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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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鬟道:“对了,我还没谢过四爷呢,他如今回公房了不曾?”

  巽风却也不知,出门叫了一名书吏问过,才知道白樘并不在。

  云鬟因头晕的厉害,巽风便叫她在里间静卧歇息,他自出门,见天水正站在门口。

  巽风便道:“你怎么了?”

  天水哼道:“我不过多嘴说了一两句,你就怕她不受用,赶着呵斥我。”

  巽风道:“平日里多嘴几句不打紧,可如今是非常时候,你没见她神不守舍,又受了伤?再说错一句话,便如压死人一般,你怎么能不体谅?”

  天水挨过来道:“我自然是体谅的,只是不喜欢你当面说我。”

  巽风无奈,将她推开道:“以后若还如此,我仍是要说的。”

  天水哼了声,仍凑过来:“你说就说好了,只是以后要赔我。”

  巽风道:“赔你什么?”

  天水嘿嘿一笑,撅起嘴来,巽风咳嗽了声,转开头去,不知为何脸上却有些红。

  因又见是门口,便抽出手来,转身往廊下而去。

  天水道:“唉,还没答应我呢?”忙跟上又问。

  室内,云鬟听着两人渐去,里外悄然无声,便慢慢地坐起身来。

  她自室内走了出来,来至门口,头晕虽好了些,却越发疼了。

  正要出门,迎面一人匆匆赶来,却是季陶然,道:“你去见过六爷了?”

  云鬟应了声,季陶然道:“我方才去找清辉商议,半道遇见兵部的张将军,又说起来……六爷可好么?”

  季陶然说的,自然便是张振。张振因也不知何故,正想来刑部探听消息,路上遇见两人,三个人立马相商了半晌,才耽搁了回来。

  季陶然问罢,见云鬟摇头,又见她额头带伤,忙又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云鬟也不知是如何回答的他,扶了扶额,迈步要去。

  季陶然随她而行,且行且问:“我们都不知是为什么关押了六爷,一通乱猜,你可知道?”

  云鬟驻足停下。

  她回头看着季陶然,想到先前在牢中同赵黼所说的话。

  云鬟本想问一句,但又如何能问得出口?难道要说:“圣上之所以针对六爷,是因六爷是昔日辽女的孩子,萧利天的外甥”?

  云鬟对赵黼说并不在乎,但是……季陶然等若是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反应?往远里说,若是天下百姓们都知道了,又会怎么说?焉知不会是一个“世人皆yù杀”?

  季陶然见她仿佛失魂落魄,大不放心,便yù送她回府,谁知才走两步,便见一位不速之客,自廊下徐徐而来。

  第469章

  睿亲王萧利天目不斜视地走上前来,对季陶然点头:“季行验。”

  又对云鬟道:“谢主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云鬟同季陶然对视一眼,季陶然会意,撒手退开。

  云鬟浅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进了室内。

  萧利天神qíng倒是坦然自若,回身落座,打量云鬟,目光在她额头的伤处一停,问道:“听说你去探望过皇太孙?”

  云鬟垂手而立:“是。”

  萧利天道:“你们说的如何?”

  云鬟蹙眉,却牵动额头的伤,顿时突突地又跳疼了起来。

  她抬眸看向萧利天:“亲王殿下费心打听此事,不知是什么意思?”

  睿亲王道:“你明白,我总不会害他……正相反,比那些如今是他如眼中钉的人来说,我反而是仁善之极。”

  云鬟冷笑,盯了他片刻,才道:“若亲王真正仁善,又怎会上京后动作频频,又何必在杜先生身上打主意?且故意引殿下夜闯相府?”

  睿亲王好整以暇地道:“因为我那时候,尚且不知。或者说,一直到如今,我才确信。兰剑行宫的时候,你若是肯听我的话,早点拿出那物跟我相认,也省了好些麻烦。”

  萧利天说的含糊,云鬟却心底通明。

  睿亲王对上她略带警惕的目光,忽然轻轻一笑。继而说道:“我先前在宫中跟圣上游园,你猜我去了哪里?”

  这会儿,此人自不会随意提些无关紧要。云鬟略一忖度,即刻答道:“可是英妃娘娘的宫阙旧址?”

  “果然聪慧,”睿亲王笑了笑,道:“那么,你不如再猜猜看,他为什么带我去那里?”

  云鬟道:“我并非诸葛孔明,不能算无遗策。”

  睿亲王方道:“皇帝陛下,是在警示我,他警告我不许轻举妄动。同时也告诉我,他已经知道了。”

  云鬟沉默相看,萧利天起身走到云鬟身旁,低声道:“你心里藏着不肯说的秘密,他都已经知道了,所以才把黼儿下狱,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

  云鬟听见“黼儿”两字,心头一刺,又听到最后一句,更是雪上加霜。

  当即抬头,道:“六爷是我们大舜的皇太孙殿下,而且,我不信陛下会这般糊涂!”

