,你们心里,都没想过要朕快点死吗?”

  赵庄先跪在地上:“父皇说这话,叫儿子们无地自处了。”

  太子跟恒王也相继跪下请罪。

  皇帝却仍是淡淡地,望着三个人道:“朕听人密报,说是近来,有人暗中调动京城兵马,意图不轨,你们……可曾听说此事?”

  如此一句,叫人毫无防备。赵正心怀鬼胎,闻言身上森森寒意,恍惚听赵庄说不知,他便也道:“儿臣也从未听说此事。”

  皇帝冷笑了声,道:“那么,东昭门的守卫……也是无碍了?”

  赵正猛地听见这话,汗刷地便从脸上滑落,猛抬头看向皇帝。

  对上皇帝有些yīn鸷的目光,赵正几乎魂不附体,却仍道:“儿臣,竟不知父皇此话是何意?”

  赵世说道:“恒王,你同他说。“

  赵正吃了一惊,猛地转头看向恒王,却见恒王看他一眼,竟说:“太子殿下,我接到密报,说是殿下这两日频频调动京内兵马,我因有些不解,还以为是父皇授意,故而方才对父皇提起,谁知父皇竟全不知此事的……”

  赵正无法置信,盯着他道:“你……”

  恒王却是满面肃然跟疑惑,道:“不知太子殿下,是不是真有此事,又是什么用意?”

  赵正咽了口唾沫,脸色发青。

  晏王在旁看的蹊跷,忙问:“是不是消息有误?”然而看着两人互相对峙似的qíng形,晏王心头一震,隐约有些知晓。

  忽地听得皇帝说道:“先前世子府的命案,当真是扑朔迷离,原先以为凶手是谢凤,谁知……又是晏王,今日朕听说查的有八九分了,本来命人去传白樘,谁知他竟推说尚未水落石出。”

  恒王接道:“其实此事的确已经明白了,晏王当时杀人,乃是中了人的摄魂术,身不由己罢了,至于那侍卫窦鸣远,却跟太子府的吕录事是亲戚,且曾许诺为太子效忠,晏王杀人用的匕首,都是太子府禁卫所用,可见真相如何了。倒是不知白樘因何不肯结案。”

  晏王在旁,听着他说的竟一丝不差,比自己亲身经历过的都明白。

  赵世道:“晏王,是不是如此?”

  晏王只得道:“是如此,然而白尚书说此案尚要继续追查,只怕还有内qíng。”

  赵世转头问道:“太子,你可有什么话说?”

  太子自觉足下所立之地,摇摇yù坠,便道:“儿臣对此事,一无所知。曾也私问过底下人,顾詹士虽承认曾撺掇吕陵说服窦鸣远效力,可是崔钰被杀之事,却是分毫无关。求父皇明察。”

  赵世笑了笑,仰头出神片刻,忽然说道:“你们可知道,那日我传谢凤进来,询问他当夜发生何事,他并未如实招供,反说了一个典故?”

  晏王不由问道:“是什么典故?”

  赵世便将那“包拯断牛”的故事说了一遍,道:“当时朕只气他口灿莲花,却不说实话。谁知道后脚你们便都进宫来了。谢凤说,只有切了牛舌之人,才巴不得那牛主人犯错,所以一看到牛竹将ròu贩卖,便立刻出首举报。偏偏……太子你急不可待地来跟朕说,收到密报,说晏王杀了人。”

  赵世当时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之怒,只有他自己知道。

  太子这才明了,脸色青中泛白:“父皇,我是真的……接到密报,只是想要查明真相而已呀!”

  赵世禁不住喝道:“你是想查明真相,还是想趁机搞垮晏王?”

  太子浑身战栗,此事他自然是有私心的,任何在他位子上的人,只怕也都有私心,加上晏王的确对他极为威胁,当那样一个绝佳的机会在眼前的时候,他竟无法自制。

  也因为那件事跟他无关,所以他自忖“光明磊落”,所以才敢要求彻查,却又如何能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何况偏又有那个“典故”在先。

  至此,太子才隐约觉察今日皇帝召他们进宫的用意。

  深吸一口气,赵正抬头说道:“其实,在父皇心中,儿臣早就不堪大任了,是不是?早在未曾立太子之前,父皇就偏爱晏王了。”

  赵世道:“你的确不堪大任,气量狭窄,行事偏私冲动,御下不力,耳根软……但是,当初朕仍是立你为太子了,并非朕偏爱谁,谁就一定会是储君,不然,朕早就立晏王了!”

