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终于站起身往外跑,绿萝也不去追,只是冷冷笑着。
只见韦氏刚跑出几步,蔷薇花架下面就伸出一双双黑手,把她拖进了花丛里。繁茂的花丛扑簌簌的响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宜嫁娶,安葬,移柩,祭祀,订盟。
这天上半晌,郑家就派马车来有味斋接四郎。因为饕餮殿下不能与他一道去,就吩咐槐大槐二两个跟去打下手顺便充当保镖。
四郎到了郑家厨房,才发现王厨子实在有些白操心,他担心郑家请不到得力的厨子,结果四郎来了一看,除开他自己,郑家还请了不下十个大厨,其中不少都是惯做冥席的老人。
掌厨的是个满脸斑痕的老头子,看上去已过耄耋之年。身边的徒孙都尊称他一声“白爷爷”。
这位白爷爷是汴京城内大户人家操办诸如娶骨尸,结yīn亲这类冥婚时必请的人物,据说很有些通yīn阳的能耐。
他上下打量四郎一番,就分给他一个做八宝饭的任务。八宝饭只是冥席上一道不太起眼的配角。供那些过路的孤魂野鬼享食,可有可无。
虽然可有可无,做的好了,也能给主人家减少许多麻烦。所以四郎并不觉得被小看,很听安排的打算开始做饭。可是他刚一摸到锅,就有人吼道:“臭小子,这是我要用的。”四郎吐吐舌头,试探着改摸旁边的菜板,果然立马有人把他挤开,语气还颇为客气:“小兄弟,我这边着急用。”
四郎再傻也觉察到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自己……貌似……大概……可能……的确……被排斥了。于是他也不去讨人嫌,老老实实的取了些糯米泡上。
因为之后没有事情gān,四郎左右看了看,发现昨天见过的韦氏木着一张脸在厨下烧火。他以为这位大姐还在替王厨子伤心,多管闲事的跑过去安慰韦氏:“韦大姐,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吧。”
韦氏木愣愣的跟着重复了一句:“是啊,人死不能复生。”
【今天可真是华盖当头。】四郎看了韦氏一眼,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因为呆在厨房里实在闲着无聊,四郎留下槐大看着泡糯米的碗,便优哉游哉的和槐二两个溜达出门了。
☆、38·白囍饼2
出了厨房,四郎就听到一阵清亮悠扬的竹笛声,仿佛天地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天清地旷,白雪疏梅,天地之间只剩下缓缓飘落的雪花和竹笛声。虽然是万物凋敝、朔风呼啸的寒冬,这笛声仍然叫人忍不住回忆起那些在杏花疏影里,chuī笛到天明的贵族少年,哀而不伤,温柔天真。
四郎忍不住就朝着东边走去。
郑家这座祖宅按照风水位置修筑而成。按照五行相生的道理来设计,厨房正该再东南角上,因为东为木 ,南为火 ,厨房修在东南,取木生火之意。
出了厨房是一条向东延伸的回廊。四郎和槐二循笛声而来,只见重檐楼阁、曲院回廊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之中。那些树木长的也奇怪,明明已是冬日,依然绿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仿佛这院落是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外面的千里冰封皑皑白雪和它全无相gān。
乐由心生,听这笛声,chuī笛人该是个胸怀磊落的少年郎。可四郎如今也算见得多了,碰到这样反常的情景,不消槐二提醒,他也自发自觉的停下脚步,不愿意进到那个古里古怪的园子里。
不知是不是四郎和槐二的到来惊扰了chuī笛人,他们一来,笛声也消失了。
四郎环顾四周,看到园子里面隐约挂着一个由玉石薄片相缀而成的扁额,上面写着“绮年阁”三个飘逸秀美的大字。园子外面的空地上有一棵三百多年的青枫树,树下摆着几个古拙的石桌石椅。这株青枫树不过是寻常品种,感应时节,早就掉光了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gān。树gān间坐着一个手持竹笛的锦衣少年郎。
四郎跑到那棵树下,把头抬起来朝上看。那树上的少年就把笛子放在膝盖上,故意摇落一些积雪下去,纷纷扬扬的落到四郎的身上。
四郎赶忙闭上眼睛跑开了。
恶作剧成功的少年得意的哈哈大笑,但刚笑了一半,就被一个雪球“噗”的正正砸到脸上。然后就手忙脚乱地从树上栽了下来,手里拿的笛子也摔出去老远。
少年落到地上后拍拍衣服利落的爬了起来,他倒不生气被雪球砸,反而一叠声的问四郎:“你能看见我?你真的看见我了?你是听到我的笛声才过来的吗?”边说边跑过去,几乎把脸凑到了四郎鼻子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