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月,这支名为“战láng”的小队其凶名立即传遍了整个蛮族,令整个蛮族恨之入骨的同时却也不由得开始惧怕起来。
王莽对此自然大呼慡快,但是张信对于洛骁这样一反常态的嗜血战略却不免有些担忧:“你现在这个做法虽然是震慑了蛮族,但是只怕手段过于血腥,到时候反而会落人话柄。”
洛骁刚从战场上下来,连盔甲都来不及脱,握着手中犹在滴血的长刀,看着张信冷静道:“蛮族虽然人少,却人人皆兵。即使是那些老幼妇孺也并不缺乏战斗力。再者说来,我军杀了他们的丈夫、父亲,若是不杀他们,不出两年,就又会多出一批年轻力壮的敌人。
当下不比几百年前,国泰民安,对外注重的是大国利益、求得是以德服人。眼下大乾国力衰退,南北各方都在对大乾这块肥ròu虎视眈眈,战争一触即发。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心慈手软,不是彰显大国气度,而是以最小的代价震慑那些来犯者!只有他们疼了、怕了、退缩了,才能深切地体会到什么是他们动不得的!”
张信被洛骁的话说的心下一动,随即却是无奈摇头:“你说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帝京那些言官从来未曾上过战场,他们只知道掉书袋,知道读圣贤书,怕是不能明白你的苦衷。”
洛骁微微一笑,道:“那便不让他们知晓便是。”
张信点点头,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在战láng小队接连夜袭得手,甚至意外洗劫了一个可汗手下的小部落后,蛮族众人终于是坐不住了。几大部落之间联合出兵一万余人,bī近戍州与张信jiāo涉,只要他们能将整个战láng小队jiāo出来,日后几个部落将不再侵犯戍州边境。
张信自然是不会同意,于是次日上,随着蛮族第一声进攻的号角声响起,定北军与北方蛮族的联合部落终于进行了第一次整整意义上的正面jiāo锋。
不过即使定北军总人数上占据了很大的优势,但是总体战斗力却比不得蛮族。一连打了两个月,战况却还在持续胶着。
孙军师对这个qíng况却是毫不担心:“蛮族本来就物资稀缺,以前或许他们还会想着窃取我方粮糙,但是自有了战láng以来,这方面的心思却是收敛了不少。长时间的战斗后却无法补充粮糙,士气只会越来越低落,只要再拖上一个月,他们的联盟自然不攻自破。”
洛骁穿着铠甲走进来,听见孙军师的话一笑,道:“只怕对方溃败的日子比军师料想得还要早一点。”
张信和王莽听着洛骁的话,明白里面大约有什么玄机,忙问道:“洛参领你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洛骁点了点头,道:“蛮族军队是由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拼凑而成的,此次战后,有几个小部落的男子死伤过半,整个部落已经无力再去支持这场战争。”坐到张信身旁,微笑着道,“蛮族虽然单兵作战能力qiáng,但是组合成军队契合度却不够高。内部成了一盘散沙,距离崩溃之日只怕也不远了。”
王莽拍掌大笑:“如此倒是甚好!”
在此后,蛮族的士气的确是越来越弱,相对应的,张信这头带领着将士上阵杀敌倒是越发勇猛起来。到了十二月末,本就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又接连下了三天三夜的雪,洛骁带着黑五几人奇袭,断了蛮族新运上前线的两车子粮。这下子彻底陷入困境的蛮族军队又在大雪里苦熬了几天,最终终于是受不住了递上了投降书,承诺以克拉部落为首的十三个部落正式向大乾称臣,每年缴纳岁币以求大乾庇护。
至此,前后历经约莫半年的时间,戍州边境的这一仗才终于算是画上了休止符。
班师回朝的那一日,黑五、胡生还有一gān“战láng”的兄弟都过来送行。洛骁微微笑着将众人看过,然后对着黑五道:“你现在也升做百夫长了,以后就在这军队里好好gān,千万别再违反纪律了。我走了可再没哪个参领给你们这几个打圆场了。”
黑五一拱手,道:“参领放心,参领的话末将必会铭记于心。”说完先是顿了一顿,然后转过后对着胡生和身后的弟兄哈哈一笑道,“老子早等试试看说这句话了!真他妈的慡啊!”
众人随即笑作一团。
洛骁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战láng小队,心中也是有些感慨,翻身上马对着众人道:“下次休假的时候带着弟兄们上京,我请弟兄们喝酒——”然后视线滑到那个看起来要掉金豆豆的胡生身上,道,“还有你,也学学你叔,等下次见了,军衔也提一提,别再是个下士了!”
说着,点了点头,随即双腿一夹马腹,驱马追到大部队前头去了。
“参领!等我上京,我肯定不是个小兵了!到时候记得你的话,我要喝最贵的酒!”胡生看着前头那个背脊笔直的声音,扯着嗓子嚎道。
然后,只看前方穿着银色铠甲的少年人背对着他挥了挥右手,权当作了回应。胡生嘿嘿地笑了几声,随即便看到洛骁驭马消失在了前方。
“好了,回去罢。”黑五眼看着洛骁带着几万人的部队缓缓离开了军营,随手拍了拍胡生的脑袋,“想要到帝京当洛参领的手下,你现在还差得远呢。”
经过这三个多月,已经彻底沦为洛骁崇拜者的胡生不服气地抬头望黑五:“总有一天,我肯定能成为洛参领的副将!哼,叔你已经老了,我还年轻着呢!”
