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想不明白,洛骁明明看起来都已经是那样成熟稳重的一个人了,怎么还会喜欢这样的小孩子的吃食?垂着的双睫极轻微的动了动,随后稍稍低了低头,舔了舔那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糖狐狸。
虽然样子是有些惨不忍睹,但是味道却还是和记忆中那样,过于甜蜜得味道让味蕾都有些被麻木了。
闻人久微微皱了皱眉,明明他并不是喜欢这样的味道,但是却不知怎么的,他看着手中这个哄孩子用的小零嘴儿,居然还想要再去尝尝。
正沉思着,外头却隐隐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下意识将手中的糖狐狸放到了盒子中,又迅速将盒子盖了起来,等做完这一切,那头张有德才提着新的热茶缓缓地走了进来。
笑眯眯地替闻人久换了一杯热茶,余光瞧着书案上摆放着的暖玉,忍不住笑:“殿下可喜欢世子送的礼物?”
闻人久不自觉的视线便瞥到了已经被自己关上的小红木盒上,但是随即,却是又将视线收了回来,将桌上的暖玉握在了手中。暖玉在烛火下闪发着淡淡的光,温润而又迷人。闻人久感受着自玉上传来的暖意,随即将玉随手递给了张有德。
“这是——”张有德看着闻人久问道。
闻人久垂了眼帘,重新翻开了书,声音清清冷冷的缓声道:“去寻个绳子穿起来罢。”
张有德脸上随即便扬了一抹笑,赶紧应了一声,拿着那玉坠便就退下了。闻人久见张有德走了,又将那红木盒子打开了,拿出里头的糖狐狸,看了一会儿,然后却是缓缓地将那个他并不喜欢的小糖人一点一点地吃了下去。
第103章 等等
洛骁虽然未曾离京,但是呆在皇城内的时间却越发少了起来。纵然是与闻人久偶尔在上朝时,也不过是点个头的工夫,连句话都未能说上。
但是与此同时,闻人久却又似乎是觉得洛骁无处不在。或是一些未曾尝过的点心,或是一些不怎么值钱却很是新奇jīng巧的小物件儿,零零碎碎的,三不五时就会有人送到东宫里头来。一整个冬日,竟然积攒了约有小半箱。
这一日,正是雪后初晴,恰逢休沐,闻人久索xing便带着两个侍卫出了宫。
三月的阳chūn天,街边有小贩正卖力地吆喝着贩卖着货摊上的东西,街上行人往来,倒是热闹的很。
闻人久出宫多半都是径直去的慕容远那处,像现在这般漫无目的的逛街却是少见。他并不如何喜欢拥挤的人流,只是偶尔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也觉得颇有几分意思。
一路走走停停,忽而视线略过街边一个卖货郎的摊铺,步子稍稍顿了顿,然后走过去拿起那摊铺上的把匕首放在手里看了看。
那把匕首通体墨黑,并无什么花哨的点缀装饰。从剑鞘中将匕首拔出来,寒光闪过,隐隐有一阵风吟。纵然闻人久不懂这些东西,心下却也明白这匕首不是凡品。
将匕首cha回了剑鞘里,看着那卖货郎问道:“这把匕首多少银钱?”
那卖货郎见有客上了门,却也不招呼,只是坐在一个小木椅上,懒洋洋地抬了头看闻人久,拖长了调子道:“二十两银子。”
闻人久微微眯了眯眼,反问道:“二十两?”
若是他为记错,寻常百姓家里一两银子已经足够一家人一个月的吃穿用度,这把匕首却要二十两?
那卖货郎还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点了头,道:“不二价,二十两。公子不要的话,就将匕首放回去罢。”
闻人久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柄丝毫都不起眼的匕首,随即还是将东西收了,从侍卫那处拿了一个银锭子放在了摊铺上,转身便走了。那卖货郎收了银子,笑着道了一声“谢公子”,随即便又继续坐了回去。半点看不出竟是个生意人。
闻人久一路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眉心淡淡地蹙着,似乎也是想不出自己究竟为何会将这么个东西买了下来。
走了半晌,不知不觉便又走到了茶坊附近。闻人久抬头瞧了瞧那茶坊,也无意进去坐上一坐,只是正待离去,却忽而听得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久?”
闻人久眼眸微微一动,缓缓转了身,却见十米之外,洛骁着了一身青色长衫,正微微含笑看着他。
不过是一个冬日未见,闻人久却觉得洛骁仿似身形更加高大了一些。原先还稍显单薄的少年人身形已经完全张开,眉眼也一点点被磨出了棱角,眉眼深邃坚毅,肤色仿佛也晒黑了些,看起来不再像最初瞧上去的那个俊朗儒雅的少年公子,反而真真切切的长成了一个可以让人信赖的男人。
只是对着他的笑却好似还未改变,温和的,包容的,带着令人安心与舒适的温度。
闻人久看着洛骁向他走过来,温和地看着他问道:“正巧遇上了,不上去坐一会儿吗?”
