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一名大贼,专爱盗取各种珍奇古玩,因行踪成迷下手隐秘,始终逍遥法外。
且他xing子怪癖残忍,倘若宝物易于到手就也罢了,若是偷盗过程有些艰难,或者触动他的xing子,便每每大开杀戒,至此他的手上多多少少也捏了十几条的人命,乃是个在逃的棘手罪犯。
这一次他盯上沈老爷,本来想在客栈中下手,不料一再受阻,他的残bàoxingqíng发作,本想彻底做一场,先除掉薛君生跟云鬟等,再夺宝杀人。
不料正要害薛君生之时,因察觉客栈之中有高手在,竟令他忌惮不敢下手,只想暂且隐忍,等路上再杀了沈老爷夺宝罢了。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竟会遇到两个克星。
说话的功夫,宋银钩因醒了过来,在地上死蛇般地挣了挣,便抬头看向白四爷,因道:“姓宋的何德何能,竟能劳动白阎王亲自出马……”
话音刚落,便听巽风喝道:“不得放肆。”
白四爷却淡声道:“三年前,普陀山弘法寺丢了一颗佛牙舍利,看守的两名僧人被杀,现场留下银钩图案,你认不认?”
宋银钩冷笑,这自然是他的手笔了。
当时他得手之后,十分得意,谁知他身边有心腹一人趁他兴致高时,假意将他灌醉,便带着所有宝物逃走,宋银钩醒来后,找了数年,但那人却已经得病而死。
虽许多宝贝都找不回了,但独独这佛牙是他急yù拿回来的,宋银钩明察暗访了一阵子,终于给他查到佛牙落在了沈柏三的手中。
他得知此事之时,沈柏三已经启程往白马寺而来,宋银钩又看沈柏三带了许多护卫,他因怕节外生枝,故十分谨慎,便假意接近沈柏三,想要趁机一击得手。
宋银钩打量周遭,忽然叫道:“小丫头!”
众人闻言,都转头看去,却见云鬟不知何时竟走到了楼梯口,看样子正要上楼去,听得宋银钩叫,便停下步子,却并未回头。
宋银钩盯着她的背影,眼中憎恨之意难以掩饰,咬牙道:“我聪明一世,不想最后竟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中,你倒是让我死的明白,你是如何发现破绽的?”
众人都也又是惊奇又是钦佩地望着云鬟,连白樘也抬眸看去。
云鬟虽未回身,却仿佛能察觉身后许多目光……她抬手轻轻握住楼梯扶手,定了定神,才道:“有些事,只要细细想想,总会有迹可循,比如那一夜,你的靴子虽是湿的,但是房门处却并没有水渍,倘若你是从楼下上来,自会有痕迹。如此可见,你并未出门,只是从窗户出入,将尸体料理的。”
在第一次跟沈柏三喝酒、借口去茅厕之时,宋银钩从窗户潜入,本在房中乱找佛牙,谁知姚三儿因手头紧,知道沈柏三是个财主,正也来偷东西,不期然便撞见此事。
小贼见了大盗,自然是要吃亏的,宋银钩见事qíng败露,当下杀人灭口。
谁知正被外间的林嬷嬷撞见,宋银钩见状,便当机立断,把尸体从窗户转到自己的房间中,——两间房因挨得近,他又有武功,自然容易。
到了夜间,宋银钩因知道尸体在自己房中始终不妥,便想趁着夜色扔了出去,谁知正要搬运之时,又赶上林嬷嬷开窗透气,顿时又闹腾起来。
宋银钩见势不妙,便抱着尸体从窗子跃下,他生xing狡诈,自然知道此番闹起来,只怕客栈内外都要搜查一番,只怕头一个要搜的就是他的房间,因此他要妥善解决尸首之事,且极快回去才好。
但是又不能将尸体随便扔在院子中,正两难之时,看见客栈门内那供奉的三幅行头,乍然一看,就如三个人一般,便叫他心头一动。
此刻因听了动静,楼下的小二、掌柜等已经纷纷上楼去看究竟了,正是大好时机,因此宋银钩便将尸体搬到供桌上,用那花旦的行头披挂起来,那行头颇宽大,自遮掩的极好,凤冠往下一扣,用红绸遮着脸,加上头顶灯笼光照濛濛,两旁幔帐半垂,天衣无fèng,正是绝佳的藏尸所在。
宋银钩极快做好这些,便又回到后院,纵身上了楼,才关上窗户,就已经有人来叩门了。
他怕人看出自己才从外回来,便忙忙地把外裳等尽数脱下,又看靴子已经湿了,就也脱下来扔在chuáng下,仓促拿帕子擦擦头脸,只作出一个才醒的模样来开门。
谁知,云鬟竟偏又看出他曾经外出过,宋银钩只得又编造出去过茅厕的谎话。
然而他的湿脚印却只在窗口跟房间里侧,却不曾来至门口。
云鬟起初也想不到他把尸体藏在那个显眼的地方,——其他店小二跟掌柜每天来回十几次,却因为视若无睹,一次也不会细看,那些外来的客人因看过了,也不足为奇,加上下雨天,光线越发yīn暗,更加叫人不留心了。
第一,让云鬟起疑的,是沈柏三说饭菜有股怪味,可是当时吃饭的人也不少,并不曾听其他人这般说过此话。这自是因为那尸体摆在门口,偶尔风chuī过,不免有些怪味道飘过来,这还是仗着时间不长,且又天冷,若是再热些,自然便藏不住的。
其次,却是在宋先生要随着沈柏三离开之时,云鬟因气恼要回房,无意撞到那些才下戏的“白蛇”“法海”等,见法海把僧帽托在手中,空落落地,便自引发她先前所见。
在入住客栈之时,一进门云鬟便跟奶娘等看见过那三幅行头,以她过目不忘的本能,自记得真真儿的。
然而在先前她转身赌气yù回房之时,不免也瞥了一眼,那时候心底便似有些异样,如今细细想想,那武生跟蟒袍的行头一如平常未动,但是那花旦……
她自记得清清楚楚,凤冠的位置,霞帔的褶皱,流苏倾斜的角度……一切都不对!明明从头到脚都被人动过了。
如此,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店内外都找不到尸体,只因尸体就在每个人的眼前,但是所有人却都不觉着那是尸体而已!
