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的。”知雅笑着点了个头,转身就准备出屋子,“那我就先去了?”
“去罢。”
知雅“嗯”了一声,径直便走出了门去。
茹末站在屋子里遥遥地看着知雅与平常相比略有些急促的步子,好一会儿,垂了垂眼,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笑来,随即伸了手,将面前的大门缓缓关了起来。
第39章
钱太医是被张有德从偏殿的暗门送进去的,四处看了看,对上了洛骁的眼,平板地道:“前后不过一日,我就入了这东宫好几次,若是给宫里头那些人知道了,不晓得又有什么话要传出来了。”
“只是,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除了你,这东宫也再找不到可信任的太医了。”洛骁起身将钱太医迎了进来,微微笑着道。
钱太医瞥一眼洛骁:“世子不用夸我,我也会将自己的本分做好的……东西呢?”
洛骁撩了帘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领着钱太医进了内室,然后朝着守在门前的墨柳看了一眼,墨柳见了洛骁的示意轻点了点头,赶忙几步将被放在柜子上那个茶盏拿了过来。
钱太医从墨柳手中将茶盏接过,掀了茶杯盖,静静地瞧了瞧那碗血,然后用食指沾取了一点血液放在鼻前轻嗅了嗅,半晌,又将那沾了血的食指放在嘴里舔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眉头却是微微皱起来了。
“如何?”洛骁见着钱太医表qíng的变化,低声问着。
“希望不到五成。”钱太医将那装着半盏血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淡淡地道,“你遇到的这个巫姓女人,大约是自小就用巫族特殊的药浴养着长成的,是以她的血虽有轻微的毒xing,但是运用得当,却也可当做一位药引。”
抬着头看着洛骁:“只是太子体内本就已经有着众多的毒素,这一碗血内又融合了太多药xing不明的药糙的药xing,纵然是配合着旁的中xing药物中和调理,能让殿下得几年安稳,只怕长此以往,却也会在殿下身体里埋下一些难以预料的隐患。”
闻此言,屋内众人皆是一默。洛骁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了握,哑着声音问道:“难道就再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钱太医眸子沉沉地瞧了一眼洛骁,道:“眼下,最快、最妥帖的法子,世子还是要去今日主动上门的那位巫姓后人的身上找。”
洛骁望着钱太医:“还望太医明示。”
钱太医缓缓道:“即便是巫姓族人,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养得这么一身血的。”思索片刻,道,“能在幼时就被专人养育在一起,日日以药浴浸身,以药膳作食,想来此人即便不是大巫亲子,也该是下一任大巫的继承人之一的。”
“而世子一想便知,那般年幼的稚子,若是无甚特殊的护命法子,天天食用那些带有毒xing的糙药,又怎么可能存活至今?”钱太医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只是直直地看着洛骁,“虽然qíng景不同,但是从某一方面来说,这巫姓后人身体的状况与太子又是何其相似!”
洛骁心中一怔,却是模糊地明白了什么。
“那巫姓人肯在殿下病时主动站到这东宫里,那就必是不满足于现状而对殿下、对世子有所求。”钱太医道,“只不过,这宫中毕竟不只是一个皇子,这些皇子们身后的势力也并不比平津侯府差上多少。若是世子不抓紧这几日的时间,只怕——”
话未尽,意思众人却都已经明了。
洛骁默了一默,随后点了点头:“我明白该怎么做了,只是在那之前,殿下还要有劳太医费心了。”
茹末在淑妃的屋子外守到后半夜,然后才与换班的宫女做了替换。
回到自己的房间已过了子时,qiáng自保持着意识的清醒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伸手将桌子上的灯烛点着了。坐在桌子旁,就着昏huáng的烛火,茹末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白色的纱布上有血迹隐隐地晕染开来,仿佛像是开出了一朵妖娆的花一般,除了血的腥气,同时还有着一种奇怪的甜香幽幽地散发了出来。
茹末的眸色沉得可怕,二十年。无论是她,还是她身后的那些族人们,他们为了这一次机会,等了整整二十年。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她还需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下一次?
五年?十年?还是另一个二十年?
