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涉笑道:“在下姓贾,单名一个涉,表字制川!”
这句话一说,王不破竟霍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盯着贾涉,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你是谁?”
贾涉依旧微笑,拱手道:“涉见过王将军!”
王不破惊骇片刻,手掌在几案上一击,喝道:“胡说八道!贾少傅已死,你又是哪里来的宵小之辈,胆敢冒名顶替?!”
贾涉笑道:“我便是我,何来冒名顶替之说?涉不远千里,前来投奔将军,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王不破猛然哈哈大笑,指着贾涉:“还不肯承认?好,我虽然没见过贾少傅,但这里有一个人,和贾少傅是好朋友,本将今日就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贾涉扬了扬眉,看着王不破身后的帘幕,他早就料到,帘幕背后所藏的,可能是认识自己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哪个。
王不破对着帘幕背后拱手:“顾将军,请出来吧!”
贾涉脚下一个踉跄,帘幕微动,顾鹏飞从后面转出来,看着贾涉,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房中烛影摇晃之下,顾鹏飞的面容消瘦,下巴上还有着胡茬,眼中带着血丝,神qíng说不出的纠结,光影照在他身上,将他微微颤抖的手照的明晰可见。
王不破对顾鹏飞道:“顾将军,这个人可是贾少傅?”
顾鹏飞也没去看王不破,只是盯着贾涉,数次张口,又数次闭上,房中气氛诡异而静默,甚至是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鹏飞才颇为艰难的道:“虽然我希望,他不是……但是,他就是贾涉贾少傅!”
王不破看看顾鹏飞,又看看贾涉,片刻之后笑道:“原来是贾少傅,末将失礼了!”说毕,便上前替贾涉松绑,贾涉的手都被捆麻了,手腕上勒出两道红痕,兀自揉搓着。
王不破道:“既然是贾少傅到此,下官即刻去安排,只是不知贾少傅的那个……那个朋友,准备如何处置!”
贾涉淡淡的道:“我们一夜没睡,很累了,找个地方给他睡觉吧!”
王不破答了一声,便要出去,贾涉继续道:“我这里来,是秘密而行,还请王将军保密!”
王不破道:“贾少傅放心,当日您在京城的义举,我等军中将领都听说了,各个都感动的不行!既然贾少傅到末将这里做客,是末将的荣幸!”
贾涉点了点头,王不破知道他肯定和顾鹏飞有话要说,便先出去了,命人去将令狐chūn水松绑,又好吃好喝的招待。
房中,顾鹏飞和贾涉沉默无言,还是贾涉率先打破沉默:“鹏飞,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鹏飞将自己的目光从贾涉的身上移开,看着房中跳动的烛火,道:“因有鞑靼的流兵到此,我特意秘密前来,和王不破将军商量合围鞑靼一事,准备全面收复西川,将鞑靼赶出去!”
贾涉便又没话可以说了,顾鹏飞也未回头,只是道:“你……你累了一夜,早些休息吧,我不打扰了!”说毕,便朝外走去,贾涉伸手,拉住顾鹏飞,想要说两句,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便站在房中,动也不动。
贾涉搜肠刮肚的,想了半晌,才道:“你瘦了好多!”
顾鹏飞道:“你倒是胖了不少!这大半年过的很舒心吧?”
贾涉点了点头,道:“淮南都转了一圈,我怕皇帝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所以跑这里来!王不破镇守西川,隐有割据之势,所以来找他,也不怕连累他!”
顾鹏飞嗯了一声,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淡淡的道:“有令狐chūn水贴身保护,不用怕有刺客来找你麻烦!”
贾涉听顾鹏飞这么说,便缓缓的松开自己的手,他数次想要说些什么,但仔细想来,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道:“你……说的不错,总是我自己过于小心了……”
顾鹏飞转过头来,看着贾涉,没见到他的时候,顾鹏飞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他的安危,此刻见到了,心中涌起了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绪,又qiáng行压下,只是道:“既然没什么事qíng了,那你快些去休息吧,我也累了,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正好睡一觉!”
说毕,顾鹏飞转身而出,剩下贾涉一个人留在房中,呆呆的看着顾鹏飞离去的身影。
直到顾鹏飞的影子都走的不见了,贾涉才走出房中,有军士上前将贾涉领到他自己的住处,令狐chūn水早已等在那里,见到贾涉来了,便冲贾涉露出一个笑容。
贾涉走上前去,脱了鞋袜,躺在chuáng上,道:“鹏飞也在!”
令狐chūn水扬了扬眉毛,笑道:“我还正在想帘幕后面的人是谁,原来是他!”
贾涉点了点头,自己闭上了眼,默默的睡去,他当然明白,顾鹏飞忽然疏远他,自然是因为听到了军士所说的那句“他们两个正在亲嘴摸屁股”,待要解释两句,却根本没处说起,只得作罢。他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半晌,也难以睡着,等他想要起身出去转一圈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第70章 王氏父子
贾涉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等他再次起身的时候,不觉东方已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一夜无眠。
令狐chūn水在他之后醒来,两人洗漱完毕,便有军士前来相请,说是王不破将军请贾涉过去。
贾涉跟着那名军士,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在其后缓缓而行,来到一间大厅中,只见厅中陈设颇为简陋,厅中坐着三个人,一个是王不破,一个是顾鹏飞,另外一个却是贾涉从未见过的约莫十岁的青年。
王不破一见贾涉来了,便站起身相迎,两人叙礼完毕,王不破便指着那名十岁的青年到:“这是犬子王仁,王仁,过来见过贾少傅!”
