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贾涉见赵启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用,便调转马头,自己缓缓的去了。
月光下,海滩边,赵启扭过头,看着贾涉越走越远的背影,最后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惆怅。
猛然间,赵启再次跃入海中,朝着远处奋力的游去,这一次,他的身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着三名从远处奔来的侍卫紧紧的跟随。
直到赵启自己终于力气耗尽的时候,他才停下来,回头看着岸边,双唇紧抿,心中默默的道:制川,我其实,能够比你游的更远!只是……只是不想看见你葬身大海而已。
贾涉回到自己府中的时候,先是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将头发中的细沙全部洗去,又换了一套gān净的衣服,这才朝着顾鹏飞的房中走去。
顾鹏飞早已睡熟,贾涉怕吵醒了他,也没敢点灯,只是透过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看到顾鹏飞沉睡的面庞,这些天他瘦了很多,脸部的轮廓显得更加明显,下巴处有着参差不齐的胡渣,一双唇更是连一丝血色也无。贾涉看着顾鹏飞,心中涌起了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绪,他愣愣的看了半晌,最终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将chuáng头已经空了的茶壶倒满水,放在顾鹏飞触手可及的地方后,转身走了出去。
三日之后,顾鹏飞通敌叛国一事公开三司会审。三司是指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这三个部门联合审案,审案地点仍旧是设在大理寺,因为有了前一次的太学请愿,赵理明十分不愿意再出现类似的qíng况,这次会审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而且赵理明因为李凤娘一事,对顾鹏飞的疑虑也尽数根除,只是示意下面随便找个替罪羊遮掩过去就算。
主审的是大理寺丞王铸,刑部尚书叶梦龙,以及御史中丞岳安国。
朝中大臣倒是来的不少,丁大佑、马天翼是少不了的,京中禁军的头目亦来了不少,其中还有贾涉的老熟人,殿前指挥使杨髯。
赵德本来不打算过来,但是心中却隐隐的担心顾鹏飞会把自己咬出来,是以在隔壁找了间屋子旁听,本人却不出现。
贾涉和自己的几个狗腿子陪着顾鹏飞一同前来,走进大理寺的时候,贾涉扭头去看了顾鹏飞一眼,他很担心顾鹏飞对这个地方会有yīn影,出乎贾涉意料的是,顾鹏飞脸上神色丝毫未变,泰然自若。
一众人等早就等在大理寺的正堂中,整个大理寺戒备森严,周围还加派了不少侍卫,以免出现意外。
堂中只空了一张椅子,是留给贾涉的,贾涉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其中的气氛有些诡异,而且他注意到,堂内还架了一面屏风,也不知屏风后坐的是谁?
他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心中暗暗的盘算,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盼着赵德倒台的,又有多少人,是和赵德绑在一根绳子上面的。
这场审案怪异之极,只有顾鹏飞这个被告,却根本没有原告,主审官王铸一见到贾涉和他的三个狗腿子进来,心里就恨得有些痒痒,双腿却忍不住的发抖——他被贾涉囚禁了一晚,也吃了不少苦头,只是他的双腿被面前的桌案挡住,无人能见到罢了。
顾鹏飞身上穿着普通的衣衫,也未有任何盔甲,站于堂下,什么话也没说。也无人先开口,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倒是屏风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之声,王铸才如梦初醒,知道这是后面的人在催促自己快点开始了!
王铸便朝着顾鹏飞和在座的诸位大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
他虽然是这样说,眼睛却看着丁大佑,丁大佑微微点头。
王铸便例行公事的问道:“堂下所站何人?”
贾涉在心中骂娘,顾鹏飞答道:“龙卫军指挥使顾鹏飞!”
王铸又道:“顾将军,有人说你谋反,证据确凿,可有此事?”
顾鹏飞昂然道:“绝无此事!大人说证据确凿,证据何在?”
王铸额头开始冒汗,却也硬着头皮,命大理寺中的小吏将伪造的通敌书呈上。那通敌书因为时间仓促,伪造的十分粗劣,顾鹏飞只扫了一眼,便道:“众位明鉴,这书信,笔迹并非罪臣的,用的印章,也是我的官印,若我真心与烈匕图合谋,又怎么用这种东西?当用私印才对吧?”
王铸已经注意到贾涉凌厉的目光朝他扫来,他心中突突直跳,看向另外两名主审官,另外两人却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根本不发一言。王铸只得道:“如此看来,是有人诬告了!来人,把原告带上来!”
即刻又有小吏上前,带上来一名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
王铸只稍稍一问,那人便跪在地上磕头:“小的以前在顾将军帐下,因不守军纪,被顾将军责罚,所以怀恨在心,猪油蒙了心,所以才起了歹意,大人明鉴!”
王铸见安排的人已经承认,也不愿多问些什么,匆匆道:“原来如此,此事已经真相大白,顾将军无罪,就此结案!将这个小校拉下去,隔日发落!”
王铸话音未落,忽然听得堂中有人嘿嘿的笑了两声。
一直没有开口的刑部尚书叶梦龙忽然问道:“贾大人笑什么?”
贾涉站起身,道:“我是笑,这三司会审如同儿戏!”
