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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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鬟听到“守望信任,不离不弃”八个字,眼角微红,复举手一揖,上车而去。

  原先张振跟沈妙英已订了亲,因他年纪颇大了,本想年前及早完婚,谁知太子出了事……三个月内不得cao办婚嫁等事,因此又耽搁下来。

  不过对于张瑞宁而言,这倒并不是一件坏事。

  自从御史参奏沈正引之后,虽然皇帝并未即刻下手查办,但相府毕竟很快透出颓然势头,譬如恒王事发后,为了肃清城内的恒王叛党,连带着追究了数家大臣,有大半儿是沈正引的人。

  故而沈相的势力,竟在逐步被削弱。乃至太子殡天,静王殿下被封为摄政王后,因沈舒窈之故,相府略透出几分舒缓反醒的意思,可纵然是静王爷开始掌握朝政,却并未对沈相流露出格外开恩之意。

  在这般微妙的时机,两家的亲事自要越低调不惊越好。

  可虽然张瑞宁心中自有打算,对张振而言,却并不十分在意沈府是盛是颓,只因他所看重的,不过是人罢了。

  别了张振,云鬟乘车往回,心底想起方才静王召见自己时候的qíng形。

  虽然皇帝允诺让她查赵庄夫妇身死之事,但薛君生却是因静王令牌被盗一节获罪,偏急切间太子案又没有眉目,云鬟很是忧心,便去监察院探望君生。

  谁知一见,越发惊心,原来君生竟是受了刑,身上囚衣透出血迹斑斑,看来颇为凄惨。

  这监察院云鬟也是呆过的,先前正是因赵庄那案子,被陈威公报私仇地动刑伤了腿,如今见薛君生因己之故受罪,怎能忍得?

  君生略见消瘦,不似平日里隽秀安逸,见她泣泪,反qiáng打jīng神安抚道:“不打紧,先前你也曾在此地熬过,我常想是何滋味,如今自己也亲来试一试了,岂不是正得偿所愿?”

  云鬟见他兀自玩笑,想了一刻,便问道:“先前你陪着回城,我自顾不暇,竟不知你怎么样,如何竟落得如此?”

  君生道:“你虽不肯说,王爷如何猜不到是我相助?我也并不想瞒着。一来惹了王爷不喜,二来此事圣上也有些知晓,故而竟掩不住,自要我做个罪头。”

  云鬟见他手臂上也有些伤痕,不由伸手抓住他的手道:“我必尽快救你出去。”

  君生温声道:“不打紧,你的伤可都好了?”

  云鬟点头,君生道:“虽如此,仍不可大意,也不用来探我,这里不是好呆的。如今京内虽看似风平làng静,实则不知什么时候又要一番惊涛骇làng,你且留心就是。”

  云鬟道:“我记住了。”

  君生向着她笑了笑,道:“当初答应你的时候,我就料到今日的境地了,故而这是求仁得仁何所怨的事。好了,你且去罢。”

  此后,静王便召云鬟进府。

  略寒暄了几句,赵穆方道:“先前因你伤重,新来诸事且多,虽想面见,一直不得空闲,如今可喜你已安妥。”

  云鬟谢过,静王问道:“我听白尚书说过,想那惊魂一夜,你竟是最后一个见过黼儿的人了,不知他到底如何?”

  云鬟道:“殿下似是伤重,神志不清,始终昏迷。”

  静王默然。云鬟略察其言观其色,却见仿佛是个犹悒的模样。

  顷刻,赵穆低低道:“想不到,黼儿的命竟是这般……想他打小儿勇武,本以为辛苦只在沙场征战上罢了,哪里能想到,命运多舛至此?可偏生我竟无能为力,如今,也只盼黼儿能够转危为安罢了。”

  云鬟道:“有殿下此心,上天也必会感知庇佑。”

  静王笑了笑,却摇头道:“人之心意,若真天能知晓,那岂会有这许多悲欢离合之事?”长长地叹了声,又不言语。

  云鬟心中有些疑云,只是不便多言。

  静王忽地又问:“听说你先前去过监察院,可是因君生?”

  云鬟道:“是。”

  静王道:“这件事,我本要保他,是只父皇也知道了,因此竟不能避过。”

  云鬟本要提此事,见他主动提起,便垂首道:“殿下,其实薛先生行此事,是我求他所为,原本我才是个罪魁祸首,如今先生人在牢房之中,受尽牢狱之苦,又被用了刑,他的身子哪堪那些刑罚?如今王爷摄政,还求网开一面。”

  静王道:“然而父皇那边……”

  云鬟道:“其实圣上只怕未必是真心怪责,何况如今圣上病中,未必会留意这些细微小事。只王爷做主就是了。再者说,此事原本是我起头,如今圣上连我都能赦免叫我戴罪立功,又怎会只为难薛先生?何况先生身子弱,若再牢狱中有个不测,却也不是圣上的本意了。”

  静王忖度半晌,微微点头。

  云鬟又道:“圣上既然赐我敕令,便是信任之意,如今我便斗胆,替薛先生在王爷面前求个qíng,保他出狱调养,他日若圣上责怪,要杀要剐,我们两个一块儿受了。求王爷慈悲成全。”

  静王听她说的这般合qíng有理,便道:“好,既然你如此义气,本王又怎会铁石心肠?你放心,片刻我便叫人去监察院,将他保出来就是了。”

