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娇_不语安然【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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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树林里只有落英缤纷,若谖心里怅然若失。

  她呆立了一会儿,准备转身离去,一缕琴音从猗竹轩飘了出来,将她绊住。

  那琴音袅袅悠悠,犹如倾城美人满腹心事无处诉般,将人惆怅勾起,况在这寂静无人的暮色四合之中,更添无限悲怨。

  一阵狂风肆nüè,将满树娇花chuī散,在空中纷扬,仿若佳人飘零,不知何处是归宿。

  若谖眼眶一热,堕下泪来,心里但觉凄凉寂寞,轻移莲步,缓缓向竹猗轩走去。

  竹猗轩的院门是敞开的,院里种着千百根湘妃翠竹迎风飒飒,只用像框那么一框,便是最美的一幅画了。

  燕倚梦一身蜜合色禙子,配了一条葱huáng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穿在她身上不仅不显落魄反而雅致至极,一头如绸缎般的乌发奢华的直披而下,桀骜不驯地张扬在风中,如谪仙般出尘绝艳。

  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了若谖一眼,自若谖周岁时被老夫人禁止两人见面之后,再也没像今儿这样单独离得这么近过,燕倚梦的眸光却只淡淡地扫过她肃然的容颜,仿佛自己设了个结界,将红尘隔离在结界外,而她,跟她的琴声相依,她垂下美眸,将视线凝在琴上。

  蝶舞挑帘出了门,手里端着一个白玉碗,一眼看见若谖,又惊又喜,冲她无声地笑了笑,复又进去拿了个厚厚的竹席包着的软垫垫在石头上,示意她坐下,自己走到燕倚梦身边静静侍立。

  燕倚梦将纤指在琴上一划而过,声如裂帛,仿若美人诀别,一曲终了,三个人仍是默默,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隔了会子,燕倚梦才像从琴曲中醒来,站起身来,走到若谖的身旁将她一双娇嫩的小手捧起,放在胸口,笑意抵进眼底,温柔道:“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吃晚饭了没?”

  那样从容的举止,仿佛根本不存在她不许接近若谖的禁令。

  若谖本待听完琴曲就离开,免得连累她,可见她这般模样却是不舍得走了,答道:“还没呢。”

  蝶舞在一旁忧怨讥讽道:“小姐还知道吃饭二字呀,奴婢以为小姐已修成仙体,不食人间烟火呢!”语气忽然变得忧急:“现病着还这样遭踏身子,三天不吃两天不喝的!”

  若谖这时才惊觉燕倚梦脸色白的可怕,眼睛带些朦胧的倦意,关切地问道:“姨娘哪里不舒服?”

  燕倚梦携了她往屋里走去,笑道:“休听她胡说!”

  蝶舞抢前一步,替二人打起帘子:“我哪有胡说!大夫都说这肺痨的病根算是种下了!”

  大热的天,屋里生着无烟的板炭炉子煎着药,一股灼热的气làng迎面扑来,若谖却觉心里一凉。

  两人到里间坐下,里间屋子窗户全开,窗外绿竹掩映,又兼凉风阵阵,倒也舒适。

  若谖正色道:“肺痨可不是闹着玩的,姨娘不能不放在心上。”

  “没事,我哪有那么矜贵!”说话间,燕倚梦已是咳得玉面通红,便是旁人看着都难受。

  蝶舞正好走进来,闻言将眼一翻:“若论矜贵,这个方府谁能矜贵了小姐去!”神态之间颇有不平之色。

  燕倚梦将秀眉一蹙,严厉道:“前尘往事休要再提!有客在此,还不奉茶!”

  蝶舞怏怏转身,泡了茶来。

  若谖接过饮了一口,度其形容气色,燕倚梦的肺病应是经年旧病,只能慢治,于是开口道:“肺痨三分治七分养,只要控制住病qíng也不是什么大病,每日里将百合、银耳配着金丝枣、蜂蜜、川贝熬了汤喝比吃药还qiáng一些。再者,夏天时,将咱们园子里熟透的枇杷多吃一些,也可缓解咳嗽的,不过像姨娘这般不爱惜身体,便是神仙也束手无策。”

  燕倚梦咳了一阵,娇喘着笑道:“谖儿懂得可真多。”

  第五十五章 马脚

  若谖忽然悟到自己不过九岁,关心则乱,居然露了马脚,她将小小的身子往燕倚梦怀里一钻,嗲声道:“人家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可gān,所以看医书打发时间。”

  燕倚梦温柔地婆娑着她的秀发道:“多看书总是不错的,以色侍君,不过隔夜,以才侍君,才能长久。”

  蝶舞从罐子里倒了一碗药双手递给燕倚梦,打趣道:“谖小姐才多大,你跟她说这些!”

  燕倚梦接过药来,嗔道:“你懂个什么!”

  若谖抬头看着燕倚梦,岔开话题道:“姨娘的古琴弹的真好!”

  燕倚梦小口小口的喝着药,苦笑道:“我曾经靠卖琴艺为生,当然弹的好,不然早饿死在长安街上。”

  “我想跟姨娘学琴。”若缓软软糯糯地请求道。

  燕倚梦讶然瞪圆了眼晴:“老夫人没请人教你琴棋书画?”

  “有,但是西席教得不好,弹出的琴曲嘶哑难听,哪像姨娘琴艺这般高超,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若谖娇俏地拍着马屁。

  燕倚梦将空碗jiāo与蝶舞,疼爱的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尖,道:“好大的胆子,敢在背后说西席的坏话,没听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

  若谖不屑地嗤了一声道:“他当我爹,我亲爹答应吗?”

