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遗憾地“哦”了一声,在心里想了一回,很快猜出几分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是辰公子送的,不然小姐不会这么看中。”
若谖嗔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琥珀后怕道:“夜里私会辰公子,被人撞见,添油加醋的到处胡说,可不是好玩儿的!
幸亏凝烟那贱人一家大小被赶出府去,不然依着她歹毒成xing的xing格,遇到这等事,还不知怎么兴风作làng呢!”
若谖扑哧笑出了声:“明儿她就要与奴才订婚了,不知是个什么嘴脸!”
琥珀道:“先别管别人,小姐顾好自己吧。刚才卫总管找到奴婢,说了一大通话,意思只有一个,小姐年纪尚小,不谙人间险恶,要奴婢看紧小姐,别闹出不可收拾的事来,到那时小姐的名节名声全完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又指了这条路叫奴婢候在这里等小姐。
奴婢当时还云里雾里觉得奇怪,心想这个卫总管不知在哪里灌了几杯酒,跑到这里浑说了。
现在奴婢总算明白过来了,定是卫总管撞见小姐夜里私会辰公子,很替小姐担心,小姐还小,不解男女之事,只知道喜欢谁就和谁玩在一处,可别有用心之人断然不会存这种善意的想法。”
说到这里,担忧地看着若谖,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从此以后注意些,不是次次都碰到的是卫总管,替小姐遮掩。”
若谖理亏,犟嘴道:“只是摘几个石榴罢了,谁喜欢他了。”
子辰认出跟踪若谖又悄然离去的那个背影是卫总管,才知他在暗中保护若谖,很是感激,也准备离去,听到若谖那句“谁喜欢他了。”登时如木雕般呆立不动。
琥珀边走边道:“再要摘什么果子,小姐跟奴婢说,奴婢摘与小姐,就别麻烦辰公子了。”
若谖结舌,心里腹诽,你摘的哪里会有辰哥哥摘的好吃?
两人回到荣禧堂,轻手轻脚经过老夫人的屋子,并未遇到任何人盘问,大喜,向东次暖间飞奔。
布面的鞋底跑起来几乎没什么声音。
若谖见自己的房间亮着灯,猜测自己没回来,那几个丫头是不会去睡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推开了门,却赫然发现翠玉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绿玉几个丫头零散而坐,各个诚惶诚恐。
若谖一见此qíng此景,心咯噔一沉。
屋里的人见到她全站了起来。
翠玉迎上来问道:“小姐去哪了,夫人派丫鬟来问了几遍,都被奴婢挡回去了。”
若谖笑道:“只是和琥珀去摘了个果子,不想竟劳动姐姐大驾了。”
翠玉道:“小姐客气,奴婢无妨,奴婢只是担心小姐有个闪失,奴婢该如何向老夫人回话?”
说着,向门外走去。
若谖福身恭送:“多谢翠玉姐姐在祖母跟前替谖儿遮掩。”
绿玉几个丫头也忙福身,齐道:“姐姐慢走。”互相挤眉弄眼,如送走瘟神般开心。
翠玉嗯了一声,经过琥珀身边停了下来,板着脸责备道:“小姐晚归,你也有不是,小姐年幼,玩起来不分黑夜白昼,你不说拦着劝着,还逢迎!若有下次,定要打你板子!”
琥珀低头弯腰听翠玉训话,不敢驳一个字。
翠玉神色这才缓了下来,低头看着食盒道:“究竟什么好果子,要你主仆二人等不到天明,摸黑去摘?”说着,动手揭开盖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回忆
若谖想拦已经晚了,况且真的去拦,翠玉只怕起疑,越发要看,还不如不拦。
翠玉一见里面一个个碗口大的红艳艳的石榴,登时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好诱人的石榴,小姐赏奴婢一个!”
若谖不肯,装做贪吃的样子,跑过去将沉甸甸的食盒抱在怀里,撅嘴道:“通共就这十几个,谖儿自己要吃。”
翠玉只得悻悻做罢,转身离开了。
若谖进屋,有丫头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食盒。
琥珀也随后进来了,想着若谖在外玩了这么长时间肯定口渴了,倒了杯茶奉与她,坐在她身边也不言语。
若谖刚喝了一口茶,就见绿玉几个丫头七手八脚把那些石榴从食盒里拿出,放在胡桌上,生怕她们擅自瓜分,忙扑过去,将上半身压在那些石榴上面,又伸臂揽住,严正申明:“不许你们偷吃。”
几个丫头尴尬不已,绿玉讪讪道:“奴婢们没想着要吃,只是怕石榴闷在食盒里容易烂,所以拿出来透透气。”
若谖故做淡定地“哦”了一声,直起身来,拿起茶杯继续喝茶。
几个丫头纷纷表示吃惊道:“竟有这么大的石榴!”
若谖心里很是得意,回头去看琥珀,见她闷闷不乐,用肩膀碰了碰她,关切地问:“姐姐怎么了?”
