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是打心底里觉得能离傅岑越远越好,他不是讨厌苏家人吗,最好能把她晾着晾着给忘了,她总觉得眼下的平静是暂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傅岑就会突然出手像对其他苏家人一样把她也给收拾了。
可显然苏卿的希望落了空,傅岑没头没脑的把她叫去房间住了两晚上,还可以勉qiáng理解为在处理鲁清远的事qíng,但这次去祁家他明明那么带了那么多车辆跟着,怎么还是把她给拎去跟他坐了同一辆车?
傅岑像是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的不妥,坐在他身边的苏卿心里百般纠结猜测,摸不清心思的傅岑一路上却一直都在闭目养神。
傅岑的行为并没有让苏卿焦灼多久,眼瞎还有更关紧的事qíng等着她去面对。
离祁家越近苏卿就越安静,等到了祁家派人来接的前一个路口时,苏卿平展的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蓦地蜷缩成拳,翻涌的戾气抑制不住的涌了上来,又被她用更快的速度压了下去。
一路上姿势未变的傅岑突然悄无声息的睁开了双眼,寡淡的灰眸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边的女人,她半垂着头,除了脸色苍白些外没什么异样的神色,依旧是惯有的娇柔怯懦。但直觉敏锐的傅岑总觉得哪里不对,灰眸危险的眯了起来。
苏卿突然转过脸来,温润清透的黑眸略带些茫然的回视着敛目打量她的傅岑,“傅先生,你会把我jiāo到祁家人手里吗?”
傅岑眉心一皱,停顿了片刻,才言简意赅道:“不会。”
松了口气的苏卿重新垂下头转了过去,声音有些低落道:“谢谢。”
傅岑这才收回了视线。
副驾驶坐着的鲁清墨低声道:“傅少,已经到了。”
正前方已经是祁家祖宅的正门,近四米高的门庭宛若一只张着大口的猛shòu,仿佛下一刻就要凶狠的扑过来将你撕扯个粉身碎骨。
第8章
祁靖白是祁家长子,下面还有个弟弟祁靖久和妹妹祁靖珍,祁靖珍在宴会厅里陪着祁母应酬,祁靖久则是被祁老爷子压着和几个堂兄弟去外面接待参加订婚宴的客人。
祁靖久从知道大哥要和廖子鱼订婚开始就一直在闹腾。
祁靖久央求了好久苏卿才同意帮他做一枚玉扳指当生日礼物,苏卿猝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正忙着在越南扫货,结果还没挑到满意的玉石就得了这么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祁靖久当时整个人都蒙了。
接着就像是做梦似的,先是待苏卿如珠如宝的大哥莫名其妙的同意了和廖子鱼订婚,再是老爷子勒令整个祁家封口一切关于苏卿的消息,这也倒罢了,老爷子竟然向外放话说廖子鱼是鬼手传人!
祁靖久觉得自己出去一趟回来后,似乎整个祁家人都疯了。昨晚上他去酒吧喝了通宵的酒,早上才被老爷子派人给绑了回来,这会儿被压着在门外招待宾客的他头还因为宿醉而隐隐作痛,但头再疼也消除不了心里那种憋屈的闷痛。
苏卿死了,他还要站在这里帮着迎接参加大哥订婚宴的客人,苏卿说的真对,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混蛋。
“二少,傅家人到了,老爷子让您不用在这里守着了,专程接待傅家那位就成。”
祁靖久脸色奇差道:“知道了。”
来人看了眼祁靖久,犹犹豫豫道:“老爷子还说了,傅家那位的接待上不能出半点差错,让您打起jīng神来,不然的话…”
祁靖久横了他一眼,威胁道:“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祁家这位混世魔王没人敢惹,连上头几位长辈的话都不怎么乐意听,当初苏卿还在的时候还能管住他一些,现在苏卿一死,连最后能约束他脾气的人也没了。来人不敢触这霉头,讪讪的闭上了嘴,在祁靖久再次发火前识相的滚了。
祁靖久人是混了些,可事态已经这样了,他再bào躁闹腾也无济于事,倒不至于在这样的大事上还分不清轻重,他把脸上的郁色收了收,努力打起jīng神去迎接这位久闻其名的贵客。
傅家人jiāo过贺礼后就退了出去,傅岑身边只留了一个女人,祁靖久见着两人的时候那女人看了他好几眼,祁靖久奇怪的回视过去,长的过分漂亮的女人却又老老实实的把头低了下去。
订婚宴还没开始,祁靖久先陪在傅岑在祁家逛了一会儿,走到一处高墙围起来的别院时傅岑突然停了停脚步。这处独院上了锁,门外的石台上摆着件半人多高的圆形玉石,玉石的造型很独特,傅岑不动声色的多看了两眼。
站在这处独院外的祁靖白眼中却飞快的闪过几分郁色。
“傅先生对玉雕也有兴趣?”
傅岑收回视线,“研究的不多,这件样式挺别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
祁老爷子早jiāo代过,祁家凡是出自苏卿手笔的物件,一旦有人问起就全部推到廖子鱼身上去,傅岑现在站的地方正是原来苏卿的住所。苏卿去世后老爷子原本想让廖子鱼搬进来,却被祁靖白严词拒绝,直接让人把院子给封了。
可老爷子叮嘱的再多,本就气愤着的祁靖久也不会这么往廖子鱼脸上贴金,含含糊糊的介绍道:“是以前祁家的一位工匠做的,两头牛中间的转轮意味着乾坤,上下放置两枚铜钱,意思是转钱,大致就是寓意多多赚钱的意思,傅先生对这个有兴趣了我可以把工匠再找过来,给您也送一件一样的过去?”