  萧利天仰头一笑:“你不信?我也不信。我问他为何要自毁长城,当时他回答的,却是我们驯láng崽的一个传说,他明告诉我,若是láng崽无法驯化,便要当机立断杀了,免得被反咬。你总该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云鬟雪着脸,无声。

  萧利天复又俯身:“你应该知道,我原本可以将这个秘密散播出去,若我如此做了,此刻京内还会如此太平?我不过是知道,若是此事揭露出去,只怕黼儿就无路可退,更可能bī得老皇帝下杀招。你瞧,我是不是甚是仁善?为他着想?”

  云鬟摇头。

  萧利天目光一动:“哦?”

  云鬟道:“亲王不用巧言如簧,你的目的是什么,请直说如何?”

  萧利天挑了挑眉,复笑道:“好,我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我看你的模样,这次去见他,只怕是‘碰壁’而归,毕竟……被自己向来信任的人这般设计,以皇太孙殿下的xingqíng,反应会可想而知。”

  云鬟只冷冷相看。萧利天却点头道:“我曾风闻,皇帝陛下甚是喜爱赵黼,正是因为他的xingqíng最是肖似皇帝,那么你不如想想看,如今他两个一模一样的冷硬脾气对上,却是谁会低头,亦或者玉石俱焚?”

  云鬟垂首,暗中却握紧了双手。

  萧利天嗤嗤笑道:“你们大舜便是如此,甚是拘泥于血统、门第等话,但是我们辽人不同……我的意思,你可懂?”

  云鬟道:“亲王什么意思?”

  萧利天凝视她的双眼,几乎贴近耳畔,悄然低语道:“皇帝陛下,甚至你,我,都心知肚明……黼儿本是一头láng,他的骨子里流着我长姐身上的血,故而他才这样出色,远胜许多舜人。如今你也看的明白,他为大舜建立汗马功劳,出生入死,最后,却只因为身上的一点血……就被投入天牢,本是经天纬地的人物,如今宛若等待被宰杀的jī犬似的。你忍心?”

  云鬟咽了两口唾液:“我不忍。”

  萧利天眼中掠过一道光,才要接口,云鬟道:“然而,亲王所说的有一点不对。”

  萧利天道:“哦?”

  云鬟道:“其一,六爷并不是láng,更不是láng崽子,不需要被什么人驯化,他就是他,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萧利天目光沉沉,似笑又非。

  云鬟道:“再者退一万步,就算在你们眼里认定他是láng、láng崽子,他也是守卫我们大舜的láng,是朝廷藩篱,百姓屏障,而绝不会助纣为nüè。所以亲王,请您死了这条心,不要试图挑拨离间,从中得利。”

  室内默然,两人彼此相看,萧利天眼前,这张带伤略显苍白的脸上,是令他觉着刺眼碍眼的镇定跟坚决。

  半晌,萧利天道:“可惜,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

  云鬟咬紧牙关:“未必。”

  萧利天道:“好,就算是有人跟你一样想法儿,你也改变不了皇帝陛下的心意,他迟早晚只是一个死。”

  深看她一眼,萧利天又道:“你以为,我所做的所有是为了辽舜之争,然而你又怎会知道,我想保住黼儿的最大原因是什么,——只是因为他是我长姐之子,是她最珍视也是最珍贵的血脉!”

  萧利天双眸里有两簇火光,烁烁看着云鬟,又道:“我费尽心思,冒险在此同你说这许多话,便是知道你是真心为了他好之人,也是他所最看重之人,故而同你说明我的心意,到底如何选择,趁着覆水难收之前,你且仔细想想。”

  萧利天去后,云鬟退后落座,不多会儿,便见门口书吏前来,道:“尚书请主事过去。”

  此刻,云鬟就如同身在惊涛骇làng之中,整个人几乎都禁不住地微微晃动。

  仍是坐着,原地调息片刻,才起身出门。

  来至白樘房中,案前见礼,云鬟垂首,耳畔兀自层叠回响着萧利天方才的一句句话。

  却听白樘道:“头上怎么样了?”

  云鬟一愣,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没什么大碍,……多谢尚书。”

  白樘道:“你从来最冷静自持,今日竟也能做出这样冲动怪异之事,是怎么样?”

  云鬟只得低头,无法回答。

  白樘见她沉默,便把此qíng撇开,只淡淡问道:“叫你前来,是为了问你。萧利天先前来,同你说了什么?”

  云鬟心头转念,不答反问:“尚书觉着,皇太孙是个何等样人?”

  白樘淡声答道:“国之良将,天纵英才。”他打量着云鬟:“你如何问这话?”

  云鬟道:“请尚书恕我冒昧,再问一句,尚书可知道殿下是因何入狱?”

  白樘道:“圣上言说,乃是夤夜闯宫,抗旨不尊。”

  云鬟道:“尚书可相信这话?”

  白樘慢慢道:“圣上金口玉言,岂敢质疑违抗?”

  云鬟道:“我可以将萧利天跟我说的话,毫无隐瞒地告知尚书,或者尚书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一无隐瞒,只求尚书答应我一件事。”

  白樘道:“何事?”

  云鬟道:“于国于民,就质疑违抗圣意一回。”

  “抗……旨?”白樘皱眉,眼底神qíng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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