  此后,果然薛君生被保赦出狱。

  云鬟亲去相接,因畅音阁被查封,薛君生原先的宅邸也被奉查,且他身子大不好,因此云鬟便将他留在谢府之中,仔细调养照料。

  这数日来,那传言越发甚嚣尘上,季陶然白清辉蒋勋等都知晓了,让云鬟欣慰的是,他们一如张振一般,虽对此事极为惊讶,但对赵黼的关切之心,却仍是甚于其他,——蒋勋甚至就想立刻再返回云州,找寻赵黼。

  是日,云鬟来至刑部,却不是为了别的,正是询问白樘那夜他的所见所感。

  前几天进宫,云鬟将当夜在场的王治、以及几个小内侍仔细问过,除了皇帝之外,最知qíng的人,便是白樘了。

  只是来的时机,却有些不巧。

  其实云鬟在下车之时,便已经看见旁边停着的一顶轿子。

  正有些迟疑地打量,门口侍卫早半惊半喜地招呼:“谢大人,您来了!”

  虽然云鬟已经辞官,可毕竟上下相熟,且部里的人都甚是欣赏敬爱。

  侍卫们见了她,便忙迎着,又问:“可是有什么要事?是来找风大人,还是尚书?身子可大好了?”

  云鬟见如此“嘘寒问暖”,只得说道:“已经都好了,我是来寻尚书大人的,不知可在?”

  侍卫道:“在在在。”不等云鬟再问,又道:“方才沈丞相前来,也是寻尚书大人的,不过已经来了将一个时辰,应是要走了。”

  云鬟听说沈正引在,本要顺势告退,听了最后一句,才又停住。

  侍卫早又说道:“外头风大,大人快入内。”不由分说地迎了进去。

  当即仍是进了部里,半是犹豫地往白樘的公房而去,走到半道,看见柯宪,又略寒暄两句。

  如此缓缓往内,进了白樘办公的院落,抬头就见巽风跟几名眼生的侍从立在廊下,皆都肃穆静立。

  满院里鸦默雀静,连风掠过庭间,哨过假山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云鬟看看巽风,又看向白樘门扇紧闭的公房,明白果然不是时候。

  才要悄然退出,便听得隐隐一声脆响。

  不由愣住,这声响是从白樘房中传出来的,不似寻常的响动,却像是……

  正此刻,听有人道:“好!那我便看你是什么下场!”yīnyīn狠狠,却竟是沈正引的声音!

  与此同时,房门被一把拉开,沈丞相迈步而出,往廊下自行。

  里头白樘亦走了出来,仍是沉静如水地,向着沈正引的背影行礼恭送。

  沈正引却头也不回,面上怒恨之色竟压不住。

  这会儿再退已经晚了,云鬟只得住脚,贴墙站住,举手行礼。

  沈正引走到她身边儿,略停了停,转头相看,眼中透出些许讥诮之色。

  他道:“你来做什么?”

  云鬟道:“有事来寻尚书大人。”

  沈正引道:“哦?是为了宫内的案子?”

  云鬟默然,心中却有些微惊,沈正引道:“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太信你们尚书大人了。留神会后悔莫及。”

  云鬟无话可答,沈正引复冷冷一笑,昂首自去。

  见他离开,云鬟才松了口气,垂手抬头,却见前方门口,白樘仍站在彼端。

  目光相对的刹那,云鬟便瞧见在白樘的左边脸颊上,隐约有几道微红地指痕。

  即刻想到方才那一声异样响动,以及沈正引的反常,云鬟心头一跳。

  白樘却依旧从容,默默看她一眼,自回身进了房中。

  巽风正也因发现了白樘的脸上……微微惊心,见如此,只得转身过来,若无其事地迎了云鬟:“你如何这会儿来了?”

  云鬟讷讷道:“我本是有些事要询问尚书,谁知竟来的不巧……我、我不如先回去?”

  巽风苦笑:“罢了,我也不懂是怎么样,你既然前来,必有要事,不必在意,岂不知四爷是个最公私分明的人。”

  硬着头皮进了公房,见白樘已经在桌后落座,除了面上的红未曾消退,便如无事发生般。

  云鬟忍了心惊,行礼过后,谨慎说道:“我这番来,是想亲问一问尚书大人,那夜宫内的详细。”

  白樘淡淡道:“我听圣上说,你若是先我破案,便对你所犯之事既往不咎?”

  云鬟忐忑:“是。”

  沉默片刻,白樘问道:“如今你可查到什么了?”

  云鬟道:“尚无。”

  皇帝那边虽有供述,语焉不详,王治跟内侍们所言,却也未足全信。

  且还有一件,赵庄虽死的蹊跷,但他毕竟是当朝太子,故而尸身竟不许别人擅动,连季陶然也不过是趁着换殓服的时候,仓促借看了会儿而已,因此竟很难从尸首上得到线索。

  白樘停了手上之事,忽道:“上回你跟我说的那些qíng形,我尚有些不解之处……”

  上回云鬟同他坦白,白樘被所感知到的“真相”惊震,虽面上仍看着寻常,心却大乱,加上当时叫他最悬挂的一件事,便是赵黼是否会反叛,因此当先只问此事。

  但是现在,他想知道更多。

  白樘道:“在你所经历的那些之中……众人都是如何结局?我的意思是……圣上,静王殿下,沈相爷,太子跟太子妃,皇太孙,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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