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一天,看着花皮小畜生欺负自己儿子的时候,陆天机的心里竟蓦然生发出毁天灭地般的怒火和仇恨,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只老虎崽子剁成肉泥……
陆天机总算克制住杀心,只是对欺负儿子的坏小子小施惩戒。然后他就提着烤得香喷喷的肉脯,在一个杂草丛生的树dòng里找到了儿子。
小狐狸的腿已经被他自己用些不知名的草药糊住了,此时正在他那个伪装成树丛的小猪窝里沉睡。陆天机坐在那里,静静听着小狐狸的呼气声,心里紧缩成一团,生怕下一秒钟那浅浅的呼吸就会消失。
就那样茫然无措了片刻,陆天机才忽然惊醒过来,用体内的混沌真元轻轻dàng涤小狐狸那条受伤的小嫩腿,然后把肉脯轻轻放在了山dòng里,转身离去——不再打那小畜生一顿,隐性儿控的怒火实在难平!
第二日,陆爹依旧隐身在小狐狸身边保护他。却发现自己再一次看走眼了,儿子根本不是什么小白兔。这小东西焉儿坏,伤才养好,就不声不响地用自己留下的肉脯做出一个陷阱,将那日抢他兔子的小老虎吊起来打了一顿!
真不愧是我儿子。那一刻,陆天机心中涌起的自豪感,真是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从那以后,陆天机偷看儿子上了瘾,没事便往青崖山上跑。青崖山极大,只要远离饕餮所在的区域,几乎没有妖怪能够发现他。因此,每次只要饕餮不在小狐狸身边就多了一位看不见的保护神。
这也是四郎小时候条件辣么艰苦,几次濒临绝境,居然每每逢凶化吉的缘故了——只要小狐狸有受伤,陆爹都会偷偷去帮他疗伤。
可是后来……
小狐狸跑了一圈,软着腿晃晃悠悠地回来,吧唧一声倒在师父脚下一动不动得装死。这动静打断了陆爹的回忆,他蹲下身,小狐狸就跳进他怀里,摊开白肚皮不肯动弹了。
“玄微师兄身边一定有叛徒!约定好的符号到处都是,我实在开不动路了……”小狐狸摸摸肚皮,大咧咧的要东西吃:“师父,我好饿!”
陆天机含笑看着他,估摸他的确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内力,便笑着拿出了一粒冰晶般的东西,投喂进四郎嘴里。
“累了吧。那就吃点东西。”
那东西一入腹就变成一股暖流充斥着四肢百骸。好像回到母腹中一样舒适。
半晌,四郎满足的用爪子拍拍暖呼呼的肚子,感慨道:“还是师父给的丹药最好吃。”
陆爹用食指轻轻揉着小狐狸的白肚子,笑道:“师父对你好吧?好了,你师兄吉人自有天相,跟师父一起回去吧。”陆爹这次来的目的,根本不是寻找崔玄微,而是为了借机耗尽四郎的真元,骗它吃下另外一半狐珠。
听了师父的话,小狐狸纵然有心继续寻找师兄,可他此时软手软脚的,到底力不从心了,只好被陆天机抱着,一行人打道回府。
回来的路上,雾散开了些,有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陆天机和他怀里的小狐狸身上,原本横冲直撞的风也柔和起来,温柔的撩起陆天机的长发,如黛青色的远山。长发中偶尔夹杂着一两根狐狸毛。
阳光这样暖,风也温柔的好似母亲的手,疯跑了一天的小狐狸躺在陆天机的怀中,静静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师父忽然成了他爹,还有一个长得像华阳姑姑的娘。
“爹。”四郎喃喃的说起了梦话。
陆天机的手抖了一下。qiáng忍住涌上喉头的那股热流,沉默的抱着小狐狸继续在林间飞驰。
怀着心事的陆天机没有发现,他怀里的小狐狸眼角凝出一串清澈的泪珠,在飞速掠动过程中,很快就落在地上,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180·千里脯4
回到断桥镇之前,小狐狸已经揉着眼睛醒了过来。从陆爹怀里探出头一看,才察觉到外界已经是天色昏暝的huáng昏时分。
一轮残阳挂在天边,染红了远处的青山,散落在山里的寺庙和村落都好似笼罩在一层血雾中。
“奇门八卦阵里的时间比外面慢一些吗?难道刚才的阵法也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小狐狸跳了下来,变成人类少年的模样。他想起了上次在幻境里的遭遇,不由得低头沉吟:“时间,究竟是什么呢?”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yīn者,百代之过客。”陆天机听到四郎的喃喃自语,长声念出这么几句话,然后就迎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行去。斜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最后,那青衫落拓的身影仿佛融进了那一片血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