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因为景王问了一句景熙是否怨他?
林妙妙找不到头绪,唤了秋月。
秋月披着衣裳入内,诧异地看着她:“小姐,您怎么醒了?”印象中,可没见小姐半夜醒过。
“给我倒杯水,要凉的。”林妙妙喘息着说。
秋月听着自家小姐的语气不大对,忙探出手,狐疑地摸了摸小姐额头:“大冬天的,gān嘛要喝凉水?小姐,您是在说梦话吗?”
林妙妙拿开她的手:“快去倒。”
秋月还是给她倒了,又拿了一方帕子去擦她额角的汗水,顺带着伸手探了探她的背:“这里也全湿了!您是热醒的吗?”
是被吓醒的,那都是冷汗。林妙妙咕噜咕噜灌了两大口凉水,脑子清醒了些:“现在什么时辰了?”
秋月点了一盏小油灯,拉开柜子,取出一件寝衣给林妙妙换上:“丑时。”
“世子今晚还是在皇宫吗?”林妙妙问。
秋月古怪地偏了偏头:“这个……您得问王府的人,奴婢可不清楚。”
也是,她最近出门都没带秋月,秋月知道的还不如她多。林妙妙抚了抚小宝的脑袋,小宝在她惊醒的一瞬就已经蹦到她怀里了,眼下正睁大一双水汪汪的貂眸看着她,她轻轻地道:“你也感觉到了吗?”
……
熏着龙涎香的寝殿,皇帝躺在宽大的龙chuáng上,元老们静静地跪坐在不远处的垫子上,自打皇帝一病不起后,他们也成了这里的常客,但终究年事已高,不像景熙年轻,身qiáng体壮,一些较弱的元老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了,身子晃了晃,被一旁的太监扶住。
景熙抬眸看了众人一眼:“大家都累了,今日便探望到这里,先回府歇息,明日再来陪伴皇上。”
元老们纷纷推辞,这比原定的结束时间早了半个时辰,他们可不想给人留下什么可以诟病的东西。
就在这时,郑公公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对景世子道:“世子还说别人呢,自个儿都快累垮了,瞧您这些日子瘦的,王爷怕是要认不出您了。”
景熙淡淡一笑:“哪儿有?”顿了顿,敛起笑意,神色凝重地说道:“皇伯伯的病qíng似乎又加重了,以前每日都能醒来一两次,但从昨日下午到现在,一直闭着眼,喂药也喂不进去。”
郑公公叹了口气:“世子,这不是您的错,您切莫伤了身子,自己保重了,才能更好地侍奉皇上,奴才相信皇上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世子,您没日没夜地照顾皇上,已经许久没好生睡过一觉了,您请爱惜自己的身体吧!”一位元老劝道。
另一位也说道:“世子别再苦苦撑着了,好歹先歇息一晚,明早再来服侍皇上。”
景熙一脸为难:“皇伯伯病成这样,我如何睡得着?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见皇伯伯难受地躺在chuáng上,我的心……”
后面的话,他没说了。
众人却谁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担忧与悲恸。
皇后缓缓走了进来:“依本宫看,你们谁都别撑着了,都回去,本宫会安排太医守在chuáng前,都别担心了。”
皇后发了话,元老们应下,告了退。
景熙仍是执着地守在那里,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怎么行呢,熙儿?你又不是铁打的,总得歇息啊。”
“我不累,倒是皇伯娘日渐消瘦,一定很为皇伯伯的病qíng担忧。”景熙一脸关切地说。
“自然是担忧的。”皇后将手落在他肩膀上,定定地看着他,“但熙儿比皇伯娘更担忧是不是?”
景熙弯了弯唇角,虽是在笑,却莫名让人感到忧伤:“但愿皇伯伯早些好起来。”
“娘娘,皇上的汤药好了。”宫女端了药碗入内。
景熙要去拿碗,这段日子,一直是他在给皇帝试药,他尝了一口,未见异常反应,舀了一勺,去喂皇帝。可惜如今的皇帝正处在日渐衰弱的阶段,汤药已无法下肚,刚喂了一点,便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皇后拿帕子擦了擦:“本宫来吧。”
景熙把药碗递给了她,她舀了一勺,送至唇边,轻轻抿了抿:“不烫了。”随后,将碗放到桌上,用手捏住皇帝的下巴,缓缓地将药喂了进去。
“你去歇息吧,本宫守着。”皇后喂完最后一口,把药碗递给了一旁的宫女,宫女端着碗退下,她掩面打了个呵欠。
景熙就道:“皇伯娘不仅要照顾皇伯伯,还要处理六宫事宜,更要兼顾太子功课,比侄儿辛苦多了,皇伯娘去歇息吧。”
皇后按了按太阳xué:“也确实有些乏了,罢了,皇伯娘先去,明晚再来替你。”
景熙点头:“好。”
……
出寝殿后,皇后站在寒风里,任由飞雪迎面打到脸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不起了景熙,皇伯娘违背了对你的承诺。
但皇伯娘必须要这么做。
她离开后不久,景熙给郑公公使了个眼色,郑公公会意,连忙找到那个端药的宫女,将药碗从她手中夺了过来,随后拿进寝殿,倒了一碗白水,将银针放进去,不多时,就看到那根闪烁着白光的银针一点点地变黑了。
郑公公皱眉:“世子……”
景熙冷冷地扫了一眼:“我给过你活路的皇伯娘,但你自己不珍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皇后正在梳妆台前,由着宫女替她摘掉发髻上的珠钗,就看到一伙御林军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她先是一怔,随即沉下脸道:“大胆!竟敢私闯本宫的寝殿?不要命了是不是?”
