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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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歹在军中养了月余,跑出去后,却又是去了素闲庄,竟好像那里有什么好的引着他,弄出个飞蛾扑火的光景儿来。

  杜云鹤又知道他当街打了本地地痞,这本也罢了,原本赵六少年气盛,又且天xing孤傲,本也是个不消停的,隔三岔五厮斗一番也是寻常。

  可细细查探才知,这地痞原来是欺负过跟素闲庄有来往的一户人家,赵六如此,不过是为人出头罢了……然而他的xing子从来不是那种所谓嫉恶如仇的,杜云鹤深知。

  除此之外,他居然又接连借起银子来,——头一次是借了杜云鹤的,杜云鹤原本在这些银钱上并不上心,只当他有什么心爱的东西要用,因不以为意地给了,后来才知道是给了那苦户子家里。

  然后听说又qiáng借了两个营官的,这一次越发出色了,竟是要买什么玉钗——而那钗子原本是有个校尉看中要留着送给家中娘子的,却被赵六看上,不由分说qiáng夺了去。

  那些军官因跟他十分相好,自然笑笑允他而已,后来暗中谈笑传说,才渐渐传到杜云鹤耳中。

  虽无人告诉杜云鹤那钗子的去向,杜云鹤却已经猜出来了。

  前些日子崔印从京城而来,果然也曾去过鄜州大营,杜云鹤只碍于颜面,不得不应酬这位来自京城的贵人罢了,又陪着他跑马she箭,玩耍演练了一番。

  听崔印的口风,说起赵六,竟似十分熟络,且言语中颇有喜欢之意。

  杜云鹤表面虽应酬的客套周到,但看崔印的纨绔做派,自然是心里很有微词,又想到赵六跟素闲庄日渐密热,若非知道那“凤哥儿”不过是个孩子,必以为是什么邪魔魇道作祟。

  杜云鹤私底下也问过赵六几回,然而每次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只有一次,杜云鹤道:“你是不是跟素闲庄上那个小丫头过从甚密?”

  赵六笑道:“说的什么‘过从甚密’?有话明白说,不要拐弯绕角,你难道是说我看上那丫头了不成?你竟是老不羞了,那丫头才多大点儿?我不过是觉着她聪明有趣,觉着好玩儿而已。”

  杜云鹤见他说的明白,才略松了口气,心想他再心思老成,毕竟也只是个少年,而军中的人多半都比他大,是以bī得他也更老成起来,忽然在当地遇到几个比他小些的孩子,偶然玩的投契了……倒也不足为奇,横竖新鲜劲儿过去也就罢了。

  因此杜云鹤只叮嘱道:“既然如此,你且心下有数就是。”赵六也自笑笑答应了。

  直到今儿早上,杜云鹤接到云州来人报讯,竟说赵六于日前匆匆离开云州,说是回了鄜州,不知有何要紧事。

  杜云鹤吓了一跳,他全不知此事!当下命人详查,那沿河的哨探们说起来,却果然是见了赵六爷往素闲庄上去了。

  杜云鹤惊怒之下,便命人备马,亲来素闲庄上看究竟。

  然而这些话,又如何同眼前的小丫头说?何况对方是这个年纪,又着实不好说些不中听的话,何况也无从说起。

  原先没见云鬟之前,只当多半是个活泼讨喜的丫头,习惯撒娇撒痴,才引的赵六“忘乎所以”,别的不说,比如那钗子必然也是这丫头开口讨的,不然赵六为何要给一个小女孩子那样贵的饰物?他小小少年,难道就无师自通有这种讨好女孩子的想法儿了?

  可见了云鬟之后,却竟是这样气质偏冷清的孩子,倒是让杜云鹤摸不着头脑,不由又揣测:莫非这丫头擅长做戏,在赵六跟前儿同现在这幅模样是不同的?

  不然他真真儿想不通,赵六究竟是哪里不对了,竟会对这女孩子青眼有加。

  杜云鹤打量云鬟黑白澄澈的眼眸,心念转动,便又想起一事来,当下心底暗惊!

  当下略把语气放的缓和了些,便道:“兴师问罪四字,却有些言重了,杜某只是来寻人的罢了,并无意其他,大小姐若是知道小六在何处,还请告知的好。杜某不胜感激。”说着,竟向着云鬟拱手做了个揖。

  云鬟见他改了态度,才道:“不瞒监军说,昨夜赵六爷的确不期而至,qiáng带我去了宝室寺拜佛,因为此事,我先前还将庄内的护院辞了,只因他看护不力……”

  杜云鹤忽地想起在路上看见的巽风,她所言自然非虚。

  却听云鬟又道:“后来阿风在宝室寺接了我,我们便自回来,再不曾跟赵六爷会面,监军若要找寻,只到宝室寺去寻,打听打听,或有所得。”

  杜云鹤见她言语温和,说的又清楚,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厅内一时沉默下来,两个人彼此暗怀心事,片刻,杜云鹤道:“既然这样,我便去找人便是,多谢。”

  云鬟起身相送,杜云鹤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大小姐可知道……小六如何这样喜欢亲近你?”

  云鬟轻轻摇头:“‘亲近’二字,有些过了。”

  杜云鹤一笑:“不错,是我失言了……”他顿了顿,道:“那如月珮还在你的手上?”

  云鬟愣怔抬头:“什么?”

  杜云鹤对上她诧异的目光,心下哑然:“原来你并不知……”戛然而止,心想:“原来小六不曾跟她说?到底是没跟她说,还是小六也不知道?可若不是因为此事,小六为何要这样亲近她?”