傅岑听过后果然没了兴致,“不用了。”
苏卿从进门伊始就压抑冷肃的眸色却难得一哂,默不作声的跟着两人走了很远后,才又转过头看了那处自己住了十二年的院子一眼。
门前玉雕用的原本是一整块黑白jiāo错的籽料,苏卿修饰了很久才打磨成了一块黑白各半的浑圆形状。黑白各有一头牛,两头牛是一个方向,在八卦里这样的摆置属意旋转,寓意着扭转乾坤,也扭转天下不好之事。在牛头前面分别有一个铜钱,的确是有转钱(赚钱)的意思,但中间利用黑白元素设计的yīn阳八卦,乾卦却在象征时刻在运动的宇宙,它是万物万象焕发生机的原动力,有健康之意,先天数为一,后天数为二。
但不论苏卿不厌其烦的纠正过祁靖久多少次,当年还是半大孩子的祁靖久也就只能记住铜钱等于赚钱这么一层,久了苏卿索xing也懒得再管他,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没变。
说起来祁家除了那两人以外,也就只有祁靖久一个人从不怕苏卿,没事儿就爱黏过来,为此祁靖白不知道收拾了他多少回,他却仍旧一直死皮赖脸的缠着苏卿。
落后一步的苏卿看着在傅岑身边一路讲解的祁靖久的背影,祁家唯一一个能在这样的家族里还保持着本心的,可能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
订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廖子鱼却怎么都联系不上祁靖白,坐在化妆间的她忍了又忍,眼圈还是红了起来。
祁母一进门就看到廖子鱼在抹眼泪,廖子鱼的母亲和祁母是儿时好友,十年前很久都没音讯的好友突然找上门来,重病落魄下的她苦苦哀求祁母帮着照顾独女,虽然祁母很不喜欢被人用qíng分这么qiáng压着,但眼见着好友没几天活头了,孩子又那么小,一时心软下还是答应了下来。就算祁母最开始的时候再不qíng愿,在身边养的久了就是个猫儿狗儿也养出了感qíng,更何况还是廖子鱼这么个嘴甜爱笑的漂亮小姑娘。
祁母早就知道了廖子鱼和大儿子私下里有些不清楚,但因为一直不怎么喜欢苏卿,祁母对此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怎么都想不到一向好脾气的苏卿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后竟然冲动到要去杀了他们!
具体的qíng况老爷子和祁父qiáng压着瞒了下来,知qíng的几人都对此三缄其口,对外只说苏卿是得了急病死了,连对着祁母都不肯多说。出事那天祁母恰巧在场,当时倒在血泊里的除了苏卿外,还有下身满是鲜血的廖子鱼,连祁靖白手臂上都有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祁母不知道苏卿胸前致命的伤口到底是谁捅的,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用知道靖白还平安着,并且以后再也不用在那女人面前委屈日日讨好就成了。
廖子鱼看到祁母进来忙收了眼泪,“妈,你找到靖白哥了吗?”
自从祁老爷子决定让两人订婚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廖子鱼直接被老爷子放到了祁母和祁父名下,廖子鱼从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一跃成了祁家的养女。
祁母把被赶出去的化妆师叫了进来,“先补补妆,订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时候哭哭啼啼被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
廖子鱼不敢顶撞祁母,忍着眼泪和委屈重新坐好,祁母叹了口气,“好了,你放心吧,靖白知道分寸,一会儿会按时到场的。”
廖子鱼这才露出一抹勉qiáng的笑来,“是我太紧张了,让您担心了。”
祁母道:“一会儿在外人面前可不许这样,记住了,你对外的身份是鬼手传人,拿点该有的气势出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学学苏…”
话说到一半祁母蓦地停了口,可廖子鱼已经意识到祁母本来准备说什么,她难堪的咬了咬牙,气恨屈rǔ下眼泪又开始在眼皮下翻涌。
那个忌讳莫深的名字像是扎进廖子鱼心里的一根刺,身边的人时时刻刻不忘提醒她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人那里偷来的。明面上廖子鱼前所未有的风光,私下里到底获得了几分那人原有的景仰和尊重却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就连原本对那人厌恶至深的祁母也…廖子鱼心里又是恨又是委屈,她难道就想做个杀人凶手吗?可那人只要活者一天,靖白就永远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她永远只能是跟在两人屁股后面可有可无的拖油瓶,更何况她当时还怀了孩子,她怕死了那人会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孩子最后还是没保住…廖子鱼一想起来那天祁靖白凶狠发狂的样子就怕的要命,连着对那人的恨意也多了几分,至于原本的心虚和愧疚,也早已经随着这一段日子的事事不如意而消耗的所剩无几。
凭什么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那人就可以被高高的供起来在祁家地位超然,而她却是寄人篱下时时刻刻都得小心逢迎,连个给那人看门的祁家下人都能对她甩脸子,廖子鱼看多了这些,心里又怎么能服气的起来。
祁母料得没错,订婚宴开始前祁靖白果然出现了,廖子鱼既忐忑又喜悦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祁靖白,小心翼翼的把手放进了祁靖白的肘弯里。
结果下一刻祁靖白直接把手抽了出来,廖子鱼的脸一白,压着难堪的她温柔道:“靖白,你这样外人看到了不好…今天怎么说都是咱们的订婚宴,别人怎么看我都没关系,可这毕竟关系到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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