贾涉这么一说,无异于给先前穷极无聊的会审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丁大佑和马天翼对望一眼,知道真正的好戏开始上演了!
叶梦龙问道:“贾枢密何出此言?”
贾涉道:“顾将军通敌叛国可是大事,就这么随便审一审,就放人,下官可真是难以安心啊!”
王铸gān脆不说话,叶梦龙问道:“那依贾枢密的意思呢?”
贾涉微微扬眉,对着在坐的众人行了一个礼,笑道:“烈匕图的使者郝经就在驿馆,他身为烈匕图帐下的谋士,定然所知甚多,何不将他叫来一问?还顾将军一个清白?”
众人都面面相觑,人人都知道带头闹事要把顾鹏飞放出来的是贾涉,现在贾涉却明摆着要纠缠这件事qíng,都不知道贾涉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三位主审官互相对望了一眼,御史中丞道:“贾枢密倒是公正无私,既然如此,就问问郝经也无妨!”
贾涉低头对身边的胡业勤低声说了两句,胡业勤转身而出,不到片刻,大理寺中就走来两个人。
一个是常年跟在贾涉身边的贴身侍卫令狐chūn水,另外一个则是烈匕图的使者郝经。
郝经一进堂中,贾涉就朝着郝经,用着略带威胁的语气,道:“郝大人,你可要想清楚该怎么说!”
郝经怒视了贾涉一眼,愤然道:“天水朝就是这么对待来使的么?贾枢密,你想让我说什么?顾鹏飞无罪?想都别想!他分明就曾经私通敌国,叛国证据确凿!”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一封书信,和一张地图,呈上前去。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郝经朗声道:“贾涉此人yīn险狡诈,派人威胁我说,若是敢说出半个对顾鹏飞不利的字,就要将我扣留在天水朝,终身不能回去!”
堂下一片哗然,王铸心中暗喜,将那书信和地图接过去,脸上却依旧不露声色,看向顾鹏飞:“顾将军,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顾鹏飞道:“郝经是烈匕图的使者,当然是极尽诬陷之能事!”
众人的眼珠都快掉了下来,人人都看向贾涉,有些个还在心中幸灾乐祸:这家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贾涉恼羞成怒,冲上前去,抓住郝经的领子,想要大声质问,却被堂中的军士架开,郝经朝众人行了个礼,道:“下官虽然是鞑靼国的使者,却也不愿帮着贾涉做伪证!令狐chūn水,你盯了我两三天,想要找这罪证,没想到我一直妥善保管,没找到吧!”
令狐chūn水撇嘴一笑,也不作答。
贾涉却指着郝经的鼻子大骂:“你说话不算数!分明是栽赃诬陷!三位主审,仔细去看一看那通敌书信,定然不是顾将军的笔迹!”
王铸不yīn不阳的笑了笑,道:“此事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玄机,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啊!顾将军看来还要在大理寺呆一段日子了……”
岂料王铸的话尚未说完,他身旁的叶梦龙忽然道:“不对!这笔迹,印信有问题!”随即又取过地图,眉头蹙的更深了!
贾涉对着郝经愤愤然甩了袖子,怒气冲冲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叶梦龙朝郝经问道:“敢问顾将军防守鄂州,调入龙卫军任指挥使也不过十来天,如何能够在半个月前,将临安城的布防图,都送到烈匕图哪里?”
郝经忽然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丁大佑稳坐在旁听席,此刻他察言观色,早就知道其中有猫腻,趁机开口道:“不妨将这临安城的布防图拿来让众人一看如何?”
王铸和丁大佑不是一路人,但是主审的御史中丞岳安国却早就投靠在了丁大佑的门下,此刻听说,便将布防图拿起,送到丁大佑面前。
丁大佑也没看,直接递给贾涉,意味深长的问道:“贾大人以为如何呢?”
贾涉装作仔细的样子,看了那图,猛然抬头,怒视着郝经,厉声喝问:“说,你到底和什么人串通?要谋害国之良将!”
郝经被贾涉声色俱厉的一喝,猛然间打了一个寒噤,尚未说话,便听见站在郝经身边的令狐chūn水开口道:“贾大人,我在郝经大人那里,还找到另外一些东西!知道他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说着,便也从怀中取出一物,唰得抖了一下,展开与众人面前。
众人都看得仔细,只见那上面写着一行字:郝先生,证物已经送到,务必在堂上将顾鹏飞置于死地!事后必有重谢,你我相jiāo多时,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下面的署名没有,却画了个押,旁边还盖了个印章。
贾涉装作恍然大悟:“郝经,你果然和人串通!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说!”
郝经踉跄的倒退了两步,并不答话,却嘭的一声,有个东西落地,碎成数片!
胡业勤率先叫道:“咦?这不是瑞王新得胭脂碧玉么?如何在郝大人身上?”
郝经急道:“瑞王是天水朝王爷,如何要跟我串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丁大佑和马天翼等看赵德不顺眼的人都是心中一跳,郝经是鞑靼使者,说话不可能如此大意,更加不可能被贾涉一喝就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但是郝经到底和什么人串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让赵德下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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