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6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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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樘沉默,隔了会儿:“陶然,你是从事行验行当,总该知道,如果手摸过的一样物件儿,会留下什么痕迹。”

  季陶然微微一震,白樘沉声道:“我猜,那玉壶落到她手上之前,不至于被仔仔细细地擦拭过,如果将玉壶拿回来,用显形之法,或许会从上面查到手指印痕,你觉着呢?”

  那玉壶早在室内的时候,被云鬟摔得粉碎,要查验自也无从查起了。

  可此事季陶然却并不知qíng。

  虽仍是垂首,脸色却已经变了。

  白樘早窥知异常,便道:“你可有话说?”

  季陶然举手在额上抚过:“尚书……”

  白樘不语,只是凝望着他,季陶然终于怅叹了声,苦笑道:“我若知道区区一个玉壶竟会几乎害死妹妹,就算要我死,我也是不肯的。”

  白樘不动声色:“是何人让你如此?”

  季陶然道:“我、我不能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

  白樘道:“这次若非侥幸,她就被人害死了,这样你也不肯说?”

  季陶然听到“害死”,才蓦地抬头,拧眉端详了半晌,季陶然才把心一横,道:“上回严先生之事,想必尚书已经知道太极会了?”

  白樘仍是淡淡地:“是。”

  季陶然深深呼吸:“我便也是太极会中人,先前受命,让将这玉壶送到谢府,我原本怕有碍,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并不见什么异常,又想妹妹如今人在宫中,必然无碍,因此便叫人送了去。”

  后来赵黼发现云鬟不对,质问起来,灵雨便把今日云鬟所做事无巨细都说了。

  因说起在谢府里的事,原本云鬟要歇息,谁知入内一会儿的功夫,脸色就不好,灵雨是个有心的,便问晓晴如何。

  晓晴竭力回想,指着那锦盒说:“方才好端端地,看了季公子送来的那玉壶,不知怎么就有些怔怔的了。”

  赵黼听说玉壶,心中已经隐隐影动,又加上见了那酒壶,——他虽然记忆不似云鬟,但却隐约有些印象,当即摆弄了会儿,果然发现个中机关,因此才急命人把季陶然传来。

  季陶然虽将玉壶送了去,也怀着侥幸觉着不会有事,但毕竟心下惴惴,忽然间赵黼传他过去,他心里已经有些掂掇,又见果然问起玉壶,竟不能答!

  一则季陶然不愿承认是因他而对云鬟有碍,二则,却是因太极会的缘故。

  白樘道:“这吩咐你行事的人,并没其他安排?”

  季陶然见他竟浑然不惊,叹道:“正是并没有其他,我才摸不着头绪。”

  白樘又问太极会中其他众人是谁,季陶然的回答,却犹如蓝少绅答赵黼的一般,并不知确切何人,每次会面,也都非真面目。

  所以当初严大淼就算临死,季陶然也还不知他的身份,直到发现了他手心的黑白子,又回想严大淼临死前所说的那些话,才隐约悟出了弦外之音,——严大淼应该是知道他是太极会中人,所以话中有话。

  白樘暗中盘算,又想到一事:“你又是如何入了太极会的?”

  季陶然仰头,目光之中尽是惘然,忽地微微一笑,声音很轻:“当初妹妹跳了太平河,遍寻不着,我……心胆俱裂,宛如丧了三魂七魄,就是在那时候,太极会的人找到我……”

  白樘自然不曾听过宣平侯所说,但俨然却跟他所说异曲同工了。

  心中转念,便叫季陶然上前,低低吩咐了几句。

  季陶然诧异:“四爷……”

  白樘道:“我虽也听说过这太极会亦正亦邪,行踪隐秘,但近来京内的种种事端,竟跟此会脱不了gān系,如今更是把手伸到了皇太子的头上,其心可诛。”

  季陶然紧锁眉头,终于道:“是,我听四爷的就是了。”

  是夜,东宫之中。

  梅枝横斜,金影烁烁,几只圆滚滚的麻雀在上头蹦来跳去,时而梳理羽毛,时而乱啄花朵。

  灵雨从怀中抽出帕子,作势往上扇去,不yù叫这些鸟儿糟蹋花儿,只不敢出声。

  有两只胆小的便飞了去,那大胆的几只,瞪着乌溜溜地眼睛回看灵雨,反把她惹得噗嗤一笑。

  这刹那,屋内有些异样响动隔窗传来,灵雨怔怔地听了会儿,不觉脸上微红。

  自从白日里一场忙乱后,云鬟果然是好了,目光神qíng均恢复了昔日的清明,只是发现自己身着女装,未免大不自在,竟匆匆地要让灵雨帮着换回去。

  是赵黼拦着,笑道:“我尚且没看够,如何就要换了?不许。”竟捏着下颌,又细细地打量那清婉灵秀的眉眼,目光复又往下。

  云鬟见他轻薄总不避着人,扭开头去,赵黼勾着腰,在耳畔低低道:“先前还会主动亲人,这会怎么又害臊起来了。”

  先前因限于混沌之中,云鬟以为他又吃了毒酒,故而才存了同死之心,这会儿想起来,似真似幻,脸红如霞,心跳如擂。

  赵黼回头使了个眼色,众人正把地上桌上都收拾妥当,灵雨会意,便复退了出来。

  赵黼打横抱着她,大步来至榻前,不由分说道:“先前因做戏做全套,几乎就……如今且好了。总算雨过天晴。”

  原先那一场,虽是心里难过,面上掩饰,但见她漠然之色,总是叫他难以抗拒,加上昔日是贪恶无忌惯了的,几乎就忍不住随心所yù起来。

  幸而这会儿都好了。赵黼一把抱住。

  他却并未换衣裳,仍是那副风流不羁的打扮,眉眼含笑瞟了过来。

  虽然明知道他是他,并非前世,但蓦地瞧出了江夏王的半分影子,仍把云鬟吓了一跳,忙缩到chuáng内:“不要!”

