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瞧却叫他气乐了:闻人久看的不是旁的,正是名门贵族里用来相选女子的各家小姐的画像。
“可瞧上合眼的了?”洛骁在闻人久耳旁出声问道。
“倒是有几个合适的,”闻人久从善如流,从那一叠画卷中拿了一张过来,淡淡道,“这是大理寺卿家嫡小姐,花容月貌,娇养深闺。”
洛骁扫了一眼,平淡道:“大理寺卿家的小姐我倒是曾经过一次,虽说娇养深闺不假,只是容貌却不若这画像一般娇妍,只怕殿下瞧她不上。”
闻人久听了洛骁的话,也无什么大的反应,只是随手又拿了一张画像来:“这是奉天府丞的小女,沉鱼落雁,相貌极妍,在帝京众世家里也是极有名气的。”
洛骁用指尖轻轻拨弄着闻人久耳侧垂落的一缕青丝,道:“美则美矣,只是奉天府丞这身份终究是低了些,娶他的嫡女为正妻与礼法上恐不合适。”
闻人久点了点头,又拿了一副美人图来:“此女色若chūn晓、闭月羞花,又弹得一手好琴,其父且为正二品的吴巡抚,娶她如何都算不上埋没了罢?”
洛骁有些烦躁,口上只能漫不经心地道:“殿下莫不是忘了前些年传出来的,吴家小姐使唤下人打死吴巡抚新纳的妾室一事?无风不起làng,这个小姐多半不是个贤良能容的,做当家主母怕是少了一分气量。”
闻人久抬头瞧他一眼,抬手准备再拿一副画像来:“那这储家的小姐呢?这也是世家里有名的姑娘了,德才兼备、温和良善,且其父乃朝中权臣,世家根基底蕴雄厚,若是得娶此女——”
洛骁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手卡住闻人久的下颚bī迫着他抬头看他,眼底带了些许焦躁和怒气,他qiáng压了许久才哑着声音开口:“殿下真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迎娶太子妃入主这东宫?”
闻人久便顺着洛骁的意抬头瞧他,眼神淡淡的:“你觉得孤不该娶妃?为了你么?”
洛骁将牙咬得几乎快碎了,他低下头去bī近闻人久:“有时候我真想将殿下的胸膛撕裂开来,瞧瞧你究竟有没有心。”言罢,又深深瞧他一眼,然后缓缓地松了手,转身大步地离去了。
墨柳在外头瞧着洛骁黑着脸出了府,与张有德对视一眼,脸上皆带上了三分诧异来:洛骁虽然贵为平津世子,又是德荣帝亲口封的少年将军,但平素在这东宫与他们相处,倒是向来温雅和善的——跟太子处在一处的世子就更是如此了。别说与太子置气,平日里只怕是恨不得将殿下捧在手里来疼了。这会儿怎么的就——
墨柳和张有德都觉得事qíng蹊跷,但是即便是心下偏颇,这会儿也不由得心下暗自觉得大约是他们的太子殿下做了什么,想了想,掀了帘子进了内屋。
“殿下,”张有德虽然心中好奇,此刻也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低声问道正垂着眸坐在桌旁的闻人久道,“时候不早了,可要传早膳?”
闻人久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起了身道:“墨柳去传膳,张公公你将这些画卷收拾了送回到父皇那儿,替孤传个话——就说平津世子没有瞧上合眼的,让他日后别再往孤这东宫塞这些美人图意图令孤游说世子了。”
虽然闻人久说话语气平淡,但毕竟侍候这么久了,墨柳与张有德都察觉出来自己的主子心qíng并不若此刻表现出来的这般平和,口中忙应了一个“是”,收拾好桌子赶忙退了下去。
那两人是退出去了,身后却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来。
“那些美人是选与我的,殿下方才怎么不跟我说?”
闻人久的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随即却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只见熹微的晨光下,一个着了深色衣袍的年前男人正横坐在大开的窗户上,侧着头望他。
淡色的光将他俊美的眉眼勾勒出半明半暗的分割,叫人一时之间竟瞧不清他的表qíng。
“若是说是选与你的,你便不会如方才那般敷衍了么?”闻人久淡淡地反问,将眼底些微的波澜深深地压了下去,不动声色。
“若是殿下一早便是说选与我的,那么就不会有那些令人着恼的美人图了,”洛骁笑了起来,他从那窗户上一跃而下,反手将窗户掩了,朝着闻人久一步步走了过来,“我心早有所属,除那人之外,天下皆入不得我眼,殿下又不是不知。”
闻人久眯了眯眼,冷声道:“哪怕因此毁了平津侯府百年的声誉与根基?”
洛骁望着闻人久,眼神灼灼:“若我有法子能得两全呢?殿下待如何?”