闻人久看着洛骁,他下意识地便觉得这样不太妙,垂着眼帘并不作声,那头温和的笑意稍稍褪却了一些,声音带着些许叹息的味道:“罢罢,算是我孟làng了。”复而又扬起笑,看着闻人久玩笑似的叹气道,“只是没想到阿久视我为洪水猛shòu竟到了这般地步,便是坐在一起喝杯茶也是不行的了。”
说着,深深看了闻人久一眼,道:“那阿久在此处,我去别的地方便是。”
说完,转了身便准备离去。
闻人久看着洛骁的背影,微微抬了抬眸子,心下明明知道那头约莫是使得苦ròu计,但是眼见着那人一身落寞地朝外走了去,许久,抿了唇,却还是淡淡地开了口:“进去,坐一坐罢。”
洛骁步子便顿了,半侧了身子瞧闻人久,眼里浮起笑来:“阿久这是不介意了?”
闻人久只冷冷睨他一眼,没做声,负了手便进了茶坊。
洛骁看着闻人久的背影,轻轻一笑,对着左右的侍卫比了个手势,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茶坊里头人手不够,秀娘也在跟着帮忙,见闻人久和洛骁一同来了,先是一顿,随即笑道:“还是二楼,一壶君山银针,一壶云雾茶?”
洛骁便点点头,笑道:“麻烦秀娘了,尽快上上来就是。”
秀娘伸手将耳侧落下的头发别起来了,笑着点头道:“二位上楼去罢,我马上就让人送上去。”
闻人久淡淡应了一声,率先便上了楼。
洛骁紧跟其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二楼的雅间,找了个座儿对面坐了下来。外头阳光正好,只是偶尔挂着点风,天气还有些冷。洛骁想了想,又起身将窗户关上了,然后坐到了闻人久旁边,却也不说话,只是侧头瞧着他。
闻人久觉得有些后悔了。瞧现在这幅模样,洛骁分明是还未放下对他的那份心思。在这样的时候,他果然不应该再去他独处,助长那份荒诞的qíng感的。
也不知方才看着他那副落寞的样子,怎么就一时昏了头,竟脱口便邀请他进了茶坊来。
身体微微地崩紧了些,本想着不理睬他,他要看便看就是。但是无奈那头的视线却实在是太刺人,闻人久被看了盏茶工夫,心里头的不自在却是越来越盛,到了后来,竟让他有些如坐针毡起来。
眉头微微拧起,原本就显得清冷的声音压低了半分更显的冷锐:“你看孤做甚么?便是看得再久,孤的脸上也开不出花儿来!”
洛骁还是未曾将视线离开闻人久,只是淡淡地笑道:“若是真能开出花,那不是成妖怪了么。”
闻人久瞧着洛骁一派闲适的模样心里头有些恼,但是抿了抿唇倒也没再跟那头逞口舌之快,只是心中越发后悔先前一时冲动将人给叫住了。
屋子突然传来敲门声,洛骁去开门,却见是慕容远拎着茶壶走了进来。
“你不是在读书,今日怎的有空过来?”洛骁见着慕容远笑着伸手将茶壶接了一个过来便问道。
慕容远也笑:“听外头讲府上来了贵客,这书还怎么读得下去?”同洛骁一齐走到桌子旁,将茶放下了,朝着闻人久一拱手便道,“白公子。”
闻人久点了点头,也还了一礼:“慕容兄坐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慕容远一笑,撩了长衫的衣摆便坐了。洛骁也紧随着慕容远坐到了闻人久的左手方。
“再过几日便是chūn闱,不过慕容兄看上去倒是轻松,向来是成竹在胸了?”洛骁倒了一杯茶递与闻人久,看着慕容远便问道。
慕容远笑着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成竹在胸?大乾人才济济,乡试已经有诸多才高八斗之士,到了会试便更是如此。我不过是尽力一搏,结果如何却是由不得我了。”
闻人久接过洛骁倒来的茶,捧在手中,那茶水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茶杯传递过来,将原先有些凉的手心都给捂暖了:“慕容兄何必如此谦虚?能在乡试中以第二名成绩中了举的人物,会试自然也不在话下。”抬了眼淡淡地扫他一眼,“我只等着慕容兄能在四月的殿试上大放光彩便是。”
三人在一起,话题渐渐便谈开了,围绕着大乾现下的种种又聊了一会儿,待得反应过来,已经快至huáng昏时分。
慕容远听着洛骁和闻人久向他告辞,还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但是见天色实在是完了,只能亲自将人送出了茶坊。
洛骁走在闻人久身边,直到走得已经足够远了,才问道:“殿下觉得此人可堪大用?”
闻人久点了点头,随即微微眯了眯眼:“只不过会试的主考官三中有二却是郑国公手下的人,若是慕容远一举成名,便是成了郑国公手下大臣的门生。”
郑国公乃当今皇后的生父,他手下的人做了此次chūn闱的主考官,此种厉害关系不言而喻。
洛骁想到上辈子,慕容远的确就是这样走到了七皇子这一派当中。慕容远才华横溢,长袖善舞,为闻人安后来登基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最终——
手中的拳头紧紧握了握,不愿再去回想上辈子所见的那一幕惨状,缓了一缓才道:“慕容远非蠢笨之人,殿下待他如何,他心中自有计较。日后的路该如何走,他也自会好好斟酌。”
闻人久点点头,道:“若真是如此便好。”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又是沉默了,一齐在街上往回走着,原先跟在闻人久身旁的侍卫此刻得了指令,便也就只远远地跟着,并不靠近。
这个时候的街道已经没了白日里的那般喧嚣,行人与沿街贩卖的商贩俱少了些,夕阳斜斜地打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从侧面看过去,恍然都要合到了一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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