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仗着自己有了身子,白氏又处处忍让,刘姨娘也着实在平津侯府里面逞了一段日子的威风。可自从几个月前自家姑娘做了蠢事,迅速就被发嫁,心里那些弯弯心思也不得不收了一收。只是现在她肚子争气,生了个男孩,平津侯老来得子,对这勇哥儿看上去也爱见的很,是以这段日子她的底气不禁又足了几分。
只是不知怎么的,只要对上了洛骁,刘姨娘总是不免有几分发怵。
“先头勇哥儿哭得厉害,哄了半天都止不住,”刘姨娘听到洛骁问话,便赶紧笑着答道,“这会儿许是哭的累了,已经睡过去了。”
洛骁微微皱了皱眉:“可有人照看着?”
刘姨娘忙道:“已经让rǔ娘在一旁陪着了,无碍的。”
“哥儿还小,万事且需仔细。”洛骁看着刘姨娘,道,“待晚些时候,我与母亲再去哥儿那边看一看qíng况。”
刘姨娘闻言,点了点头,连忙应承下来。
说话间白氏与平津侯也入了席,白氏缓步走到洛骁身旁,忍不住笑道:“在与姨娘说什么?”
“无甚,不过是聊了聊勇哥儿的事罢了。”洛骁应着,虚扶着白氏落了座,而后才向着平津侯拱手唤了一声,“父亲。”
平津侯伸手拍了拍洛骁的肩膀,沉声道:“坐罢。”
洛骁应了一声“是”,随后便坐在了平津侯右侧,执了箸,笑着便开口问道:“父亲这次练兵一去数日,军中可曾发生什么趣事?”
平津侯睨他一眼,也拿起自己的碗筷,随口道:“练兵又不似什么享乐的活计,还能有什么趣事?”
白氏闻言轻轻笑了一笑,从上菜的丫头手里将盘子接过来放在桌子上,温声道:“话虽如此,但是真要计较起来,以侯爷的xing子,练兵怕是比与权贵饮酒作乐要让侯爷快活得多了。”
白氏这话一出,平津侯的脸倒是也绷不住了,摇了摇头,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一家子人平平和和地吃了顿饭,饭罢,姨娘各自带着自己的姑娘回了院子,白氏说着要去看勇哥儿,去了刘姨娘那处,洛骁却是被平津侯带去了书房。
“父亲。”洛骁站在平津侯面前,恭敬地唤了一声。
平津侯朝洛骁那处看了一眼,示意洛骁坐到一侧的椅子上去,而后才低声道:“这几日,太子已经开始参政了?”
洛骁点了点头,道:“圣上先前本就已经许了殿下,现下又事态紧急,是以三日前太子已正式参与朝政。”
“那现下,左相失宠,圣上所积累的奏折政务……”平津侯沉吟一声,抬眸望着洛骁。
“太子虽年幼,却也不乏决断定夺之力。且又有太傅指引、右相帮衬,”洛骁答着,“纵然一时之间不能尽善尽美,但却也不至于落人话柄。”
“当今正是多事之秋,大皇子这次若是真的就此落难,二皇子一派的势头势必将会更加qiáng劲。”平津侯捋了捋自己的长髯,忽而一笑:“但大皇子一派倒台,六、七两位皇子尚未进入朝堂,这于太子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洛骁道:“淑妃虽是甚得帝心,但终究圆滑不够,树敌太多。纵然旁人不做什么,皇后也是决计容忍不得她爬到自己头顶上作威作福的。是以两相权衡,殿下如今的处境,看上去虽险,但三五年内,比之之前,却也另有一番安稳,微妙得很。”
平津侯就手端起书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道:“你倒是看得透彻。”
洛骁微微笑了笑,道:“父亲说笑了,这些事qíng父亲想必比我想得更加透彻,儿这一番说辞,不过是浅薄的见解,不惹父亲生笑便很好了。”顿了一顿,又道,“更何况风云莫测,事qíng究竟如何,现在就下定论,且还早着。”
“虽说风云莫测,却也有事在人为。”平津侯“唔”了一声,道,“殿下已经正式参政,即便暂时不显,但日后针对于殿下的危机想必也会只多不少。骁儿……”
“父亲?”洛骁听明白平津侯的话中似乎还有未尽之意,应了一声,径直朝着平津侯那头看过去。
“太子已然进入朝堂,你所担当的‘伴读’职责便也就该暂时卸下来了。”平津侯起了身,缓步走到了洛骁面前,“比起缩在这勾心斗角的帝京当一个窝窝囊囊的世子,我洛家的儿郎更应该怒马驰骋在那沙场之上,去当一个杀伐决断的将领!”
“前日我从张副将那里得到消息,大乾北方边境有蛮族骚动的迹象,待得圣上病愈,我将上奏请求圣上派兵镇压,以示我大乾之威。”平津侯垂眸深深地望着洛骁,问道,“我只问你,骁儿,你可愿随军一起出征?”
