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心的自己,为什么在阿瞒死后总是难以释怀呢?几百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也足以让自己忘记阿瞒的模样。可是那种鲜明的失落和心底的空dòng却从来不曾消失。酿酒千坛,终未得一梦。
没有心的妖怪,也会懂得什么是情吗?
算无遗策的妖界长夷,也有错估自己的时刻吗?
长夷自嘲的笑笑。但她不是沉湎过去只知后悔的人,百年蛰伏不过是为了布今日之局。
指挥侍女悄悄把四郎和麒麟抱进宫殿安放妥当后,长夷就毫不停留地转身走出了旋室。
外面,风声木发出的金玉之声更响了,隐隐有金戈铁马的磅礴之气。
滚热的鲜血染红了千年来不动声色又风雨飘摇的昆仑。
☆、混沌钟1(番外)
不知道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梦里面你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四郎现在就知道自己大约是做梦。
因为他在飞。
当然飞没什么奇怪的,现代人坐上飞机也能飞,动物中只要长翅膀的基本都能扑棱两下。
但是四郎觉得自己这种飞不是单纯意义上长出了翅膀。
而是一种真正自在自得、随心逍遥的飞翔,仿佛自身就融化在了天地间盘旋的气流中
甚至……甚至四郎有一种庄子描述的“虚已以游世”,体验万物一体的“大梦”、“大觉”之感。
这种感觉很玄妙,根本难以用语言来描述,如果硬要他谈谈凌虚御风的感受,曾经是个学霸的四郎只能这么回答你:
通常情况而言,只要开了灵智的动物都是把自我作为主体,通过这个主体来观察万物,将自我与万物对立起来,主客二体泾渭分明。
而此时他的感受是:自己似乎还是自己,却又不只是自己,他是一片花瓣上将滴未滴的露水,是从长满青苔的怪石旁游过的一尾小鱼,是从九重天外chuī来的长风,是浩浩dàngdàng无端涯的秋水。
四郎体会着这种玄妙的感觉,有一个瞬间几乎在这浑然境界中迷失。
这时,他听到一个温和雄浑的声音在虚无中响起:“你是谁?”
于是四郎瞬间清醒了过来:我是胡四郎,我只是一直普通的小狐狸啊。额,也许半人半妖这一点比较特别?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发现自己身边的场景忽然变化了。
遍地huáng沙中矗立着一座神殿。
风卷huáng沙,残阳如血。天空都是昏huáng的,这是诸神的huáng昏。
在这寂静而不详的土地上,走来了一个人,或者大约是一个神吧。他披着一身龙鳞铠甲,空着双手,手上缠满了绷带。
他似乎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一个人战斗了很长时间。满身都是伤痕,新伤叠旧伤,使得他不得不用绷带胡乱的缠在龙鳞甲外面。
虽然浑身都是伤,满身都是孤寂绝望的气息,这个神祇却依然很高傲很尊贵的样子,单看他面无表情的神情,真会让人误以为那些丝丝缕缕渗出的血迹都是别人的。
四郎心里微微疼了一下。
他几乎没有认出来这是饕餮,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千年前的饕餮。这时候他的轮廓还有一些少年的样子,但是无论谁见了他那沉郁的气势和深不见底的眼睛,都会说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四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到饕餮年少时的模样。而且还是这么不可爱的样子。难道自己已经习惯那位殿下的独占欲,所以连梦里都全是他了?
四郎被自己的假设吓坏了,但是身子却情不自禁的跟着饕餮往宫殿处飘去。
宫殿里的神仙似乎也发现了饕餮,很多看起来很厉害的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法宝涌了出来,口里叫嚣着各式各样的怒骂。可是饕餮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一只手按着绷带的结头,漠然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然后这些人就自动变成了血雾,血色的雾气朝着饕餮的伤口涌过来,很快一些旧伤就不再往外渗血。
终于,神殿里不再有人涌出来了,残阳给这座神殿抹上一层淡淡的血红。
四郎尾随饕餮一靠近神殿,就感到一股十分亲切的力量在呼唤他。见饕餮完nüè对手,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于是心随意动,四郎忍不住朝着召唤他的声音飘去。
宫殿最深处,一个拖着蛇尾的女人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担忧的看着另一个人首蛇身的男人。
那个男人闭目凝神,牙关紧咬,正在炼化面前的法宝。
那法宝是一口玉白色的小钟,晃晃悠悠的悬浮在空中。似乎感到了四郎的到来,它喜悦的发出了五彩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