黑五怒了,一个板栗敲到胡生的脑门上:“嘿!我这bào脾气!你这小杂种再说一句!”
“哼,就说你呢!老男人!”胡生抱着头窜到一边,一边吐着舌做鬼脸,一边对着黑五挑衅,然后趁着黑五没发威,又快速地跑开了。
黑五站原地叉着腰,半晌,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那群弟兄:“你们说,你们说说,个小赤佬个xing究竟像谁?”
没人回答他。只有一片善意的哄笑声渐渐在军营上方传了开来。
帝京。东宫。
闻人久正在书房同茹末说着些什么,话正说到一半,那头张有德却拿着封书信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殿下!”
闻人久掀了眼皮瞧他一眼,抱着手中的暖炉,淡淡问:“何事?”
张有德却是满脸喜色,赶紧快步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信笺递到了闻人久手中:“戍州那边传了信,蛮族各部落已经写了投降书,愿意归顺我大乾。世子打了个漂亮的胜仗,这会儿已经带着大部队在回京的路上,至多再几日,便该回来了!”
闻人久听着这话,脸上并无任何明显的喜色,只是那一双握着暖炉的手却蓦然紧了紧,他点了点头,半晌没有作声。
茹末倒是笑了一笑,道:“世子这一走,约莫有半年了罢?可算是回来了。”说着,起身将斗篷穿上了,向闻人久福身一拜道,“今日时候已经不早,我也该是时候告辞了。”
闻人久垂着眼帘,神色有些懒懒的,道:“张公公,去送送巫姑娘。”
张有德连忙应了一声,仔细将书房的门关好了,才送着茹末出了院子。
闻人久呆在烧了地龙的书房内,整个人却还是习惯xing地窝成了一团。垂眸瞧着手中jīng致的暖炉,指尖懒散地摩挲过那上面繁复的花纹,殷红的唇微微抿着,好一会儿,极轻地吐出几个字来。
“六个月又一十四天。”
第84章 回朝
洛骁和张信骑马带着大部队入帝京,附近的百姓皆出了门来夹道相迎,离着皇宫尚有些路,只听得空中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歌声。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
张信便笑,侧头望着洛骁道:“一别帝京这些年,倒是许久没能听这支‘出车’了。”轻轻喟叹一声,却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浮现些许感慨,“当初跟在侯爷身后的时候——”
摇摇头,叹着气笑了起来。
“今我来思,雨雪载涂。王事多难,不遑启居……”
洛骁看了张信一眼,知晓他约莫是触景生qíng,便也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将视线移到了前方。歌声还在继续,整支部队走得进了些,洛骁骑在马上,遥遥可见宫门外明huáng色的仪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带刀侍卫将两旁的百姓隔开,中间文武百官整齐排成了行列,周围一群妇人装扮的宫女站在那些侍卫前,正低声继续唱着。
“……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等歌声止了,洛骁与张信翻身下马,缓步走至百官中间的那一抹明huáng,跪地道:“臣,张信。”
“臣,洛骁。”
“幸不rǔ命,得胜而归!”张信将手中蛮族部落的投降书双手举过头顶,道,“此乃蛮族部落的投降书,还望圣上过目!”
德荣帝接过张信手中盖了蛮族众部落印章的投降书,大笑道:“好、好,不亏是我大乾的儿郎!”伸手将二人虚扶起了,对着众将士道,“朕得知各位将士凯旋而归,早已准备了庆功宴!今日三军将士在此,势必与朕一同,不醉不归!”
德荣帝这一场庆功宴摆的场面颇大,德荣帝醉酒退场后,众人更是没了顾忌,直是喝到醉倒在了桌上,爬都爬不起来才算是完。洛骁倒是勉qiáng还保持了几分清醒,看着已经醉的差不多的众人,笑了一笑,瞧瞧离场出去chuī了chuī风,只是还未呆上一会儿,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随即,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明清冷的声音,却恍惚中又让人产生了些柔软的错觉。
“众将士还在里头聚着,你这个主角儿怎么反倒是出来躲了清闲?”
洛骁缓缓地转过身来。
月色正好,却见那人裹了一身厚厚的狐裘正站在三步开外望着他。白皙得看不见什么血色的脸被月色一照,竟有几分透明。他的眼眸极黑,四周却带了浅浅绯色,氤氲在呼吸间弥漫开的白雾中时,让他一眼瞧上去,却像是有几分qíng深。
洛骁感觉自己心脏又开始一点点加速跳动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闻人久缓步上前,直到离洛骁只剩一个手臂的距离才停了,半眯着眸子仔细瞧了瞧他,清清冷冷地反问,“醉了?”
这样近的距离,近到一伸手就能将人拉住拥入怀中的距离——洛骁甚至能够嗅到闻人久身上淡淡的香薰味。一丝一缕的,夹杂着冰冷的空气,却是能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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