  燕倚梦被逗笑了:“小调皮!”

  “你答不答应嘛!”若谖搂住她的脖子撒娇地问。

  “答应!答应!便是看在你深谙琴艺的份上我也得答应。”燕倚梦将她揽在怀里摇晃着,扭头吩咐蝶舞:“将我做好的雪梨苏端上来给咱们谖儿尝尝。”

  若谖从她怀里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会做糕点?”

  燕倚梦含笑点头。

  蝶舞取了雪梨苏放在若谖身前的几上,cha嘴道:“我们姨娘不光会做糕点,便是菜肴也是极美味的,谖小姐若不嫌弃,今儿就在这里用了晚膳吧。”

  若谖猛点头,不解地问道:“姨娘会这些作什么?”

  “傻孩子。”燕倚梦戳了一下她光洁如玉的额头,“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不然你老爹会老往我这里跑?”

  若谖正将一块雪梨苏放进嘴里,雪梨苏甘甜清香,入口即化,口感极好,她却吃出了些许苦涩,怎么古往今天都是女人想千方百计抓住男人的心?男人只是心安理得的享受女人的温柔与好么?

  难道自古以来便是痴qíng女子薄qíng郎?

  她兴致缺缺地放下手里的雪梨苏,蓦然发现蝶舞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讪讪问道:“蝶舞姐姐怎么这样看我?”

  蝶舞虽与燕倚梦一样,已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却仍保持着率直的个xing:“我怎么越看就越觉得小姐和我们姨娘长的很像呢?”

  “是吗?”若谖扭头看燕倚梦,她也瞪大了眼看着她。

  蝶舞拿了面铜镜来:“你们自己瞧。”

  两人将脸凑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不禁失笑道:“果真有几分像!”

  蝶舞见若谖不大肯吃雪梨苏,以为她嫌gān口,自去用滚水和着蜂蜜和牛奶兑了两碗茯苓霜端了来,一碗给了燕倚梦,一碗给了若谖,笑着说道:“这茯苓霜还是你母亲送给我们姨娘的。”

  若谖用小匙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心想,母亲真是大善人,府里谁她都关心。

  她想起一件事来,想问又觉得不妥,犹犹豫豫的。

  燕倚梦看在眼里,柔柔的笑着道:“谖儿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我和你母亲是一样的疼你。”

  若谖听了觉得格外亲切,方才问道:“谖儿想问问,昨儿姨娘怎么会碰到华太医?”

  燕倚梦眼里闪过一丝尴尬,顿了顿,才说:“是你母亲说你中暑了,我想着去看看你,在路上碰到了华太医,我只问了问你的病qíng,谁知又被温姨娘看到……”

  怎么又是这么巧?

  若谖正在发愣,琥珀和红梅找上门来。

  琥珀一进门就抱怨道:“跟小姐说了要快点回去,小姐竟还在这里,夫人还等着小姐一起用晚膳呢。”

  若谖只得告辞:“下次再吃姨娘做的菜吧。”

  蝶舞见留不住,忙端了李子来:“小姐,这还是你叫人送来的,拿两个路上吃。”然后,又塞了红梅和琥珀每人几个。

  若谖心头一凛,忙紧张地问蝶舞:“刚才我和姨娘喝的茯苓霜里是不是有蜂蜜?”

  蝶舞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是呀。”

  若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燕倚梦才送到嘴边的李子一掌打掉,背部已是湿冷一片,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

  众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呆,全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

  若谖定了定神解释道:“李子与蜂蜜、雀ròu相克,同食如食砒霜!”

  蝶舞变了脸色,后怕道:“幸亏谖小姐在此,不然酿了大祸,老爷想着我们姨娘近段日子身体不好,吩咐厨房每晚给姨娘炖两只rǔ鸽,还好姨娘还没来的及吃李子,不然连rǔ鸽也不能吃了。”

  怎么这么多巧合?若谖心跳更乱了,暗自在袖子里握紧拳头,qiáng迫自己镇定。

  燕倚梦只有一瞬的慌乱,就恢复到淡然的模样,笑着起身送若谖她们到院门口。

  走出很远,若谖回头,看见暮色里燕倚梦单薄的身影还倚门翘望着她。

  若谖回到慧兰苑,许夫人果然还等着她一起用晚膳。

  若谖东奔西跑了几个小时,又是长身体的年龄,肚子早就饿瘪了,也就没有平时那么挑食了,吃什么都香。

  许夫人一面吃,一面疼爱地看着她,不经意地问道:“你燕姨娘还好吗?”

  若谖顿了顿,有些不开心地答道:“她生病了。”

  许夫人放下筷子叹气道:“你燕姨娘xing子太要qiáng,如果开始得了病就看大夫,病不至于拖到这种地步,既然已经耽误了,若是爱惜保养,咱们这种吃得起人参的人家,也不算什么……她这样不仅伤的是自己,也辜负了你父亲对她的一片痴qíng,命厨房天天用当归炖鸽子她吃。”

  若谖仰着小脸表功道:“娘亲,今天我可救了燕姨娘一命。”

  “哦?”许夫人好笑又意外地问,“你怎么救的呀?”

  “燕姨娘和我刚喝完兑了蜂蜜的茯苓霜,蝶舞拿李子我们吃,今儿祖母特地嘱咐我吃了李子就不能再吃蜂蜜和雀ròu了,我忙告诉姨娘,姨娘就没吃李子了,娘亲,你说我算不算燕姨娘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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