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骁便反问:“殿下想如何?”
闻人久听了洛骁的话,微微垂了垂眸子,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片刻,一抬眸,道:“子清便欠孤一个要求,如何?”
洛骁忽而就笑了。
闻人久眯了眼瞧他,清清冷冷问:“你笑什么?子清觉得孤的话很有趣么?”
洛骁摇了摇头,道:“只不过是在想,殿下全然不必这么说的。”低眸瞧着棋面,扬着唇角,笑着道,“只要是殿下想要的,我又有哪一次会不让殿下如愿呢?”
闻人久极轻微地一怔,随即垂了垂眼帘,没有作声。
随后双方又来回十几步,黑子终究是丢盔弃甲、坚守不住,洛骁一叹气,笑着将手上的黑子放了回去,摇头道:“殿下,我认输了。”
闻人久掀了眼皮瞧他,似是满意了,斜着瞧了瞧守在一旁的张有德,张有德见状马上上前替二人将棋盘给收拾了。
闻人久接连赢了洛骁几次,将洛骁打的全然失去了招架之力。来来回回数局,直到尽兴了,这才住了手。让张有德将棋盘收下去,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倒是许久未曾这么酣畅淋漓地与人对弈过了。”
洛骁便苦笑道:“却也不见殿下途中再放我几次。”
闻人久睐他一眼,道:“已然让了你三子,还要孤让,你也未免太过贪得无厌了!”
洛骁据理力争:“却不说殿下自小便是jīng通棋艺,十多年下来,便不是国手,在大乾内也怕是再难逢敌手。我一个莽夫,与殿下下棋本就是吃了亏,殿下却还要说我贪得无厌,这样的不公平真是好没道理!”
闻人久喝了一口茶,怡然自得:“谁人告诉你,你在孤这里是讲公平、讲道理的?”
洛骁被闻人久这理所应当的表qíng噎了一噎,好一会儿只能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不说这个——”话题一转,正色道,“却听今日雅嫔竟是被圣上请去了御书房?
闻人久点了点头:“听说父皇却是发了怒,是牵扯到了那一事——也不知晓后事如何。”
洛骁点了头,正说着话,突然听的外面一阵敲门声,张有德得了闻人久请示,便过去开了门。门外的小太监凑近了对着他说了些什么,递了一张纸条与他,张有德闻言皱眉应了一声,接了纸条然后赶紧回了头朝着闻人久身旁跑了去。
“何事?”闻人久问道。
张有德将纸条递给闻人久,道:“淑妃与茹末方才已经被锦衣卫带去了御书房,圣上此刻怕是正见着两人呢!”
洛骁前后一想,倒是明白了:“只怕是淑妃做了什么,被圣上抓到了把柄。”
闻人久沉吟一声,却是摇了摇头,眯着眸子沉声道:“若是说是淑妃做了什么被父皇抓住了错处,孤倒是以为,大约是那茹末动了什么手脚——”站起身来,打开了那个纸条。巴掌大的纸上,只用墨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字。
盟友。
闻人久反复看着那张巴掌大的纸条,然后电光火石间,却是将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qíng给串了起来。
“借刀杀人、借刀杀人……这一招用的还真是妙极了!”闻人久将那纸条握了,声音低低地道。
“什么?”洛骁有些未能明白。
闻人久冷冷地笑了一声,道:“这些日子,宫里闹出来的那些闹剧,大约都是茹末为了脱身而最后制造的一场盛宴。只怕不日,这只苍鹰就要挣开淑妃的牢笼,自此之后海阔天空任它逍遥。——只是她怕待她走了之后,孤未能再去支持她日后夺得大巫之位,是以这才特意在这当口儿叫人传了这么封信件过来!”
“这是在提醒孤,只要帮了她,苗疆就是大乾的!这不仅是在提醒,也是在试探孤啊!”闻人久这么道着,眉眼带着些许锐色。
洛骁先是一顿,随后也想明白了,微微皱眉道:“殿下的意思是,雅嫔死胎一事也是茹末安排的?”
“即便不是她安排的,却也与她脱不了什么gān系!”闻人久冷声道。
“若是真是如此,那么她的心思倒真是深了。淑妃、雅嫔、圣上……甚至是我们,竟俱在她的谋划掌控之中。”洛骁沉吟一声,低声道,“即使与她为盟,却也只怕她的臣服只是因着如今的弱小——毕竟苗疆与大乾多年一直势同水火。若是有朝一日巫族重整旗鼓,难免不会让苗族再重新变成大乾的敌对啊。”
闻人久轻轻chuī了chuī茶盏中的茶叶,道:“子清说的有道理,孤自然也是知道的。茹末这个人,虽未女子,但是却有着不输于男子的胆识。如今落难,才不得不如此姿态。若是日后崛起,只怕撕毁盟约也不是没有可能。”抬了眼,又道,“只不过如今孤的羽翼尚且不算丰满,多一只可以驱使的力量,总比多一个潜在的敌人要好上许多,南疆需要人去掌控,而茹末现下正好符合所有的条件,她愿意带领着南疆臣服,无论真qíng抑或假意,至少在二十年内苗疆将会归属于大乾,不是么?”
洛骁还是皱眉:“可是在那之后——”
闻人久眯了眯眸子,轻轻道:“二十年内,孤要治理山河,二十年之后,一个富饶qiáng大的泱泱大国,难道子清还以为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苗疆?”