“不要命的到底是谁,皇伯娘应该很清楚。”
恶魔般的声音响在人群后,御林军自动让出一条道来,风雪纷纷扬扬地落在,景熙身披银狐斗篷,如幽冷的帝王一般,冷冷地走了进来。
皇后的心猛地一颤:“熙儿,你这是做什么?”
景熙将有毒的银针扔到她脚边:“皇伯娘还是别装了,别忘了我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装,你可装不过我。”
皇后的脸色白了。
景熙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怎么?不可思议?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在嘴唇上涂抹毒药的点子很高明吗?本世子七岁就不玩了。”
皇后的脸又惨白了几分:“你……你一直都在怀疑我?”若真的信任她,又怎么会注意她唇上是否涂了东西?又怎么会怀疑,她给“皇帝”的汤药下毒?
景熙淡淡一笑:“我说过,我信任皇伯娘,正如皇伯娘信任我。今晚是我守夜,皇上若是死在我面前,谁都会怀疑毒是我下的,不得不说,这一招虽然挺粗糙,却很奏效。”
皇后卸下了伪装,撇过脸,淡道:“可惜还是被你知道了。”
景熙不可置否,冷笑了一声:“皇伯娘以为是谁向我告的密,提醒我好生提防皇伯娘的?”
皇后眸光一颤:“珍妃?”
除了珍妃,谁知道她要对付景熙?
她就知道那贱人怂恿她就没安什么好心!是不是等着她东窗事发了,她好用这个邀功,让景熙放她一马?
蠢货!
景熙才不可能放过她!
似是想到了什么,皇后的面色剧变:“等等!慕容枫是北梁人的事……是你透露给珍妃的?”
景熙淡淡地看着她:“皇后现在才会过意来,是不是太晚了?”
皇后如坠冰窖:“当真是你?当真是你?!本宫就说呢,珍妃这种人,小聪明是有的,手段也不缺,可也没厉害到能查出慕容枫底细的程度……我一度以为窦家也参与了此事,所以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我真是蠢得可以!你明知珍妃想借我的手除掉你,或是让我们斗个两败俱伤,你故意引导她‘查到’慕容家的秘密……是你!一切都是你!”
景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珍妃若是肯安安稳稳地待在后宫,我岂会动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子嗣的太妃,我还没将她放在眼里。你若是一心一意与我合作,不去横生枝节,我又怎么可能抓到你的把柄?说到底,都是你们的贪yù和不怀好意,害死了你们自己。
再过几月,‘皇上’便会驾崩,届时,皇后与珍妃会因伤心过度,为夫君殉葬。”
不,不能这样,她不能死,她死了,太子怎么办?那个傻乎乎的,连父皇病了都不知道来讨好一下的儿子怎么办?!
皇后扑通跪了下来:“熙儿!熙儿,皇伯娘知道错了,皇伯娘一时鬼迷心窍,中了珍妃的挑拨离间之计,你原谅皇伯娘一次!皇伯娘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景熙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我母妃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求过你?求你到我父王面前,告诉他,我母妃被推下山崖的真相。你可怜她了吗?你帮她了吗?你对她没有怜悯,我对你,也同样没有。别难过,太子会下去陪你的,你们一家,在huáng泉路上,终于是可以团圆了。”
皇后发疯似的咆哮了起来:“太子是无辜的!你怎么可以杀他?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恨你!他那么笨,什么都不会,他威胁不到你……你放过他啊……你放过他!”
景熙冷声道:“斩糙不除根,chūn风chuī又生,他是不恨我,不怨我,也没能力报复我,但他的儿子呢?他的子孙后代呢?会不会也像景王府一样,出一个推翻了伯父江山的世子?
说到无辜,我母妃与一双胎儿但当初,谁饶恕他们了?这世上,无辜从来不是被宽恕的理由,身为皇后,皇伯娘还没习惯皇室的残忍吗?”
皇后站起身来,抓住了景熙的肩膀:“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你一直在利用我!你想除掉我,但是我又没犯下那么多的错,你怕自己下不去手,所以bī我犯错!你果真和你那亲生父亲一样!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心安理得,不管别人的死活!林妙妙知道吗?她知道自己即将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吗?她知道你有多残忍、多可怕吗?”
“我说过,我给过你机会,别怨了,皇伯娘。”
景熙打了个手势,御林军冲上前,将皇后拖出了寝殿。
……
夜半,雪下得越发大了。
景熙走在寂静的宫道上,突然有些思念那个娇小的身影,步子一转,走向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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