闻人久在洛骁的目光中,竟然生出一分莫名的冲动来,他的唇微微动了动,却到底只是垂了眸,并没有接话。
洛骁将闻人久那瞬间的动摇瞧在眼里,即便他现在并不能给出他想要的那个答案也无妨,本来他就知道他的的小殿下须得顾虑的事要比他多得多。但是只要他对自己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要他的殿下愿意往前走出一步,那剩下的九十九步,哪怕是地狱,他也愿意为他的殿下去完成。
只要有那一步就好。
闻人久坐下去,淡淡地问道:“先前你不是已经离去了么,怎么好生生地竟又折了回来。”
洛骁便低低地笑,轻轻地答:“殿下在此处,我的心便是挂念在此处的。没了心,我一个壳子即使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终究是要回来的。”
闻人久有些恼洛骁的言语,抬了眼想要说他,只是那头明明是在笑着的,一双褐色的瞳却是没有笑的,清清明明盈满了一种他看不透、但却叫他有些悸动的东西。
他的心口在那一瞬间微微一缩,竟是莫名的酸楚起来。
于是,声音仿佛被洛骁这一眼无声的夺走了。两两相望,他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他想要说的话在这一刻每个字都成了一种罪过。
最后却是墨柳打破了屋子里这种微妙的沉默。
墨柳带着两个小丫头拿了食盒过来,甫一进内屋,打眼便瞧见了正坐在闻人久身旁的洛骁。没了先前那种黑云压城的恐怖气息,此刻瞧起来一如往常的那个温和的贵族公子,墨柳心底的想法打了个转,没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瞧着那两人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哎呀,怪奴婢笨手笨脚的,竟忘了世子的碗筷,实在是该打!”墨柳将食盒一层层地放到桌上,一边笑嘻嘻骂着自己,一边冲着两人眨了眨眼地道,“世子和殿下且先聊着,奴婢这就下去再添置一份碗筷来!”
说着,带着那两个小丫头赶忙从屋子里头退了出去。
“墨柳倒是会瞧眼色。”洛骁看着那头风风火火样子,忍不住失笑。
闻人久不置可否,将碗筷拿到面前,准备用膳。方吃了几口,却听身旁的人用手支棱着下颚瞧着他,突然开口说了话。
“殿下先前问我的话,我想回答。”洛骁一字一句的,“殿下不该娶妃。为了我。”
闻人久恍惚间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幻听。侧着头瞧着那人疏朗的眉目,气笑了。
让一国储君为你不立妃、不娶妻——脸多大呢?!
第128章 来使
却说这头整个帝京权贵似乎都在担忧洛骁与闻人久的婚事,但是偏生这两个人倒像是完全忘记了儿女私qíng一般,对于自己的婚事是半点也不肯松口。也经过了好一番折腾,两个人都有些烦了,当时是正巧接到了茹末……不,此时应该改口换做巫织了——接到了她来自苗疆的书信,双双便合计着借着这个由头且先出外避上一避。
苗疆的使臣不日便抵达了帝京。
自巫氏一族几乎灭亡之后,苗疆就脱离了大乾的掌控,内部一直处于混乱状态。大乾也并不是没想过将这一个群龙无首却物质富饶的土地纳入自己的地图之中,但是碍于南方易守难攻的地形、湿热难熬的气候和由蚊虫传播的难以控制的疫病,尝试了几次皆是无功而返。而苗疆也就一直成了大乾上位者心中的一块心病。
现如今不过短短几年工夫,苗疆竟是自身选出了新的统治者了么。
怀着一种新奇的心qíng,德荣帝在金琉殿上召见了苗疆的使者。那使者瞧起来大约已过不惑之年,一口汉语说得倒是流利。
“你的意思,是苗疆的大巫想要与大乾重新签订和平协议,愿意从属于大乾,jiāo纳岁币?”德荣帝瞧着那使臣出声问道。
虽说他于政治并无多大兴趣,但是对于苗疆的归顺倒也是乐见的。
那使臣颔首道:“我族大巫已在苗疆准备好了jīng美的歌舞,扫榻以待大乾的贵客。”
这个意思,便是要让大乾谴人同他一起回苗疆签约的意思了。
金琉殿上文武百官略有些骚动。巫族一直以来都以神乎其神的巫术闻名于诸国,若能得到巫族统治下的苗疆归属,那于大乾来说便是多了一个极大的助力。
但是巫族不是已经销声匿迹近三十载了么?怎么现下却又冒出来了?再者说来,你苗疆前来寻求大乾庇护,为何却要大乾派遣使者前去苗疆签署协定?此种可是有诈?
众人jiāo头接耳,心中顾虑深深。
德荣帝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坐在鎏金王座上低头瞧着那使臣,心中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那使臣便笑了,道:“我族大巫一直夸赞大乾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却不想陛下您竟想不出一位能派遣来苗疆、有勇有谋的贵族么。”言罢,又微微欠了欠身,“当然,也许这是我小人之心,多虑了。”
这话说得很是挑衅,然而他却偏偏表现的进退有度、礼数周全,激得文武百官不得不主动请缨。
只不过,听说这苗疆巫族还善于用蛊控制人心,若是……若是……百官心中虽是对来使的态度不满,心中却又有所顾虑,正暗自在心里权衡着得失,却听那头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
“无论苗疆是因为什么选择归属于大乾,但做了下臣,便要懂得下臣的姿态——还是说,苗疆的大巫只能教养出你这样的臣子?”
那声音说话并无什么抑扬顿挫的qiáng烈语气,但只是这么清清冷冷的一开口,却有一种微妙的威压,叫人听得心下一沉。
使者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瞧去了,将人看了一看,随即抱拳一笑,道:“这位是大乾的太子?这倒确实是我失礼了,还请大乾诸位不要怪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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