  太子赵正紧闭双唇,恒王在旁,嘴角微微一挑,流露一丝薄笑。

  赵世咬了咬牙,又道:“当初东宫那么多烂事,朕却仍旧在忍,本想你只要做一件儿让朕刮目相看的事就罢了,朕可以、既往不咎。只是想不到……你非但没有,反而更让朕忍无可忍……”

  世子府的那件案子上,倘若那日太子进宫,是为了晏王求qíng的,赵世看在他珍惜手足之qíng的份儿上,也未必那般愠怒厌弃。

  一直到如今……到了要动刀兵的地步,皇帝终于知道,他的忍耐到了尽头,而赵正的太子位,也到了尽头。

  次日,金銮殿上。

  几乎一夜未眠,皇帝似乎更苍老了几分,只是jīng神仍旧qiáng悍,坐在高高地龙椅上,双眼如同盘旋在高空的鹰隼一般,扫视着底下的诸位大臣们。

  有些沧桑的口吻,沉重而威严地问道:“朕有意废太子,众爱卿可有意见?”

  只有两名老臣出列,说了些太子虽有过,但也有功之类的话,只因毕竟大势已去,若是无昨夜那一场府兵异变,或许还可力挽狂澜,但意图bī宫,已经是罪无可赦。

  如今说太子也曾有功,不过是挽回些颜面、表表昔日qíng分罢了。

  因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言语。

  赵世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忽地问道:“若是立储,当立何人?”

  群臣静默,片刻,便有人出列道:“按照长幼之序,当是恒王殿下。”

  另一人道:“且恒王殿下对圣上忠心耿耿,这次若不是殿下早有防范,也未必能够……看破京内bào乱的图谋。是以臣也觉着恒王殿下最佳,一则名正言顺,二则堪当大位。”

  恒王在列,微微地面露得意之色。

  龙椅之上,赵世不动声色,睥睨下臣众人,终于说道:“昨夜,的确是多亏了恒王报信不错,但是……朕不解的是,素来恒王跟太子是关系最好的,如何竟会主动出首?”

  恒王脸色微变,继而道:“回父皇,儿臣跟太子自是手足之qíng,故而互有来往,只不过,太子此举实在大错特错,竟丝毫不念父子君臣之礼,故而儿臣两下权衡,自然要痛下抉择。”

  有几位臣子也点头赞赏。

  皇帝道:“那你可曾面劝过太子,叫他不要行差踏错?”

  恒王道:“这、这……儿臣平日里虽有些规劝言语,但是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儿臣生怕,生怕劝不住太子,何况他一意孤行之下,倘若儿臣劝谏不成,反而走漏了消息,深受其害,更加没有人能跟父皇报信,此事便无法可想了。请父皇谅解儿臣之心。”

  赵世便不言语了,只问晏王道:“晏王,你觉着如何?”

  晏王迟疑,继而说道:“此事轮不到儿臣置喙,自然是父皇跟几位辅政大臣们决定。”

  赵世又看静王:“静王呢?”

  静王道:“儿臣跟晏王是一般想法。”

  赵世的目光在两位王爷面上扫来扫去,然后移开,又看向底下大臣,终于点名道:“沈相,你意下如何?”

  沈正引出列,双眉微蹙,道:“圣上,此事不该微臣参与。”

  赵世道:“为何?”

  沈正引道:“圣上莫非忘了,老臣家的一位堂侄女,此刻是静王妃。”

  赵世笑道:“朕并没有就糊涂到那种地步,只不过,古人云‘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你只管说就是了。”

  沈正引道:“既然如此,微臣觉着……静王爷堪当大任。”

  此话一出,在场竟有半数以上的大臣们点头称是,又有人出列,盛赞静王,六部尚书之中,除了兵部,刑部并未表态,工部尚书意在恒王外,其他的礼部,户部,吏部均都赞赏静王。

  静王见状,忙跪地道:“求父皇宽恕,儿臣万万不能。”

  恒王在旁,微微冷笑,忽地晏王道:“父皇,儿臣觉着静王的确堪当大任。”

  赵世盯着他看了一眼,却不做声,目光在底下扫来扫去,忽然看向一人,便问道:“白爱卿,你如何不出声?”

  白樘闻言出列:“臣在。”

  赵世道:“你心目之中属意的储君人选,却是何人?”

  刹那间,整个金銮殿上寂然无声,每个人都看着站在中间那道端直的身影,就连地上的晏王,静王两人,也都抬头看向白樘。

  静默之中,只听得白樘道:“臣属意的是……晏王殿下。”

  一片死寂之后,“嗡”地一声……臣子们按捺不住。

  沈相面上是掩不住的震惊之色,连素来内敛温润的静王,也罕见地于眼中流露意外之意。更不必提晏王了。

  只有高高在上的赵世,望着白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此后,恒王,晏王,静王三位王爷离开金銮殿,只臣子们在内,自又有一番激烈争执不提。

  群臣清早进宫面圣,一直到过午,才鱼贯出宫而回。

  六天之后,皇帝发诏书,废太子,储君却仍未定,相比较群臣的焦急,赵世却出奇地冷静,仿佛在等待什么。

  直到三个月后,云州方向传来一个消息,对皇帝赵世而言,他所期待的“天时”,终于到了。

  第394章

  赵黼看信的当儿,蒋勋在旁,啜了几口香茶,果然滋味上佳,便自又倒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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