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当然明白老太太在气什么,眼珠子滴溜一转,从怀里拿出了一瓶新的药膏:“我不知道先前那个好不好用,又问人要了一瓶新的,卖的人说这个效果更好,我就赶着给您送回来了。”
“你是赶着给我送药吗?你是想见你媳妇儿吧?”老太太哼哼。
林崇拍着桌子道:“媳妇儿有什么好见的?我跑死了三匹马,都是为了给您送冻疮膏!您是我亲娘啊!媳妇儿上哪儿不能找?亲娘永远只有一个,在儿子心里,您是最重要的。”
老太太哪里不知儿子在说谎话骗她?但怎么办呢?心里还是好甜。
里头传来老太太的笑声,郭氏松了口气,拍拍林妙妙的小肩膀道:“好了,进去玩吧。”
林妙妙抱着小雪貂进了里屋。
老太太正与父亲说过年的事儿,林妙妙只听了一句就怔住了。
“青州?”林崇微微蹙眉,“现在赶过去,是不是有点儿晚?”
“青州又不远,走快些大年三十能到。”老太太说道:“既然你二叔身子不好,这个年,就让琅哥儿回去陪他过吧,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个年。我跟你二哥商量过了,你在外奔波大半年,难得回一趟家,你就不去了,由他去。你二叔也很喜欢妙姐儿,把妙姐儿也稍上。”
该来的,还是来了。
前世,老太太也是听说了二老太爷病重的消息,让二伯送她与裴琅到青州过年,可是到了那边才发现,二老太爷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反倒是娘亲,她走时都还好好的,过完chūn节回来,人却没了。
这辈子,她说什么也不会去青州了,她要守着娘亲。
“祖母,谁说二爷爷病了呀?”
老太太把她抱上炕:“你二伯说的。”
二伯比父亲还早离开青州,父亲都不知道二爷爷病了,二伯怎么知道?怕是昨晚被二伯娘发现什么端倪了,怕二伯娘查到小妾的头上去,借故将小妾送回青州的吧?
上辈子随行的队伍中,一直有一辆紧闭着帘子的马车,因二伯说是个需要隔离的病人,她便没敢往前凑,而今一想,应该就是那个怀孕的小妾。
二伯自己捅了篓子,却拉上她和裴琅做幌子,林妙妙真想把那个脑残伯伯吊起来痛打一顿啊!
“我不去!”林妙妙没好气地说。
许久没见林妙妙发脾气了,老太太不由一愣:“怎么不去了呢?你不是一直想去青州看看表哥的家乡吗?”
“可是我现在不想去看了嘛!我现在最好的朋友不是表哥,是小宝了!我想去看小宝的家乡!”
林妙妙真庆幸自己是个孩子,可以随意变卦、随意反悔、随意无理取闹。
“可是二爷爷生病了,想让你去看看他……”老太太轻轻地哄着。
林妙妙一屁股坐进父亲怀里,抱紧父亲的脖子,撒娇道:“我不要二爷爷!我要爹爹!我要爹爹!我不喜欢祖母了!祖母是坏蛋!”
林妙妙实在闹得厉害,老太太没再提让她去青州的事儿了。
林妙妙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之所以拉上她,无非是觉得裴琅是外人,不够资格让林家嫡子护送,她不去青州,二伯肯定也去不了。
以二伯的尿xing,八成还是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不行,她得躲起来。
林妙妙趁玩捉迷藏的空档,抱着小雪貂奔入了后山。
考虑到后山离西府不远,林妙妙索xing溜进了西府。
西府是四叔住的地方,而四叔早与东府的人没有往来了,她就不信那群人会想到她躲在了这里。
西府东面,有一大片繁茂的紫竹林,阳光透过枝叶,斑驳零星地落下,雪地里开出了金色的花。
竹屋中,两名少年正跪坐在柔软的团垫上,茶几上搁着一张半脸玉质面具,一旁的熏路里,萦着淡淡的沉香。
白衣少年拧起茶壶,给紫衣少年斟了一杯好茶:“你可真不厚道,大冷天的把人从被窝里捞起来,坐了这半日,却又不说究竟是什么事。”
眯了眯眼,又道:“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景世子?”
第12章 错认
林妙妙抱着小雪貂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这片雪地一看就是无人清扫的,厚可及膝。
雪地中有一排长长的脚印,笔挺地通向竹林深处。
想来这西府也不是全无人烟,至少四叔还有访客不是?
说起来,林妙妙对这位四叔其实并不十分了解,只听人说他是祖父的老来子,生母是外地人,qíng况与二房差不多,也是怀了孕才带回林家。祖母为此发了好大一顿火,要不是看在三个儿子都已经长大的份儿上,指不定已经把四叔给掐死了。
祖父安排四叔和他娘住在西府,后面他娘过世了,祖父也没提出把四叔接入东府,大概是明白与其在东府受气,不如留在西府,起码,乐得自在。
林妙妙前世仅见过四叔一面,还是在皇宫的时候,她在御花园摘牡丹,远远地瞧见一个戴着玉质面具的男子,便问身旁的宫女,那是谁?为何能在宫中走动?