  原来,去年夏天里那一次,赵六因跟花启宗jiāo手,受伤落水,曾被一个女孩儿所救。

  当时杜云鹤及时赶到,便忙把两人拉到岸上,又因见有人来到,他便先抱着赵六离开。

  此后赵六曾问杜云鹤知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杜云鹤为免多事,只说不知,何况那女孩儿他惊鸿一瞥,虽记得容貌,却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罢了。

  一直到方才,杜云鹤见了云鬟,渐渐地认出这孩子便是当初相救赵六的那人……

  杜云鹤正绞尽脑汁也猜不出赵六因何对她不同……乍然想到救人一则,便才似明白过来。

  虽然他并没说救人者是谁,可赵六何其聪明,他自然能窥得端倪……多半,也已发现了那如月珮在崔云鬟的手上,毕竟是“救命之恩”,故而才对她格外殷勤着意。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他xing格大变,举止反常等种种说通。

  可是那如月珮对赵六来说意义非凡,倘若在一个小丫头手上自然不妥,因此杜云鹤暗中猜测赵六是否已经要回。

  但是看着云鬟的神qíng,他心中即刻明白:云鬟是不知qíng的。

  既如此,那就是说赵六不曾跟她提过此事,起码不曾提过如月珮。

  杜云鹤看着女孩儿疑惑不解的神色,目光变了变,便一笑道:“不……我想错了,并没什么。”

  云鬟目送杜云鹤转身离去,想了会儿,也并不明白,便只得作罢。

  顷刻陈叔送了客,便回来问究竟,云鬟只说他是来找赵六的,既然人不在,自然便去了等话,敷衍过去。

  赵六昨晚那惊世骇俗之举,自然不宜张扬的天下皆知,若告诉陈叔,又徒增忧思罢了。

  此事暂且作罢,一直到了十五,云鬟也再没见到赵六,隐约听闻他并不在军营,或者又回了云州去了。

  云鬟也不去打听而已。

  十五这日,因吃了元宵,把剩下的所有烟花都放了,众孩童又热闹了一番。

  因巽风已去,赵六如今又不在鄜州大营,想来竟是个绝佳的时机,云鬟便在心中想好了启程日期。

  是以这一日的团聚,竟更显得珍贵起来。

  当夜,云鬟叫林奶娘准备了好些小银锞子,铜钱等,分了好些给小孩子们,看着他们喜欢的脸儿发红,自个儿心中高兴之余,却因分别在即,又暗藏些酸楚之意。

  忽地见小狗儿擎着一个吉祥莲花的小银锞子,喜欢的跑来跑去,云鬟望着这一幕,眼前忽地水波dàng漾,仿佛身在夏日河畔,浮沉之际,望见那红莲绿叶,水泡在荷叶底下翻滚……

  云鬟脸色微变,便坐直了些,因叫了小狗儿一声。

  小狗儿飞跑过来,便拉着她道:“阿宝哥哥他们要把剩下的爆竹都放了,咱们出去看可好。”

  云鬟拉住他,心底想了想,便问道:“狗儿,我有件事要问你,你可跟我说仔细。”

  小狗儿见她认认真真地,便也睁大眼睛问道:“是什么事?”

  云鬟道:“你可记得……青玫姐姐在的时候,有一次我在河边淹了水?”

  小狗儿的眼睛瞪得溜圆,点头道:“我自然是记得的。”

  云鬟放低声音,问道:“当时是你跟青玫姐姐在场,那你可看见……那个跟我一块儿落水的人是谁?”

  小狗儿皱着眉心,摇头说:“我没看清。”

  云鬟有些失望,便松开狗儿的手,正要叫他去玩,不料小狗儿道:“如何凤哥儿也问我这件事呢?”

  云鬟一愣:“你说什么?谁……还问过你不成?”

  小狗儿点点头:“上回,六哥哥也问过我……”

  云鬟的手一抖,复又问小狗儿详细,只听他说:“六哥哥问我,凤哥儿是不是会水……我就说凤哥儿会,也把你那次为了救人,差点儿淹死的事儿偷偷跟他说了。”

  云鬟紧抿双唇,不言不语,小狗儿怕她生气,有些害怕,忙又说:“我跟六哥哥说了不叫他跟旁人说,六哥哥也答应了,凤哥儿别恼我。”

  云鬟qiáng笑,便道:“我不曾恼……你、你去玩儿罢。”

  小狗儿见她笑了,方也高高兴兴去了。

  耳畔一阵烟花窜放的声响,夹杂着孩子们喜欢的叫声,眼前灯火通明,也有火树银花,一轮圆月在厅门口的青天之上,圆满地浮着。

  云鬟斜倚在榻边儿,仰头望着,心底便把跟赵六相识以来的种种飞快地过了一遍。

  怪道他这样喜欢“亲近”自己,原来当日她跳下水,误打误撞救了的人,是他。

  怪道他曾经似真似假地问她是不是会水,还曾问过两回,她本该早察觉异样。

  怪道他……送给她钗子的时候,曾一再地追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玉佩、玉珏的给他,当时只以为他是胡闹,谁知道胡闹底下,藏着别有用心的真?

  所以杜云鹤先头说:那如月珮还在你的手上?

  眼前的月轮浮浮飘飘,跟记忆之中的那一枚玉环重合在一起。

  青玫去世之后,那日——她在青玫房中找到的那玉佩,她虽看出价值不菲,却认为是害死青玫那人留下的,便好生收起来,想做以后找真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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