  赵黼哪里知道云鬟心里的惊悸,早赖上来抱住,道:“我今日才算是……像是到了西天的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总算是被收了去了。”

  一边儿说,一边儿埋首在她怀里,不住地乱蹭那娇软,又嗅其香。

  云鬟听说的可疑,便问:“你说什么孙猴子,紧箍咒?”

  赵黼埋着脸,声音就有些闷闷地:“我知道鬟鬟毕竟是不忍我死的。我心里喜欢的很。”

  两人前世这死结,就算今生重来,赵黼对云鬟渐渐地qíng愫难忍……及至qíng根深种,决定不去计较思虑此事,只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而已。

  但暗中想起来,未尝不是心中一根刺。

  一想到她亲手毒害自己……纵然赵黼心再宽大,也毕竟有些难受。

  所以从不敢当着云鬟的面儿重提此事。

  而云鬟也因此事是心头之痛,何况一旦回想……生恐回忆无法刹住,后果不能预料。因此也很是“默契”地回避不提。

  两个人都各自忌讳,因为若说起来,不合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却想不到,这个天大的问题,竟以这种方式解决了。

  意外中的意外……却是他又发现,云鬟根本就没想要毒害他!

  那深嵌心头的一根刺不翼而飞,化作乌有。

  这如何不让赵黼畅美痛快。

  云鬟听了他的回答,却恍惚出神。

  她虽知道自己是中了摄魂术,但却不知是从何时而起,自打赵黼回来后,不管是在宫内还是东宫,亦或者回谢府,从来都是许多侍卫跟随,按理说并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如果说那酒壶是催发的诱因,那最初起因又是哪里?

  却一定要将这节揪出来才好,倘若再有下一回,稀里糊涂地害了赵黼,又从何说起?

  很快,云鬟想到了一个人,却是前世亲手将酒壶送给自己的那位。

  只是云鬟虽想到元凶,但她不知的是,其实她中了摄魂术后的这种种举止,却也早超出了施术之人所料的范畴。

  倘若是别人……譬如当初的赵庄,中术之后,便会毫无意识地听命行事。

  但云鬟不同。

  她心中所思所想,从来都如生如实一般,分毫不会褪色,陡然间看了那玉壶,脑中便似听到一个声音,催她快些杀了赵黼。

  如此一来,竟让云鬟有些分不清今生还是前世,赵黼用季陶然来试探的时候,正如坤地所说,云鬟正是神思疑虑jiāo战之时,竟差点出事。

  后来……那声音越催越急,竟让她重又深陷入前世经历过的这场漩涡中。

  就如云鬟担忧的一般:因过目不忘,所思所见,就宛如身处昔日的江夏王府,她的小院之中,紫薇幽幽,宛然不错。

  其他人,比如灵雨,赵黼等,所见所处,明明就是在赵黼卧房之中,但她眼里却迥然不同,视而不见,时光亦停在那令她悚惧的一刻。

  所以云鬟所行所为的种种,早超出摄魂术所能之力了。

  那摄魂术虽有一分催动之功,但剩下这些,却竟是云鬟自身之因而成。

  出神中,云鬟忽觉身上沁凉,目光一收,低头看时,不由大为惊窘。

  原来不知何时,赵黼已经上下其手,竟将外衫除去。

  底下水青色的裹胸,绣着一朵白瓣红尖地缠枝莲,甚是娇丽。

  赵黼目光烁烁盯着,像是个要凑下来的姿势,云鬟顾不得,慌忙推在他脸上,这般动作间,臂上搭着的衣裳晃了晃,滑到臂弯处。

  却见雪白的玉臂之上,仍是戴着那金光辉煌,宝石璀璨的玉宝镯,金影宝色珠光,映衬着雪色手臂,真真儿是说不出的妙惑动人。

  赵黼看着看着,便猛地扑了过来,身后chuáng帐被他胡乱踢落,只随着动作摇摆不住。

  第524章

  夜渐深,暮色沉沉,灵雨不敢离开。

  虽然赵黼一心爱顾, 不理别的,但灵雨心中却为云鬟暗暗地打算了多少回,她的心思又密, 是以此刻只叫了两个心腹口紧的小丫头在外间儿, 于炭炉上烧着水预备。

  果然, 这夜就叫了好几次, 每次都是灵雨亲自进内送的, 生怕走漏机密。

  方才又入内送了两回水, 她心底虽然清醒,却也心内羞窘,不敢仔细思量。

  只是偷偷想着赵黼那xing子,只怕云鬟又有一番苦头要吃……然而对他们两个而言,能有今日着实不易, 只怕那“苦”也是甘甜如蜜的罢了。

  可是这样却也不是长法儿,若传出去,岂不是于云鬟名上有碍?倒是要圣上快开金口,成全他两人,从此也可光明正大,她们这些暗中cao心的,也可省心了。

  灵雨在呆呆等候之中,也默默地向天求了几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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