夜深。东宫。
闻人久将最后一本批改好的奏折放在一旁,略有些困乏地揉了揉眉心,一直在旁边侍候的张有德见状,连忙将热茶递送了过去。
伸手接过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茶水,淡白色的茶雾弥漫开来,瞬间将那眉眼都氤氲了去。
张有德在一旁瞧着闻人久这么个模样也不由得有些心疼,一边手脚利落地将书案上的笔墨收拾gān净,一边低着声道:“右相那头已经说了能替殿下分担些闲碎的杂物,殿下这是何苦非要亲自一一过目?殿下身子这些日子眼见着才好了些,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便是铁打的,也要受不住的。”
闻人久却没有答,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搁下了,低头瞧了瞧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凹陷下去一处的手指,而后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一点,指尖凌厉地一划,倏然按在了最后的那本奏折上。
“辛苦?孤倒不以为这是苦。大权在握,天下生死尽在孤手——如此,孤又怎会觉得苦?”闻人久轻声说着,微微眯起了眼。他的眼眸妖丽,漆黑的瞳孔恍若子夜般纯粹,眼尾微弯却仿佛带上了一丝江南烟雨下初桃的气息。
明明那眼神里似乎是蕴着几分笑意的,但微微垂下的双睫半遮半掩之间,又似是隐隐透出几分淬了冰一般凉薄。
让人在恍然中才能突然想起,这个人,即便年少,即便纤弱,但是,却的的确确是一位皇子。是大乾王朝天子所定下的唯一的储君。
张有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加快速度将手上的东西收拾了。
好不容易一切打点妥当,正准备为闻人久领路回寝宫,还未走几步,却忽见墨兰提着个灯笼快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张有德见状,忙上前了几步,走到墨兰面前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墨兰将灯笼收了一收,朝着闻人久行了个礼,而后才道:“殿下,张公公,那位姑娘……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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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茹末的要求
茹末见到闻人久福了福身,行了个礼,便唤:“太子殿下。”
闻人久一拂袖免了她的礼,缓步行至外室的木椅前,旋身坐了,而后半抬了眼去瞧她:“巫姑娘每次到访时间倒是都选的微妙。”
茹末对于闻人久略带了些试探的话却也不以为意,只是浅浅一笑,道:“时局如此,我也莫可奈何。”细细地扫了那头一眼,“不过,一段日子不见,太子的气色倒是越发的好了。”
“这还是多亏了姑娘出手相助。”闻人久淡淡地瞥了一眼茹末身旁的位置,“坐。”
茹末也不推辞,顺着闻人久的意思坐下了,接过墨柳端上来的茶盏,捧在手里,却不饮,只微微垂着眸笑道:“太子府内的茶好,我是知晓的。只不过,今日深夜造访,太子想必应该明白,为的,可不是这么一杯茶。”
闻人久似有若无的笑了一下:“不是为茶,那想必,就是来讨债了。”
茹末下意识的望他,却见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因着这微不可查的一笑而蓦然流光溢彩,平日里总似冰雪雕做的脸竟也显得妖丽起来,一时间不禁怔了一怔。
闻人久这个人作为太子,茹末即便是知道,但真正接触的却也不多。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总是清清冷冷、不争不抢的,谦让隐忍有余,却威严迫力不足。即便是后来,因着各种缘由了解的多些了,知道了他韬光隐晦下的雷霆手段,却也不免觉得这人严肃寡淡,甚至比不上平津世子俊雅鲜活。
却不曾想,这人不过一笑,竟然有着这样勾魂夺魄的颜色。
敛神不去多想,茹末笑道:“若是殿下非要这样说,却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这次前来,我的确是为了讨那之前的债。”
闻人久侧头看了一眼张有德,张有德点点头,快步退了下去,不多会儿,从内室里拿出了一封密函递到了闻人久手里。闻人久把玩着那封密函,淡淡地道:“苗疆以巫姓为尊,数百年来白巫族也几乎是一直统治着整个苗疆。但是偏偏在大约二十年之前,整个巫族似乎是突然于短时间内在苗疆消失了,之后南方再无巫族人出没。”
闻人久审视一般看着茹末忽而染上些许仇恨的脸,将手中的密函放在矮几上,轻轻点了点那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信笺。
“而刚刚好,二十年前,李岩凭借着与苗疆签订百年友好协约一事大获德荣帝褒奖,紧接着不足五年,就一步步地爬上兵部侍郎的位置,顺便为自己的女儿进宫为妃铺平了路。”闻人久问,“是他做的?”
茹末捧着茶,冷冷一笑:“二十年前,李岩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官,凭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做到如此!”
“哦?”闻人久倚在椅背上,瞧着茹末淡淡地道,“那么这看来,是另有隐qíng?”
茹末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缓缓道:“殿下应该明白,白巫族与黑巫族虽然同根同源,但是这些年却一直是关系紧张,甚至于水火不容。黑看不惯白满口仁义道德,白看不惯黑用毒败坏门风……但是二十多年前,黑白巫族却有一对男女破例相爱了。”
“这对男女为了躲避巫族内部的制裁,擅自离开了苗疆,踏上了大乾的地盘。”茹末轻轻chuī了chuī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于是,凭借着自身所掌握的奇特玄huáng之术,他们很快成了大乾权臣,左相刘元手下的幕僚。”
“只不过,好景不长,很快他们的真实身份便被其他人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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