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涉道:“陛下深谋远虑,臣心中敬佩!”
赵启猛然笑了笑,道:“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如今朕根基稳固,能够真正的一言九鼎!制川,朕并不打算迁都来此,这江北之地,朕想要jiāo给你治理!”
贾涉一愣,露出疑惑不解的目光。
赵启道:“当年旧京被鞑靼占去,前代帝王曾有遗言,若谁能收回旧京,则封为江北王。制川,朕……想封你为异姓王。”
贾涉着实被赵启镇住了,半晌有些反应不过来。
赵启表面上看着一脸祥和,嘴角带笑,但心中却跳的厉害,手心也渗出汗珠。
“制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朕这就去拟旨!”虽然竭力压制,但口气中透露出来的轻松愉快之气,还是难以掩饰。
“来人,拟旨!”赵启开口大声道。
却不想贾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臣有话想说!”
赵启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惊慌,声音却依旧平稳:“你,说吧!”
“臣与去年追击烈匕图时,受过重伤,后虽治好,但终究留下了病根,每逢yīn雨天,双腿骨fèng便隐隐做疼,生不如死。臣实在难堪大任,臣请陛下,允许臣辞官归乡!”
赵启一愣,随即心中一股愤怒:“贾涉,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贾涉缓缓的站起身,抬头看着赵启。赵启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慌乱。
贾涉忽而笑了笑:“陛下,臣……”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苦涩,“臣心中有一个人,几年前离臣而去,现在生死未卜。当日战事紧急,臣不敢以私废公。如今天下已定,臣,臣请陛下体谅臣这些年恭谨,许臣辞官归田!”
赵启紧紧的咬着唇,攥住贾涉的手:“所以,你是想去找他么?”
贾涉轻轻的点了点头:“我要去找他!”
赵启隔了半晌,才道:“我记得,很早以前,我曾经问过你。你说,令狐chūn水qiángbī你,你不愿意,所以和他闹翻了,将他赶跑了!”
贾涉道:“今时往日,并不相同,还请陛下成全!”
赵启缓缓的松开贾涉的手,慢慢的转过身去,声音平静:“可你想过吗?令狐chūn水已经离去了三年多了,如果他没事,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现在都没回来,想必是不在了……”
贾涉的声音透露出坚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是不会死心的!”
赵启低声道:“尸体?恐怕尸体都已经不会有了!”随即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制川,你为什么就不能留下?你是在怪朕给你平反来的太迟了么?”
贾涉轻轻的摇了摇头:“陛下,有些事已成定局,又何必更改?天子当一言九鼎,怎能出尔反尔?臣不需要正名,臣只希望,能够安居乐业,生活的自在。”
赵启的喉头不断的抖动,他的手在袖子中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猛的,他一转身,张开双臂,将贾涉紧紧的抱住。
贾涉没有动,却听得赵启低声道:“你如果想走,朕是拦不住的。当年烈匕图派人日夜看守,都没有拦住你!大概你我今后是永远不会见面了吧?”
贾涉低低的嗯了一声。赵启道:“所以,这话就算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顾忌了!制川,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朕喜欢你!”
贾涉伸手,回抱住赵启:“臣谢陛下厚爱!臣现在只想找到令狐chūn水,不做它想!”
赵启松开手,转过身,他的影子隐藏在yīn影之中:“你走吧!朕不送了!”
贾涉朝着赵启行了个礼,转身走出去。
赵启只觉得自己心中空了一块,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随即道:“宣文善!”
文善早已等候在殿外,进入殿中,便听见皇帝询问:“江北历经战火,百姓流离失所,你认为该如何休养生息,已经到夏季,若是再来一场洪水,还如何是好?”
文善从袖中取出折子,呈到赵启面前:“陛下,臣以想好对策,如何治理江北,共十策,陛下可用之……”
大殿外面的饿天空有些亮的晃眼,树上的鸟雀喳喳乱叫,天下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就此颠覆,也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四季更改。
或许会有遗憾,赵启在深宫中的时候偶尔这样想。但谁人不会有憾?即便是天子,也不能例外。
贾涉离去的时候,知道的人甚少,当他回到自己临时的房间收拾东西时,撞见迎面而来的张杰。
一年前张杰斩杀自己的叔父,抓到堂哥张宏后,就对贾涉的态度起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张杰从来没有来问过贾涉为什么,贾涉也未问过张杰为什么。
两个人形成另一种默契——在公事上相互合作,私下里却再也没有半句话好说。
这时候也是一样,张杰恍如根本没看见贾涉一般,径自走过,不理不问。
贾涉独自收拾自己包裹,他并没有将这件事qíng告诉顾鹏飞。
贾涉离开之后数天,这个消息才慢慢的传开。
当贾涉策马,行在堤边糙丛中的时候,他恍惚听见似乎有人在叫自己。
贾涉猛然回头,见到的是顾鹏飞追来的身影。
顾鹏飞有些气急败坏,冲到贾涉面前:“你有种!走连我都不说一声!”