琥珀灰心道:“小姐刚听见了翠玉姐姐的话不曾?小姐有什么不是,可要先打奴婢的板子!人家小姐的丫鬟跟着主子赚些好体面,奴婢们镇日里提心吊胆怕挨打受骂,从此后小姐可怜见些才好。”
若谖知她话里的意思,笑道:“以后再也不犯了。”
琥珀服侍着她洗浴了,送到chuáng上躺下。
若谖道:“把那些石榴全送到我房里来。”
琥珀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照做了,chuī了蜡烛,自去外间睡下。
若谖侧耳聆听,外面没了动静,方蹑手蹑脚起chuáng,拿了个石榴抱在怀里重新上chuáng,抱着石榴滚了几滚就睡着了。
竹猗轩里,燕倚梦毫无睡意,看了一眼身边睡的正香的方永华,翻过身来,脸对着窗户。
盯着窗外一轮未圆的皎月出神。
那一晚,也是这样一轮明月,也是未圆,而且月光冷得如霜。
她挣扎了几个时辰,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身上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的神志格外清楚,听到一个产婆惊惶的声音:“不好!脚先出来了,是难产!”
另一个产婆沉默了片刻,道:“死马当活马医,要是另一只脚出来,我们……我们就扯着双脚往外拉!”
前一个产婆犹豫不决,后一个显然胆量大些,又有主见,道:“不如此,大人小孩全保不住,你我怎么跟侯爷与夫人jiāo待!”
前一个产婆只得勉qiáng答应。
燕倚梦当时就明白,那两个产婆是想舍弃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她活下来,当即用微弱的声音乞求:“保住我的孩子。”
一个产婆从炉子上热着的瓦罐里倒了满满一碗人参鸽子汤,走到她chuáng边坐下,扶起她半靠在自己怀里,bī着她喝下那碗人参鸽子汤:“全都喝了,才有力气生产,姨娘不用力,谁也帮不了你的孩子!”
燕倚梦虽然一点味口也没有,可还是听话的一口气把一碗人参鸽子汤喝的一口不剩。
人生鸽子汤很快发生了效应,燕倚梦又几经挣扎,痛得将要晕过去的时候,忽听一个产婆埋怨另一个产婆道:“你太用力了,将婴儿的臂膀都掐破了,流出血来!”
被责怪的产婆声音里透着紧张:“顾不得许多了,生死就在这最后一搏!”
燕倚梦听说自己的孩子还未出世,就如此遭罪,心疼的心都碎了,刚想问:“我的孩子怎样了?”
下身传来的疼痛比先前任何一波疼痛更甚,觉得自己如炼狱般,身体和灵魂都要四分五裂了,忽听到婴儿娇嫩无力的哭声,接着是两个产婆喜极而泣的声音:“老天保佑,大人孩子全都平安。”
燕倚梦那时疲倦虚弱的只想睡去,可孩子只哭了几声就没哭了,很是担心,道:“把孩子给我看看。”
“这——”两个产婆显得极为踟蹰。
一个推脱道:“还没给孩子洗澡呢。”
燕倚梦有气无力坚持道:“给我看看,只看一眼!”
两个产婆无奈,只得把初生的婴儿抱给她看。
燕倚梦侧头看了看,孩子很小,缩在产婆的一双手掌里,脸扭到一边,她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小小的身子粉红娇嫩的让人不敢触碰,那细细的柔嫩的手臂上端果然有一弯月芽似的掐痕,已经没有往外渗血了,可还是叫她这个做娘的心疼不已,但她又怪不得谁,要不是那个产婆极有胆色,只怕她和她的孩子此刻已魂归地府。
不管怎样,一切平安。
燕倚梦这才放心沉沉睡去,可没想到一觉醒来后,已是天崩地裂,蝶舞跪趴在她的chuáng前,泣不成声地告诉她,刚出世的小公子没了,方永华坐在一边握着她的手劝她要坚qiáng。
她当时就像疯了一样质问方永华道:“我明明看到他是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那个死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永华沉痛叹息道:“刚出生时看着无碍,其实身体里呛进不少羊水,不过片刻,抽搐了一会子,就……死了。”
燕倚梦哑然呆住,记起孩子刚出生时的确只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哭声,和躺在产婆手里一动不动的模样。
——本就是难产,呛了羊水不奇怪,夭折也不奇怪。
虽这么想,却无法抑制泪水奔涌,她侧过脸去,一眼就看见了冬夜里的月亮,将圆不圆,月光冰冷,就像她死灰般的心。
燕倚梦一个人在黑暗里静静地回忆着往事,当时觉得顺理成章、不容置疑的qíng节,现在细细推敲,实在有太多可疑之处,特别是,今儿傍晚给谖儿洗澡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她臂膀处那一弯新月般的瘢痕,淡淡的,不用心看,根本就不会注意。
是巧合还是在昭示着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往事
方永华寅时醒来,用手一摸,身边空dàngdàng的,忙坐起,掀开帷幔起chuáng,一眼看见燕倚梦背对着他,只穿了中衣坐在窗前。
窗子大开,晨风夹着远处甜香的桂花chuī了进来,扬起她一头的青丝,仙气飘飘仿佛降临人间的仙子。
方永华拿了件斗蓬走过去,披在燕倚梦身上,温语道:“本就身子不好,还坐在风口里,怎这般不爱惜自己,叫人担心?”
燕倚梦并未回头,只是反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大手,低声道:“我在想我们的孩子,如果活着,应该有谖儿那么大了。”
接着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方永华,异常认真道:“真希望谖儿是我们的孩子。”
方永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含笑看着她,温柔道:“谖儿就是我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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