众人听云鬟说完,鸦雀无声。
只掌柜的跟小二心中疑惑难解:“我们一天也几十次的见到这三幅行头,都看的烂熟了,今儿也是见过十几次,怎么都没看出来有人动过花旦呢?”
顷刻,宋银钩gān笑了两声,转头看向白樘,道:“先前你派了人护着这丫头,她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样费心,又是如此明察入微,倒很有你的风范,难道是你的私生女儿不成?”
白樘不言语,巽风喝道:“住口!”
忽然听到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众人抬头看去,却见是云鬟,不知为何竟拼命地往楼上跑去,因跑的太快,几次趔趄,几乎跌倒,她却全不在意,复又爬起来往前。
薛君生见状心惊,忙跟陈叔一块儿赶了上去。
楼下,宋银钩不依不饶又问道:“那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樘冷道:“你只须记得,她是送你下huáng泉之人便罢。”说话间方一抬眸,清冷的眸中所见,是那女孩子已经跑进房内去了。
第63章
且说云鬟跑回房中,陈叔跟薛君生两个因担心,便也跟着上楼,却见云鬟跑到窗户旁,将窗扇打开,便踮脚趴在窗台上。
这会儿因雨狂风骤,顿时兜头兜脸的一阵急雨泼洒下来,薛君生忙上前将她拉回来,却见早落了一头脸的雨,他忙将自己的帕子抽出来,便给云鬟擦脸。
云鬟怔怔懵懂,任凭他将脸上的雨水擦去,薛君生细看,却见女孩子的双眼有些泛红。
薛君生心头诧异,然而当着陈叔等人的面儿,倒也不好相问,反说:“必然是方才吓坏了。”
陈叔也正担心,便忙安抚道:“凤哥儿不必怕,贼已经给白四爷捉住了,一定是逃不了的,先前咱们庄上的那贼何等厉害?还不是白四爷出手便将他除掉了?”
云鬟只呐呐说道:“我口渴了。”
露珠儿忙去倒茶,云鬟胡乱喝了口,因见人都围着自己,便又问:“奶娘怎么样了?”
先前这一场轰动,两个丫头虽不敢擅自跑出去,却也知道了大概,程晓晴早跟奶娘说了贼被白四爷和阿风擒住之事,林奶娘听了,方jīng神一振,算是去了心魔。
晓晴便扶着林奶娘出来,林奶娘道:“我已经好了,果然是那贼杀死了人么?”
薛君生见云鬟仍有些漫不经心,便替她说道:“正是的,那晚上嬷嬷正巧儿撞破他偷运尸首,如今尸首也找到了,这贼必会被jiāo付刑部发落。”
林奶娘闭眸念了一声佛,道:“谢天谢地,不是闹鬼就好了。”
陈叔见无碍,便又下去探看究竟。
正好底下白四爷已经吩咐妥当,店掌柜派了小二去洛阳城报官,只叫洛阳衙门的捕快将宋银钩带去,然后转付刑部即可。
陈叔因见“阿风”去而复返,本甚是喜欢,然而见阿风跟白樘那样,他便才知道巽风原来是白四爷的人,原本还想借机留下巽风,可既然人家是刑部正经的大人,自然便不好开口了。
正观望中,便见巽风走上楼来,陈叔已经不敢似先前般相待,忙行了个礼,有些谨慎道:“大人……”
巽风笑笑:“陈叔不必如此,不知大小姐可好?我有事要见她。”
陈叔忙领着他过去相见,里头薛君生见巽风来到,不敢打扰,借口退了出来。林奶娘跟两个丫头也都回避了。
巽风上前,仍以“大小姐”称呼,云鬟坐在桌边,闻听便看他,道:“巽风不必这样唤我了。”
巽风道:“是因为已经辞了我么?”
云鬟道:“自然不是,是因为巽风身份本就非常,我算是何许人?很不值得巽风如此相称相待。”
巽风便不提此事,只问道:“先前……大小姐为何竟叫我的名?是巽风在哪里露出破绽,让大小姐看出来了么?”
云鬟摇头:“并不是,你一丝儿破绽也没有,我本以为你是去了的。”
巽风便问:“既然如此,为何竟叫我?”
云鬟又喝了口茶,才缓缓道:“是因为那贼泄露了口风,他说有高手跟着我,我身边儿又有什么高手,自然只有巽风了……”
巽风哑然:这一路而来,他果然是暗中跟随云鬟的,因见宋先生不似好人,又对云鬟大有敌意,他自然加倍警觉,那日宋先生擒住了薛君生,偏被云鬟发觉,危急之时,便是巽风在下面儿bī近,宋先生也算高手,自然察觉他身上杀气溢出,才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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