王仁便朝贾涉行礼,贾涉朝王仁看去,只见他满脸凶悍之色,脸上还带着一条刀疤,从额头宛然而下,直入下巴,刀疤处红ròu外翻,十分的狰狞可怖。
贾涉对王仁笑道:“王公子不必多礼!”
王仁上前一步,站在自己父亲身边,对贾涉道:“我等在西川,早就听闻贾少傅大名,贾少傅在京城为了顾将军蒙冤之事,感动上天,二月飞雪,真是大勇大义之人!”
贾涉注意到王仁用的是“大勇大义”,而非“忠勇”,他环顾了一周,见厅中只有三人,心中疑惑,便问道:“怎么西川节度使不在?”
王氏父子常年镇守西川,掌控军政大权,根基深厚,朝廷对他们既有猜忌的一面,又有利用的一面,故此派了数名文官,前来掌控政事,其官职在王氏父子之上,西川节度使则是首领,用来制衡王氏父子在西川的势力。
王不破见贾涉一进来就问这个,便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道:“我们父子二人,因军qíng紧急,是秘密出成都的,节度使大人并不知晓!”
王仁却不似其父这般城府,当即道:“那家伙当时反对我父子对鞑靼用兵,已经被我们囚禁起来了!”
王不破脸上的ròu微微颤动,望向王仁的目光似有责怪之意,王仁却不以为然,道:“父亲你也太过谨慎了,贾少傅被朝廷迫害,走投无路前来我西川,我们当以诚待之!”
贾涉听这父子二人的口气,似乎多有不轨之意,他转头朝顾鹏飞看去,顾鹏飞面色不变,也不知顾鹏飞心中是怎么想的。
王仁继续道:“小将听小道消息,贾少傅因为得罪了官家,一路东躲西藏。现在到了我西川,不必再过那种藏头藏尾的日子了!又听说贾少傅对于鞑靼军的战法颇有研究,发明了新式的火器……”
王不破打断儿子的话,对贾涉和顾鹏飞笑道:“犬子年幼,胡说八道,二位不要跟他一般见识。顾将军,西川北边的门户剑门关尚在鞑靼手中,于我朝是莫大的隐患,你我合兵一处,共破剑门如何?”
顾鹏飞拱手道:“末将前来,正是为了此事,只不过末将认为,剑门虽为门户,但北边的烈匕图虽已称汗,但是他的弟弟哈里格亦称汗,两虎相争,暂时不会南下。真正的腹心之患,却是南边大理国境内的鞑靼军,希望王将军于末将合并南下,将大理境内的鞑靼军合围,共同剿灭之,除去这个腹心大患!”
王不破哈哈笑了两声,也未说好,更没有说不好,只是对着贾涉道:“贾少傅,你曾任荆湖制置使,又担任过枢密副使,后又听说前去淮南巡视,游历四方,相比有更高的见解,你认为呢?”
贾涉在心中盘算衡量,这王不破显然是很有私心,即便是不想割据称王,也是想要世世代代镇守西川,自己若不顺着他的话说,肯定翻脸就将自己gān掉了;若是顺着他的话说,自然是能够保身立命,不用再害怕赵理明的追杀了,只不过若是今日的话传了出去,将来被人翻出来的话,肯定又是大麻烦。
他心中权衡,也未开口,王不破好似看穿贾涉的心思一般,道:“我西川自古富庶繁华,可攻可守,本来这次击毙鞑靼大汗,让他们内乱政权,是为朝廷立了大功的,但朝廷非但不加封赏,反而多多猜忌,我父子二人的遭遇,和贾少傅何等相似?”
贾涉沉吟片刻,抬头对王不破笑道:“王将军和下官想的一样!我认为当先去剑阁,守住西北门户,再行南下,剿灭大理国境内的敌人。有句古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嘛!”
王不破见贾涉如此说,大笑道:“好一个攘外必先安内!贾少傅果然才高八斗,非我等所能及也!”说毕,王不破又转头看向顾鹏飞,道:“顾将军和贾少傅共事多年,朝廷传闻顾贾顾贾,想必是不会和贾少傅的意见相左吧?”
顾鹏飞并不直接回答,只是道:“我听制川的!”
王不破和王仁一起拍手笑道:“两位果然慡快!”王仁扭头,朝外面大声道:“来人,将囚犯带上来!”
贾涉心中突突直跳,也不知这父子二人要带什么人上前,他等了一会儿,之间门外进来两个军士,压着一位文官模样的人,贾涉看了那人一眼,也不认得是谁。但那位文官见到贾涉,便忙叫道:“贾少傅救我!王氏父子两个反贼,想要图谋不轨……”
那文官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麻核塞住了嘴巴,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贾涉微微扬眉,看向王氏父子。
王仁朝贾涉笑道:“这位就是西川节度使了!这家伙是个yīn险卑鄙的小人,数次在背后造谣生事,我与父亲商量,本来是想将他杀了。但父亲说我等不可行此大逆之事,以下犯上终究不妥!贾少傅乃是朝廷的枢密使,掌管调派将领之事,此事还需贾少傅做更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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