宫女说,那是林家四爷,因有从龙之功,被召入宫来论功行赏。
她当时就挺纳闷儿,林家四爷不就是她四叔吗?那个在林家地位比裴琅还不如的小庶子,几时勾搭上了景王府的小傻子?
她想找个机会向四叔问个明白,奈何她再没见过四叔,有人说,他云游四海去了;也有人说,他被陛下杀死了。
思绪翻飞间,怀里的小雪貂突然闪电般地冲了出去,一边朝前跑,一边嗡嗡嗡嗡地叫。
林妙妙赶忙追了上去:“小宝你发现什么了呀?小宝你给我回来!哎!小宝!你再跑……我……我生气了!小宝!我真生气了啊!我不要你了!我再不跟你玩了!你回来!”
小雪貂跐溜一下奔进了竹屋,扑进某人怀中,一阵撒欢。
静坐的少年彼此对视了一眼,静默两秒,而后突然探出手,去拿搁在桌上的玉质面具。
林长安率先摸到面具,却被景熙双指一点,整条胳膊都开始发麻,他又探出左手,景熙波澜不惊地扣住,随后,如玉指尖挑开他发簪,青丝坠下,遮了他左颧骨上一块狰狞的疤。
林妙妙奔进屋时,一切已恢复平静。
小雪貂坐在柔软的团垫上,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块栗子糕。
往里,是一方小几,面对面跪坐着两名少年,一紫衣、一白衣。
林妙妙的目光不自觉地被紫衣少年吸引,他戴着一个遮了上半张脸的玉质面具,许是面具的成色极好,将他整个人都衬得玉脂冰清。
他唇色极艳,艳若桃李,但那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又凌厉如霜。
相较之下,白衣少年就温和多了,他未梳发髻,青丝随意披散在肩头,几缕搭在脸上,有种闲适而优雅的俊美。
林妙妙的小喉头滑动了一下,目光落在紫衣少年的身上,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四叔吧?除了四叔,也没别人会戴面具,兼之,他比那白衣少年气场qiáng多了,一点都不像个客人。
只是……为什么他气质这么冷、这么叫她害怕呢?
“您是……四叔吗?我是三房的林妙妙。”她眨巴着眸子,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景熙淡淡地嗯了一声,眸中闪过难述的意味。
林妙妙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两下,真奇怪,这明明是自己叔叔,又不是那个小bào君,她怕什么呀?
压下心头翻滚,她上前行了一礼:“四叔。”
林长安的嘴角抽了抽,傻丫头往哪儿行礼呢?你四叔在这儿!
林妙妙用余光瞟了瞟面色古怪的林长安,说道:“我……我不知道四叔在会客,不是故意要前来打搅,小宝太调皮了,我追着它才跑到西府来……请四叔见谅。”
撒了个谎,好尴尬。
景熙看着她,眸光在扫过她湿漉漉的裤腿时微微动了一下,转头对林长安道:“还不走?”
林长安张大嘴。
景熙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还想赖在这儿吃午饭?”
林长安的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一上午你说过话吗?
“要吃饭也行,你去做。”景熙端起茶杯,淡淡地看向了林长安,那眼底的威胁,让林长安如坐针毡。
林长安站起身,掸弹宽袖,皮笑ròu不笑地说道:“我走,我走,谁让您是爷呢!小生得罪不起!告辞!”
林妙妙看着明显被气走的某人,深感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赶忙抱起小雪貂,对景熙道:“四叔您忙吧,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拜访您。”
小雪貂扭着屁股蹦到了景熙身边。
林妙妙瞪了瞪眼,低叱道:“你还有奶就是娘了?给我过来!”
小雪貂哼了一声,小爪子扯住景熙的裤腿儿,死活不松开。
林妙妙郁闷了,她都养了小宝半个多月了,却还比不得只见了一面的四叔,到底谁才是小宝的主人啊?
景熙摸了摸小雪貂的脑袋:“它想玩,就让玩一会儿吧,正好你裤腿湿了,烤gān了再走。”
他搬来两把小椅子。
刚刚在外跑动,并不觉得冷,而今静下来,才发觉脚趾头都快冻僵了。而且,不是说要躲着二伯吗?在这里烤火,总比在外头chuī风的qiáng。
这么一想,林妙妙慡快地坐下了,把脚搁在对面的椅子上,下方是一个盖了木网的炉子,热气烤着湿漉漉的裤腿,很快就冒出了白烟。
林妙妙烤得舒服极了,伸了个懒腰,伸完,才意识到这是四叔的屋子,不过四叔在看书,应该没发现她的熊样。
烤了一会儿,肚子有些饿了,林妙妙吞了吞口水,看向被小宝gān掉了一半的栗子糕:“四叔,我可以吃点心吗?”
景熙点头。
林妙妙伸出手,去抓盘子里的点心。
“等等。”景熙从食盒中端出一盘新的,“吃这个。”
林妙妙愣了一下,虽然她并不介意和小宝吃一盘点心,因为平时就是这么吃的,但四叔如此体贴jīng细,不自觉地,她心里有些发暖。
“多谢四叔。”林妙妙咬了一口,还是热的,这下,连肚子都暖了。
景熙看她大快朵颐的模样,冷厉的眉宇间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柔和:“你出来挺久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林妙妙拨làng鼓似的摇头,好不容易跑出来,就这么回去,又被二伯算计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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