但是她已经等不起了,哪怕再多一天也等不起了。她想要那个女人死,想要那个女人的全家,一个个,全都不得好死。
伸手将左手上的纱布解开来,看着手腕上已经结出的一层血痂,又咬了咬牙,将匕首从腰间拿出来将那层血痂划开了。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桌上,茹末忍着手腕上传来的刺痛感,拿了个铜盒子将自己的血接住了,知道血将最下的一层覆住了,她这才拿了一包黑红色的药粉出来。
那药粉有一股古怪的香气,颜色暗沉得近乎黑色。茹末握着那包药粉又迟疑了一瞬,随即狠了狠心,将那药粉全部倒进了盛了血的盒子里去。
那药粉遇到血即刻便融化了,原本颜色鲜红的血液转而变成一种暗红的色泽,乍一眼看上去便显得几分不祥。
茹末缓缓地将自已依旧滴滴答答留着血的手腕放在那盒子上面。殷红的血继续一点一点地流进那盒子里,但古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手腕上的伤,伤口不但不见愈合,血流动的速度反而越发的快了起来。
茹末的脸一点点变得惨白,不多会儿,脸唇色也一点点褪了下去,但是那双紧盯着自己手腕的眼却是冷锐而清醒。她拼命地抵抗着自己昏厥的yù望,不知等了多久,突然的,整个左臂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紧接着,便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透。
紧紧咬着唇抑制着闷在喉咙里的痛苦的吼叫,右手则死死地抓着桌子的桌脚,剧烈的痛持续了约莫盏茶时间后,只见那手腕上伤痕蓦然像是被从内里撕裂一般,血流的更加汹涌了,这一下茹末终于克制不住闭着眼惨叫了起来。
但是只一声,却又赶紧拿了棉被塞进了嘴里,直到整个人都快要崩溃的时候,一只金色的小虫子却突然从她的手腕处飞了出来,听到了那盛满了血液的铜盒里。
茹末瞧着这qíng形,撑着自己已经完全无力的身子,赶忙眼疾手快地拿了搁在一旁的盒盖将那个铜盒盖了起来。
第40章
往常的时候,哪怕夜里睡得再迟,第二日里,茹末也肯定是能照常起chuáng的,只是这一日,都已经卯时一刻了,她的房内却依旧不见什么动静。
知雅梳洗罢了,来茹末屋前叫她,只是在外头连续喊了四、五声也不见有人来开门。站在屋外瞧着那紧闭的木门好一会儿,试探着地将手搁在门上,轻轻推了推。
这一推,竟是就将门轻易的推开了。
知雅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虽然茹末这个人说起来并不是什么难相处的xing子,但是对于私人的住处倒是上心得很,尤其是升了一等宫女,有了自己单独的屋子后,便更是如此,若非必要,寻常都是不让他们进屋的。
收回了手,下意识地四处扫了一遍,知雅望着茹末那比自己的屋大了一倍,物件却只一张chuáng榻、一张木桌,甚至连个梳妆镜也无的屋子,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古怪的感觉。但随后却是将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按捺下了,随手带了门,立即快步走了进去。
微一抬眼,直接便瞧见了chuáng榻上的那一团隆起。
“我说好姐姐,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竟还未起身!”知雅一蹙眉头,急急地上前几步,说话间已伸了手去扯那条盖在茹末身上绿锻面棉被,口中快速地道,“再过半个时辰皇上和娘娘便该醒了,你若再不去,娘娘定是要怪罪的……”
话说到这儿,却突然瞧见了茹末紧闭着的眼,还有那明显不大正常的脸色,声音哽了一哽,紧接着有些慌张地伸手推了推她,“姐、茹末姐,你这是……我,我去给你请大夫来,你且等等……”
说着,焦急地起了身,但起身的那一瞬,知雅的视线却落到了凳子上茹末的宫裙里夹杂着露出了一个边角的小纸包。
身子微微顿了一顿,鬼使神差的,知雅悄悄走进了一些,竟是突然伸手将那纸包拿了起来。
纵然是用纸包裹好了,拿在手里,依旧可以嗅到那浅浅的冷香香味儿。那香味明明淡得很,却又像是能够钻到人脑子里去似的,醉人得厉害。
知雅将那纸包握在手心里,脑中闪过无数思绪。
那头已经唤人过来催了她好几次,偏生淑妃不亲近她,她纵有什么消息,也多半是不痛不痒的。但是这次不同……这样的香料在宫中已是明令禁止的了,若是她将此时告诉给那头……
而正在此时,躺在chuáng上的茹末也被知雅先前那一连串的动静给惊醒了,意识慢慢恢复着,眼皮却似有千钧中,吃力地尝试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你在做什么……”
知雅一惊,随手就将那纸包塞进了衣袖中,慌乱起身之间又不小心撞到了搁在chuáng前的一只粗瓷碗。瓷碗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极清脆的声响,碗里的清水流出来,濡湿了一大片的地面。
茹末偏了偏头,瞧一眼正看着满地láng藉有些手足无措的知雅,蹙了眉哑着声音问道:“你这妮子,来我的屋子里作什么妖?”
“我、我……”知雅对着茹末的视线,心里不知怎么的居然开始升腾起某一种心虚来,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握了一握,缓了片刻才勉qiáng将qíng绪调整过来,道,“都已经卯时一刻了,我见着姐姐还未起身,是以这才过来瞧一瞧的。”
这话说出来,整个人也仿佛松快了许多,心中倒也没那么虚了,上前半步,忧心地瞧着茹末的脸:“反倒是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昨天夜里瞧着你脸色就不好,这一晚上过去,怎么不见半分起色,反倒是越发严重了?”
茹末勉qiáng撑起身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晓怎么会如此。”
“姐姐还是快别起身了,仔细身体受不住!”知雅赶紧将惹扶住了,犹豫了一会儿,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想要去娘娘身边伺候,怕也是不成的!只怕你到时候失仪人前,反而将娘娘惊住了!”
茹末顺着知雅的意思重新躺了下来,瞧着她,眼底有些忧虑:“那……你说怎么办?娘娘和皇上那头还等着人伺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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