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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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凤花容失色,当事人却波澜不惊,脚下轻旋,飘然连避三王爷两招。

  然这王爷是有名的憨鲁,一旦缠上,再不肯退。

  此刻耶律涟勉qiáng爬起身来,便想趁机踉踉跄跄地逃走。

  赵黼眼角余光看见,并不着急,数招之后,早看出三王爷的破绽,趁着他气咻咻挥刀劈落,便用一招“水击中流”,窄腰微沉,右手轻转,一掌击在三王爷胸前檀中xué略靠下之处。

  三王爷正似不可一世,被如此击中,忽然僵住原地,手中的刀当啷落地,而他张口结舌地仰天倒下。

  若非赵黼手下留了一寸,这会儿三王爷只怕便是个死人。

  天凤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看的明白,见王爷直挺挺地倒下,吓得魂不附体,忙上前抱住,先试了试鼻息,察觉并未就死,才松了口气。

  然而抬头看赵黼的时候,却见一道敏捷人影几起几落,早消失于眼前。

  赵黼消失之后,天凤独自一人,扶着三爷跪坐原地,因方才太过震惊忧虑,眼中竟有些湿湿地。

  却也不知赵黼此去,竟会如何。但想到先前他利落且狠辣地对耶律涟动手,若给他追上,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正凄惶无主中,却有巡城兵马赶到,因都认得三王,见这qíng形,忙上前或抬或救。

  天凤见他们接了三王,料得无碍。

  她心里还惦记赵黼,正yù沿路追去看一看,忽然身后有马蹄声响。

  原来是公主府的尾随赶到,见她好端端地,才都放心,忙道:“大公主听说郡主私自跑出来,让我们跟着看看,若无碍,还请快些回宫。”

  天凤灵机一动,上前牵了一匹马儿,打马而去。其他人面面厮觑,见状却也只得跟上。

  且说赵黼几个起落,终于追到了耶律涟。

  当初他年纪太小,有心无力,竟吃了大亏,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了。

  耶律涟见他步步紧bī,身边儿又无救援的人,便深吸一口气道:“赵爷,我有话说!”

  赵黼道:“哦,要说什么?”

  耶律涟咬了咬牙:“你不能杀我!”

  赵黼身形一晃,竟掠至他的跟前儿。

  将耶律涟脖子一握,硬生生抵在青石墙上。

  赵黼侧身而立,冷冷抬眸,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如何不能杀你?”

  他说了这句,忽地像是想起什么来,又笑道:“这世上最难的就是欠人的qíng,你不仅欠人的qíng,还欠人一条命。白饶你多活了十几年,也够了。”

  手上微微用力,听到颈骨被挤压发出扎扎声响。

  耶律涟拼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你、不能……我是、我是睿……”

  赵黼眉峰一动。

  忽听有人叫道:“殿下请住手!”

  一匹马奔雷似地疾驰而至,不等马儿停下,那人已经掠了过来。

  青衣长衫,虽人在辽国,却仍是故土打扮,似个饱读诗书斯文一派的儒生,原来正是花启宗。

  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见状也都翻身而下,将马儿牵住。

  花启宗眉头紧锁,闪身到跟前儿,拦阻道:“殿下快请住手!”

  赵黼眼皮儿也不抬,缓缓道:“怎么?此人我是必杀的。”

  当初在鄜州,花启宗能顺利逃狱,正是因“贾少威”的协助,然而花启宗对贾少威跟青儿之间的事却并不知晓,忙道:“有话好说,还请留他一命。”

  因见赵黼眼中流露杀意,花启宗左右扫了一眼,见并无人在跟前,便凑近了在赵黼耳畔几乎耳语般道:“他是亲王殿下的人。”

  赵黼微微怔住:“什么?”

  花启宗见他单手掐着耶律涟,将人抵在墙壁之上,宛若吊在无形绞架上似的,正是半死生间。

  当即顾不得犹豫,花启宗忙又说道:“此人是亲王殿下放在三王爷身边儿的棋子……是亲王的心腹,所以殿下……”

  赵黼皱眉看着花启宗,却也知道他并不会在这时候跟自己说谎,且方才耶律涟也曾说出一个“睿”字,只怕也是想借此求qíng。

  因见花启宗说了,耶律涟眼中才又透出一丝亮光,似求生有望。

  赵黼听完,略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问道:“原来如此,那么,当初他在鄜州救了你,应该……也是亲王的安排?”

  花启宗点头:“是。请殿下留他一命,他对亲王有功,且留着他也还……有用。”

  赵黼笑了笑:“是么?”

  花启宗愣怔,打量着他这笑容,正觉着有些异样,却听赵黼道:“可……这又跟我有什么相gān?”

  花启宗睁大双眼,正要qiáng行出手拦阻,然而连那一声“不要”都还未出口,便听得“咔嚓”一声。

  赵黼松手,耶律涟顺着墙边儿委顿倒地,已经气绝。

  花启宗先前听他口吻变得缓和,还当他回心转意,看在睿亲王面上必然会饶了耶律,谁知竟手段雷霆如此。

  刹那噤若寒蝉。

  身后马蹄声急急而至,马上天凤正看见这幕。

  舜,京城,皇宫快晴阁。

  白樘意识昏昏沉沉,还未醒来,便听得耳畔有人低声细语。

  一个说道:“这宫内是不是邪门儿了?怎么白尚书这般正气的人,大白天里无缘无故也能晕倒?”