贾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过了一会儿才道:“鹏飞,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自己为难!”
顾鹏飞看着贾涉,过了片刻,摇头叹息:“所以你就gān脆自己决定?若不是我前两天面圣,陛下告诉我此事,我还以为你会在临安!你是准备背主偷人吗?”
贾涉:“……”
顾鹏飞猛然抱住贾涉:“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既然已经决定离开朝堂,是想要四处云游的。我是朝中大将,自然不能和你一起!所以你gān脆始乱终弃了!是不是?”
贾涉:“……”
顾鹏飞松开手,猛然一笑:“天下纷乱,才需要征战沙场。如今天下已定,用不着将军了!我以后和你一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贾涉踟蹰道:“鹏飞,我……我打算找chūn水。我想你可能不会愿意!”
顾鹏飞扬了扬眉:“找到再说吧!你又怎知我不愿意?令狐chūn水长得比你漂亮多了!”
贾涉一愣,随即大怒:“滚!你不准碰他!”
顾鹏飞翻身上马:“走吧!”
贾涉奇道:“去哪里?”
顾鹏飞歪着脑袋看贾涉:“我要跟人私奔了,总要去跟我儿子说一声吧!”
贾涉良心不安:“我觉得拐带你很罪恶!害你的儿子没爹了!”
顾鹏飞不以为然:“那臭小子马上就要成亲了,我想他是个娶了媳妇忘了爹的家伙!”
贾涉一愣,随即露出微笑。
当年他来到这个世界,顾鹏飞的儿子才刚刚十岁,可时光飞逝,一转眼,抽鼻涕的小孩,也要做爹了。
而自己身边,这个三十岁刚出头的男人,看起来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说不定马上就要当爷爷了。
贾涉和顾鹏飞,从汴京出发,暂歇临安后,便四处游历。
顾鹏飞听贾涉说过戈壁沙漠的风光,两人并肩而行,在沙城的时候,还遇到烈匕图经过。
烈匕图看起来倒是老了很多,也奢华了许多,他的军队总是不甘寂寞,在中原吃了败仗,却翻越西边的山脉,找了了西边传说中埋藏在沙子里的huáng金国度。
在转了一圈之后,贾涉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临安。每当chūn暖花开的时候,天色yīn沉的时候,大雪纷飞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来。
或许,那个人从未离开过。
chūn日,阳光明媚,贾涉与顾鹏飞,骑马踏糙而行。
江边一株桃树,花开的灿烂无比,一江chūn水,正缓缓向东。
桃花树下,躺着一个衣衫褴褛,半死不活的人。
贾涉看着那人的背影,低声道:“他好像chūn水!”
顾鹏飞拍了拍贾涉的肩膀,每当遇到这样的qíng况,贾涉都会闷闷不乐许多天。
顾鹏飞跳下马,朝那人走去,自己的家中已经收留了不少这样的人了。
顾鹏飞将那昏迷不醒的人翻过来,叫道:“chūn水!”
贾涉隔得远,摇头:“鹏飞,算了,走吧!”
顾鹏飞大声道:“不是!真的是chūn水!!”
贾涉浑身一震,跌跌撞撞的跑下马,冲上前去。
那人双眼紧闭,面上满是尘土,但那双眼睛,以及眼角的一颗泪痣,正是令狐chūn水!
贾涉伸手探了探鼻息,气若游丝。
在这一刻,贾涉的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令狐chūn水,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顾鹏飞将昏迷中的令狐chūn水背了回去,贾涉帮他洗gān净,又换了新的衣服。
那眼睛,鼻子,眉毛,以及胸前的伤口,贾涉握着令狐chūn水的手,心qíng忐忑的等待着他醒来。
chūn水果然还活着,他果然还活着!
贾涉的心中,紧张又激动。
终于,半夜。令狐chūn水的眼终于微微的睁开,对着贾涉露出一个笑容。
贾涉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扑上去,将他抱住,体温依旧温暖。
却听见令狐chūn水的声音有些诧异:“这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看个小说,居然搞成jīng神失常出现幻觉了!!”
贾涉浑身一震,抱住令狐chūn水的手缓缓的松开。
令狐chūn水伸手,勾住贾涉的下巴:“你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年纪大点。来,告诉哥,这是什么朝代?哥疼你!”
半秒钟后,凄惨的叫声,从房中传出,响彻云霄。
贾涉跌跌撞撞的跑出房屋,正撞见迎面而来的顾鹏飞。
一股从未有过的悲伤铺天盖地而来,贾涉内流满面:“鹏飞……我真傻!真的!我真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
就此完结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长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