洛骁被闻人久这一问问的说不出话来。
闻人久似笑非笑地微微弯了弯唇角,轻轻道:“茹末是个聪明人,在这个时候,一个势弱的、有能力的聪明人肯成为孤的助力,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件坏事。”
洛骁看着闻人久的眉眼,微微笑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对于苗疆,殿下心中肯定是自有沟壑。只要是殿下觉得好,我便与殿下站在一处。若是日后——”说道此处,略微顿了一顿,“若是日后苗疆有何异动,我便亲自带着大军南下,无论如何,不会叫大乾与殿下的声誉受到半点损害。”
闻人久侧眼看着洛骁,没说他讲的对与不对,好与不好,只是捧了茶盏喝了一口茶,让自己的眉眼氤氲在了渐渐升起的白色茶雾之中。
*
“你不想死?”德荣帝瞧着似是在瑟瑟发抖的茹末,皱着眉头淡淡道,“若是你能将事qíng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朕保你不死。”
茹末闻言,似惊似疑地抬头看了一眼德荣帝,又是犹豫片刻,最后终于似是忍耐不住了,带着些哭腔开了口:“回圣上,这……这些香粉,是奴婢给雅嫔的!”
此话一出,淑妃更是一头雾水:“你不是说这香粉已经没了——”
茹末害怕地看了淑妃一眼,没应她的话,只是闷着头继续道:“这种香粉是苗疆特产的一种催、qíng粉,用于男女之间,能使男子兴致高昂,逐渐对女子产生类似于爱慕的错觉。淑妃娘娘为了能永远抓住帝王心,是以特意让奴婢想尽办法接近了一个苗疆商人,从他手中收购了这些香粉。”
淑妃的眼蓦然瞪大了,她看着正在自己身旁诋毁着自己的茹末,简直像是不认得她一般:“你,你在说什么!”
茹末看了她一眼,随即却是眼眶微红的继续道:“谁知道娘娘嫉妒成xing,当初雅嫔还是宫女时,不过与皇上碰撞了一次,娘娘便不满地责罚了雅嫔,后来,雅嫔无意间发现了娘娘用的香粉,就问奴婢讨要,奴婢……奴婢也是见雅嫔可怜,是以——”
淑妃霍然冲上去,简直想要生撕了茹末:“你这贱婢究竟在说些什么!”
茹末躲了一躲,却没躲过,被淑妃揪住衣襟扇了几巴掌,她哭着道:“娘娘,奴婢说的难道有话不属实么?若不是你这样天天打骂婢女们,雅嫔也不会——”
“你在说什么?本宫根本不知道又这个香粉!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害本宫!”
德荣帝冷眼看着两人。
第97章 诸事
御书房内淑妃与茹末你一言我一语的正闹得厉害,眼瞧着事态越发失控,德荣帝在一旁的脸色不觉中也越发yīn沉,半晌,看着淑妃狰狞着面容想要掐死茹末的动作,猛地一拍书案,低声呵斥:“够了!朕还在此处,你们这是成何体统!”
淑妃与茹末俱一怔,淑妃已经扯着茹末脖颈处衣服的手却是松了下来。双双沉默了一瞬,紧接着,茹末便不说话了,只是跪在地上,将头深深低垂下去,而淑妃侧头看着这个她一手提拔出来的,现在却反咬她一口的大宫女,脸上掺杂了燃到了极致的怒火与不可置信。若是说别人倒也罢了,对于茹末,她可是待她不薄,如今怎么好好的,她却这样坑害她!右手狠狠地抓着手里的帕子,踉跄上前走到德荣帝的书案面前,哭诉道:“圣上,圣上,臣妾是怎样的人,您难道不知晓?臣妾自十六岁就跟在您身边,如今都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宁愿相信这些贱婢的话,也不愿相信臣妾么?”
德荣帝抬了眸,深深瞧她,然后才极缓极低地道:“是啊,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朕自然明白你是什么xing子,”说至此,稍稍顿了顿,看着那头忽而亮起来的一双眼,这才又一字一句地将后面的话补全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朕才将你叫来了此处。”
“圣上!”淑妃听着德荣帝的话,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看着德荣帝的样子,心下觉得有几分不对,惶急地瞧着他喊了一声。
德荣帝没有理她,却微微偏了头看着淑妃身后跪着的茹末,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有些讽刺地笑了笑,道:“若是朕没记错,这茹末也是在宫里伺候了你多年的老人了。”又抬了眼看淑妃,道,“你在宫内做的那些子事:打压进宫的貌美秀女、打骂殿内的这些奴才,朕也不是不知晓,只不过这么些年,朕念着你为朕诞下了渚儿,又未曾做的太过分,是以一直未曾出面gān涉过你……却不曾想,当初的一念之差,竟将你纵容成了这个样子!”
淑妃听着德荣帝的话,只觉得心中冰凉——无论自己做没做这件事,无论自己是不是被冤枉的,这都没甚所谓了。今日这事在德荣帝这处已经算是定了xing,他认为她是毒妇,认为她杀了那个贱人的儿子,在此之后,便是她再生了一百张嘴却也是有理说不清了。
“淑妃,朕多年未读律例,已然有些记不大清了,”德荣帝一字一顿地道,“根据大乾律例,你给朕说说看,残害皇嗣,按律真当如何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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