  另一个道:“先前说含章殿内有鬼呢,且昨儿晚上那风一阵紧似一阵,活似鬼哭láng嚎。”

  又叹道:“太子殿下去的真真儿可惜的。对了,你可听说外头的传言了没有?原来咱们的皇太孙殿下,就是当年被辽女烧死的那个孩子……”

  白樘用力一挣,却仍是不曾醒来。

  神魂仿佛被囚禁在某个角落,让他动弹不得。

  惊呼声,哭叫声,一阵阵地火光在眼前窜动,将他自个儿的双眸也似烤的滚热,像是要爆裂开来一般。

  正无处逃遁,却听得有人道:“在说什么呢?”

  这声音甚是平静温和,淡的如一团云。

  如此一想间,便仿佛真的能看见那碧天之上,雪似白云云似雪,不知何处是人间。

  那炙热灼人的火焰,却终于被这又淡又轻的雪云给缓缓地压了下去。

  两名内侍慌忙否认。

  那声音道:“你们若在我跟前儿说,我是不恼的,怎么好在尚书跟前也这般?倘或惊扰了他该怎么说?”虽仍是平平静静的语气,却隐约带些霜锋似的。

  两人慌了,忙跪地求饶,那人道:“且记得就是了,下回再有,我就不跟你们说,只跟王公公说了。”

  白樘心里知道这人是谁。

  然而意识模糊,却一时想不起那个名字。

  只是眼前的那白云漫天,变成了彤云密布,一条沉碧色的长河于面前滔滔而过,河上烟水雾气横蔓缭绕。

  卢舍那大佛垂眸微笑,耳畔是一声悠远的钟响。

  那小丫头裹着极大的衣裳,被雨打湿了的鹌鹑一般,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双眼湿漉漉地,似是雨水,似是泪水。

  可是那样明澈无瑕的双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她是在看着他,只看着他,从最初的仰视,到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儿。

  ——那时候她毕竟太小,他也并未留意。

  ——现在他终于窥见些许,却已经太晚。

  耳畔听到清晰的水声,白樘微微睁开双眼。

  目光转动,却见是云鬟俯身,在拧一条帕子。

  不知怎地,他看着那道人影,竟有些不能挪开目光。

  明明是他认识、知晓了很久的人。却仿佛第一次见。

  今日云鬟身着藕荷色的袍子,因天冷的缘故,外头本有一件儿淡银灰的云锦白狐毛镶边的大氅。

  白樘记得先前自己在外头晕倒之前,便见一朵贴地轻云似的,飘到自己身前,实则是因她赶来的急,那大氅随风飘扬所致。

  纤纤素手,指甲修剪的甚是gān净,也无蔻丹颜色,却透着一股天然的淡粉,隐隐透明。

  水流自那指间哗啦啦地跌落,如同许多晶莹的水晶珠串,迤逦滑动。

  她捏着帕子转身。

  这瞬间,白樘竟本能地重又闭上双眸。

  而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个动作透出一种“心虚”意味的他,忍不住便微蹙了眉头。

  云鬟的脚步声很轻,生怕惊扰了他似的,下一刻,温热的帕子轻轻抚过他的额。

  轻柔绵密的丝质带温,却仿佛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抚过般。

  白樘终于忍耐不得,微微咳嗽了声。

  云鬟停手,目不转睛看他,白樘睁开双眸,已经恢复了昔日面无表qíng的时候。

  他想要起身,却因为动作太突然了些,眼前竟又一花。

  云鬟忙去扶住:“尚书慢些儿。”

  白樘动作微僵,抬头看她一眼。

  瞬间目光相对,云鬟缓缓撤手,道:“我……”

  白樘亦转头看向别处:“我是怎么了?”

  云鬟道:“方才太医来看过,说尚书是有些气血紊乱,想必是太过cao劳所致。”

  白樘坐定,自己暗暗运气调息了会子,果然觉着经脉之中有些阻滞之意,丹田内竟无法凝气,勉qiáng行了会儿,浑身战栗,额头复又冒出汗来。

  云鬟见他qíng形不妙,便道:“尚书且歇息会儿。我已叫人出去唤巽风进来,应快到了。”

  白樘只得停手,勉qiáng靠在chuáng边,听了会儿道:“有劳了,多谢。”

  云鬟见他神qíng淡淡地,便只垂手站在chuáng边儿,想了想,才又道:“先前圣上已经知道此事了,特叫尚书在这快晴阁子里自在歇息些时候无妨。我方才也将含章殿内所查到的蔡嬷嬷一节,先向圣上禀明了。”

  白樘道:“好。”

  云鬟瞥他一眼,又说了静王殿下来过……便没了别的事。

  白樘也不答腔。

  云鬟竭力于心底搜寻了会儿,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说,于是只垂手静默。

  如此片刻,果然巽风来到,云鬟才松了口气似的,jiāo代了他几句,悄然先行退出。

  巽风上前,也先探过了白樘的脉,才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便压不住……”

  白樘却仍镇定若斯,道:“没什么,只熬一回就是了。”

  巽风皱眉叹道:“四爷不说我也知道,上回又把那解药给了太子殿下,明知那药未必对别人管用,却只顾往外推,等自己熬不住,又去哪里再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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